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1 / 1)

桑風禾嘴唇微抿,緩緩站起身來,眸光落到那一身玄衣的男子身上,不覺間喉嚨已有些乾澀,眼底閃過一絲慌張。

祈君曜輕挑了挑眉,表情帶了些許戲謔,見她起身便開口道:“南小姐,或是喚你四皇子夫人,我說的可對?”

桑風禾心中一緊,低垂著眉眼,視線看著他腳上著著的皂角靴,輕聲道:“那時是不知太子殿下的身份,故隨意鄒了一個假名,還望太子殿下海涵。”

下一瞬便聽見他輕笑一聲,眼底滿含笑意,隻是不知這笑意是真是假,他緩聲道:“既然四皇子夫人已這麼說了,那孤便認為就是如此。”

他話中雖是已原諒了她,但她總覺得這人並不會這麼容易便原諒了自己。

眼下這情況她還是福身快些離開吧,如若在待在此地怕是會招來些麻煩。

未等她開口,那溫潤的嗓音便從耳側緩緩響起,微啟的唇間似乎帶了些許溫柔,隻是這話中卻並非能令人感到溫暖。

“四皇子夫人,聽聞你與父皇打賭要隨意進入太醫院,此事可是真的?”那人嘴角微勾,臉上滿含笑意,似是要看一出好戲。

桑風禾將未說出口的話咽了咽,思忱了片刻後抬眸看向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朱唇輕啟:“是的,太子殿下還有何問題?”

祈君曜聞言搖了搖頭,一副君子的模樣,淺笑道:“四皇子夫人何必如此心急,孤隻是想知道你想去那太醫院莫不是為了失聰的四弟?”

桑風禾緊鎖著眉,不經意上下打量著他,眼神中帶了些許詫異,旋即緩緩道:“太子殿下未免有些多事了,去那裡便隻是因我的興趣在此,並非旁人的原因。”

話音剛落,那人便微微頷首,目光落向一旁步伐緩緩的身影,眼眸微眯。下一瞬便向來人微微頷首。

桑風禾蹙了蹙眉,未等她扭頭看去,太子便輕喚著來人:“四弟,許久不見了,聽聞你如今已經可憑借唇語來溝通,實屬是佩服啊。”

祈元落到她身上的目光緩緩移開,落到太子的臉上,那神情淡淡的,似乎不管那人說些什麼都不能激起他心中的漣漪。

“太子殿下。”

祈元的聲音輕輕的,雖對那人恭敬地喚著,但他麵上倒是不卑不亢,甚至將那身旁的太子都比了下去。

那人聞言微微頷首,眼底劃過一絲暗光,繼而淺笑道:“四弟既已來,那孤便先行離去,你們便慢慢交談吧。”

那人話音剛落便轉身緩緩離去,隻留下一個玄色的背影。

桑風禾盯著那抹挺拔的背影怔愣著,腦海中一團亂麻。

[這太子莫名問她一個女子作何?甚至見祈元來了還不忘挖苦他,這麼明顯的敵意連她都能看出來,他莫不是個傻的?還是他認為自己在朝中的實力已經穩固,任何人都不能撼動他的地位,於是現下便如此張揚?]

怔愣間,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往祈元的身上飄,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但隨即這絲憐憫便在她想起脖子上的傷口時消散了。

[現下看到他的處境她便隻想說一句活該,典型的窩裡橫,到外麵也不見得他有什麼本事。]

祈元驟然開口喚她,聲音似乎帶了些怒氣,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的臉龐,顯得有些瘮人。

桑風禾看了他一眼,接而淡淡道:“不知殿下又有何事?”

那人聞言隻是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睫微微地顫動著,並未說話。

發覺他半晌都沒有動靜,桑風禾也不在意他叫自己究竟是為何,旋即福了福身子,轉身坐到方才的位置上。

她伸出纖細白嫩的手,輕輕拿起身前果盤上的櫻桃,緩緩放入口中,鮮紅多汁的櫻桃汁下一瞬便在嘴中擴散開來。

她眼角含著笑意,狀作不經意間看了祈元一眼,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

一陣雪鬆的氣息緩緩傳來,側身一看,祈元坐到了她的身側。

那人剛一落座便看向她,似是有什麼事要說。

桑風禾蹙了蹙眉:“殿下有話就說,不必憋在心裡,長時間這麼憋著會久鬱成疾的,殿下身子本就不好,想說什麼便說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人似乎瞪了她一眼,在她話畢後也隻是淡淡地看著她,並不做聲。

桑風禾挑了挑眉,眼睛不再看他,旋即便從果盤裡拿了一顆櫻桃慢慢地品嘗。

[她都如此說了他還是不說話,悶葫蘆一個,到時候真得了什麼病可不要尋她。]

夜晚的風有些微涼,宮燈在城牆的兩側高高地懸掛著,照亮了前方的路。

桑風禾亦步亦趨跟在祈元身後,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地發愣。

[這人到底脾氣為什麼這麼怪,一定是好臉色給的太多,隻可惜她現在沒有底氣對他甩臉色。走在他後麵他還能給自己擋風,倒也不算是沒有用處。]

前麵緩緩前進的那人腳步頓了頓,並未扭頭看她,冷聲說道:“跟上。”

桑風禾輕哼一聲,提著裙裾跑下他的身側。她今日穿得不是很厚,夜晚的風不停地刮在她的身上,臉上被風刮得有些生疼。

[果然,沒有他在自己自己身前擋風是有些冷,感覺冷風在從自己的領口往身上灌似的。]

桑風禾將脖子縮了縮,儘管如此,那冰冷的寒意也並未阻擋多少。

馬車上,祈元坐在內部輕闔著眉眼,隻見在膝上慢慢敲打著,似是在想些什麼事情。她坐到了馬車的一側,距祈元有些距離。

未等她放鬆下來,那人陡然睜開眼睛,眸光淡淡:“明日太子大婚,那婚配對象便是你的姐姐。”

桑風禾一愣,桑梓嫁予了她心儀已久的太子,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在原身的記憶中,桑梓經常在暗地裡偷偷地觀察太子,也會送些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如今他們婚配了,也是美食一樁。

見她並未說話,祈元繼而又繼續開口:“你的那個姐姐要嫁給太子做妾。”

桑風禾聞言一驚,瞳孔不自覺地瞪大了許多,聲音有些顫抖:“姐姐她願意嫁給太子做妾?可以桑府的實力不可能讓姐姐做妾啊。”

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眉頭緊鎖著,語氣有些疑惑:“你的話可當真?”

祈元看了她一眼,接而又收回了目光,語氣還是如平常那般淡薄:“是與不是,明日你去了便知道了。”

桑風禾盯著他看了片刻,唇線緊繃,晶瑩的眸子含上了些怒意,但迫於任務還是忍了下來,隻能默默地在內心吐槽著。

[我就是又問了一句,直接說是與不是便可,非得說那麼多廢話,是不是故意在耍她。]

桑風禾緊眯著眸子,懷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祈元的神情。

未等她收回目光,那人的唇角便微微翹起,似是在嘲笑她。

她緩了緩,神色淡然地朝他笑了笑:“殿下何故笑得如此開心。”

祈元收回了看她的目光,緩緩道:“是你看錯了,我並未笑。”

[好你個祈元,我兩個眼睛都看著你在那笑呢,你卻告訴我你沒笑。]

桑風禾斂了斂自己的神色,不再與他說話,側過頭掀開馬車上的簾子看向外麵。

宮宴結束後已是亥時,天色早已昏暗了下來,街邊的小販陸陸續續地收拾起自己攤位上的東西。

半晌後,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視線所及之處也變得熟悉起來。

身側那人便開口道:“下去吧。”

她還未起身,身旁的月白色身影便早已從她身旁掠過,下一瞬便下了馬車。

桑風禾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腦海裡思緒萬千。

[這人居然不等我嗎?好歹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就這麼下去了?一點也不紳士。]

桑風禾站起身來,彎著腰緩緩下了馬車,雙腳剛一落地,那月白色的身影便已進了府中。

[好吧,等了,但不多。]

桑風禾再次瞪了祈元一眼,加快腳步跟上了他。

待她走到祈元身邊,那人垂眸看了她一眼,接而便向書房走去。

她的腳步頓了頓,一旁的侍衛見狀小跑了過來,拱了拱手,輕聲道:“夫人,您可以回去了,殿下這兒不用麻煩您了。”

桑風禾聞言微微頷首,朱唇輕啟:“好,我知道了。”

[他剛剛還想他要她去書房乾什麼,原來是用完就丟了。]

桑風禾轉身向屋內走去,剛一進去,春桃便拿著昨日寫的東西迎了過來。

“夫人,昨日的東西我都記住了,您今日要教我什麼?”春桃將宣紙小心地放在一旁,福了福身子,笑容滿麵。

桑風禾有些訝異,沒想到春桃的能力還不錯,這麼短時間內便都記住了,今日便可教些偏難的東西了。

桑風禾微微頷首,提起裙裾緩緩坐到台案旁,左手將左側嶄新的宣紙拿了過來,旋即右手拿起毛筆思考了片刻。

春桃見狀便靠了過來,目光專注地看著她筆下的宣紙。

“今日來教你五行。”說著,桑風禾在上麵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接著在上麵畫出了對應的箭頭。

春桃有些微愣:“夫人,這是何意?”

桑風禾淺笑著,眉眼彎彎的,接而緩聲道:“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此些相生。”

她接著道:“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此些相克。”

“五行與人體有何關係呢?”春桃微蹙著眉詫異道。

“木代表肝,若為青色則為氣滯;火代表心,若為紅色則為熱症;土代表脾,若為黃色則脾虛濕盛;金代表肺,若為白色則為慮症;水代表腎,若為黑色則腎虛血瘀。”

桑風禾話畢後轉身去看春桃的神色,隻見春桃緊鎖著眉,表情怔怔地看向她筆下宣紙,似是出神了一般。

她淺笑著,輕聲為她繼續講解道。

“下腹為土,土有太陰,少陰,厥陰。土上有陰陽二係,陽係,是能量循環,木生於土上,木生火,火又入於土,如太陽運行。木對肝,火對心,動脈血輸熱量到腹,完成循環。陰係,水液的循環,土中有水,水在金的作用下蒸騰,上升,遇到高空冷化水,水重自落,又入土,完成水循環。脾對金,肺對水,水隨動脈隨三焦又到腎,膀胱,然後又蒸騰,循環。”

“如此可能理解?”桑風禾接著又道,一雙杏眼看向身側的春桃。

“有些理解了,夫人的醫術竟如此高超。”春桃眼睛閃過一絲光亮,對著她誇讚道。

桑風禾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將宣紙遞給她:“若是你今日吃透了這五行,明日便可教你藏象經絡了。”

春桃聞言福了福身子,眼底滿含笑意:“多謝夫人,春桃一定不會辜負夫人的教誨。”

*

翌日,陽光透過窗欞緩緩照在那張潔白無瑕的麵容上。

那女子蹙了蹙眉,濃密的眼睫微微顫抖著,旋即她用手撐起身子,因著剛起,臉上還帶一絲懵懂。

春桃靜靜地站在衣櫥旁,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注意著她的動靜。

“春桃,什麼時辰了?”桑風禾伸出右手揉了揉那略帶惺忪的眉眼,聲音帶了些沙啞。

“回夫人,已經辰時了。”春桃福了福身子,朝著她緩緩說道。

春桃話畢後慢慢靠近,手上拿著一襲淡粉色的長裙,接而動作輕柔地幫她著裝。

“嗯,梳妝吧。”桑風禾微微頷首,走向梳妝台後緩緩坐下。

昨日祈元與她說今日是太子與桑梓的大婚,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畢竟據她的記憶看來桑丞相對桑梓很是喜愛,應不會讓她嫁予太子做妾。

但昨日他那篤定的言語倒是讓她信了幾分,如此待會兒便去證實他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