桑風禾臉上掛著一抹謙遜的笑容，思忱了片刻緩緩道：“方才見齊大夫在這免費行醫便想過來看看，不曾想會發生這些事，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齊大夫聞言搖了搖頭，停頓了幾秒後說：“不妨事，隻是今日來看病的人甚多，我一人實在是有些吃力，不知姑娘可願意幫忙一起看病？”

這話一出口，桑風禾立即淺笑著答應下來：“當然可以。”

她正愁不知怎麼開口，畢竟這裡能遇到災民的可能性最大，沒想到齊大夫提了出來，她當然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

她扭頭一看，剛才那個麵目黧黑的男子早已夾著尾巴跑了，竟沒有讓她察覺一絲動靜，倒是令她有些驚訝。

她收回了思緒，轉身緩緩坐到身後的椅子上，停頓了一瞬便說道：“若大家願意相信我的話，可以在我這裡診脈。”

此話一出，底下的人不知在交頭接耳些什麼，片刻也沒有一個人敢走到她的麵前，隻是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猶豫著。

桑風禾微微歎了一口氣，心裡多少有些酸澀，為何女子的能力如此不被認可，甚至是在她已經顯現出自己的能力之後也是如此，怕是再待下去也不會有人來，與其這樣待一下下午，不如出去走走說不定還能遇到災民。

剛想起身，麵前突然一黑，一個身影便站在她的眼前。

她抬眸一看，是一個瘦弱的小男孩，看起來也不過十一歲左右的樣子，臉頰消瘦，顴骨高高凸起，露出的手腕如木棍一般纖細。

未等她開口，這小男孩便輕聲道：“既然他們不看，可否給我的阿爹看一看？”

說著，他向後走去將靠在牆上的老人扶了過來，慢步走到她的麵前，消瘦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希冀。

這位老者與他一樣瘦削，皺紋滿布的臉上顯出幾分痛苦，眉頭緊皺著，不時咳嗽著幾聲。

桑風禾站起身，走到那位老者前方，將手搭在他的脈搏上。

片刻後，她將手收了回來，旁邊傳來一聲急切的聲音。

“怎麼樣？阿爹他到底怎麼了？”他的臉上顯出幾分焦急，臉上紅撲撲的，許是太過激動而導致的。

桑風禾彎下腰輕聲對他說道：“無事，你的阿爹隻是有一些風寒罷了，不是什麼大病。”

她接著道：“桂枝 9g、芍藥 9g、炙甘草 6g、生薑 9g、大棗12枚，將這些熬成藥湯給你阿爹喝了便可。”【1】

桑風禾低頭看向他，隻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她歎了口氣，也是，他們都餓得如此瘦削了，哪來的錢買藥材呢？

思緒間，她朝向齊大夫所在的方向走去，在他眼前站定。

“齊大夫，我將這簪子交給你，想向您換些藥材給這孩子。”說著，她將頭上的翠綠的簪子拔掉，轉而用木簪代替盤在頭上，將那拿下來的簪子遞給了齊大夫。

隻見這齊大夫看了一眼那孩子，接著目光轉向她，片刻都沒有說話。

桑風禾低垂著眉眼，這次她出來沒有帶什麼錢財，若是知道會發生這事，那便……

她頓了頓又接著道：“若齊太醫覺得不可的話我先將這簪子抵押給當鋪，過會兒再給你付錢。”

齊大夫聞言擺了擺手，看了一眼下麵圍著的病患還是伸手將簪子收了下來，其實將那藥材給那孩子也無妨，隻是給了一個就要給下一個，貧窮的不光他一個，他並沒有能力救濟那麼多窮人。

他雖也有醫者仁心，隻是這其中的無奈與無力早已將這顆仁心腐朽了。

桑風禾見狀淺笑著，也明白這其中的含義，輕聲道：“好，多謝齊大夫了。”

說著，她轉身在他的藥攤上將那些藥都抓好，用黃色的紙把這些藥材都包了起來。

她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輕疏了一口氣，她如今能力有限，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他。

她轉身將這些藥材遞給了他，他趕忙伸手接過，那一雙小手上滿布著凍瘡，本來嬌嫩的手早已變得皺皺巴巴。

“多謝。”說著，他大大地向她和齊大夫鞠了一躬，眼裡似有淚光閃爍，扶著阿爹轉身向後走去。

“無事。”她眼裡不禁酸澀起來，她從前隻有一個人，在師父將她收為徒後便總跟在他身後跑，如今也已經過了好些時間了，他也年歲已高，不知他現下怎麼樣了。

她本想在醫院上幾年班後辭職幫他處理下他中藥店裡的事情，讓他不再那麼忙碌，隻是這些通通都化為泡影。

她闔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眼裡的淚水壓下去。

她眸輕咳一聲，接著大聲說道：“可還有人願意找我看病？”

周圍一片寂靜，儘管有一個人願在她手下看病，那些人也不願嘗試一下，就因為她是一個女子？

思及此，她冷哼一聲，也不願在這裡耗時間。

那齊太醫見狀也歎了口氣，緩聲說道：“唉，今日看來恐怕不行，姑娘經常來我這裡幫忙，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信任你了。”

桑風禾聞言微微頷首，語氣難免有些落寞：“好，那齊醫生我便先走了。”

既然在這裡沒用，那便先去災區那看一眼，沒準會有什麼發現。

她如此想著，抬腳便向災區所在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路，熟悉的背影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隻見方才那個小男孩左手提著藥材，右手扶著他阿爹，吃力地向前走去。

她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這條路是通往災區的路，且越往前走人煙就越稀少。

她快步走向前去，走到那男孩的旁邊輕聲味道：“你們的家在哪？”

那人似乎被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腳步都停了下來，看到她的臉才放心了下來。

“嗯，我和阿爹就在那。”說著，他伸手指向遠處的那小小的房子。

聞言，她心中一跳，那兒不正是災區的地方嗎？也就是說，他們就是那災區中的難民。

看來免費行醫最後還是有些用的，這不，人就找到了。

桑風禾輕聲道：“那兒的人大部分都走了，你和你的阿爹還願意待在那？”

那孩子低著頭，囁嚅道：“當然不想待在那，隻是除了那，我們沒地方可去了。”

她歎了口氣，身後攙扶著男孩的阿爹，幫他分擔些重量。

“我聽聞這兒之前總是會發生旱災，前些年都能及時治理。”桑風禾邊走邊問道。

“是啊，隻是不知為何，今年官府遲遲不來治理，許多人上報也沒有什麼動靜，就這麼一拖拖到了現在，他們都跑光了。”男孩語氣有些埋怨，若不是這次乾旱，他們便可以不用餓著肚子了，也不會沒錢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