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1 / 1)

他低垂著眉眼,細密的眼睫微微顫動著,高挺的鼻子顯得分外好看,他並未看向她,語氣狀似無所謂地輕聲說道:“今日外出去了哪裡?”

桑風禾緊蹙著眉頭,繼而深吸一口氣淡然道:“隻不過是去附近轉轉罷了,殿下連這些小事也要管?”

[他今日真是犯神經了,莫名其妙把她叫到這裡又什麼都不說,光坐在那指責著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作何惹到他了。]

祈元冷嗤一聲,將那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書案上,接而冰冷的目光便向她射了過來。

她被那陡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身子有些顫動,看向他的目光帶了些煩躁。

[就這還溫潤如玉?這話說出來狗都不信,竟是在府中展現自己的權威,也不見對外麵敢如此囂張。若不是為了任務,她也不想這麼低聲下氣的出現在他的麵前。]

桑風禾蹙了蹙眉,看向他冰冷的目光,嘴角彎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祈元捏著茶杯的動作頓了頓,他雖仍靜靜地坐在書案旁,但仍能從他那清俊的臉上看出他心中的怒氣。

桑風禾輕輕邁步向他靠近,他仍坐在書案上,從他的方向便能發現她正俯視著他。

她輕輕一笑,聲音柔柔的,隻是祈元並不能聽見:“殿下,我既向你發誓不會背叛你,你便可放下心來。”

祈元眼眸微眯,雖仍坐在書案旁,但給人以一種不可小覷的感覺。

“明日有個宮宴,你與我同去,切記勿要隨意說話。”祈元微微闔上眼睫,語氣淡淡道。

桑風禾怔愣了一瞬,隨即便答應下來:“是,殿下。”

“下去吧。”祈元接著道,隨即目光又落到置在案上的書,明擺著是送客的意思。

[真是奇葩,就為了這件事讓她過來,直接找個人通知一個她不就行了,還非得讓她麵對他這個冷麵閻王。]

桑風禾微蹙著眉頭,在他抬眸的下一瞬便收斂了表情,福了福身,柔柔道:“是,殿下。”

*

“春桃,不必化得如此張揚,淺淡些便好。”桑風禾微蹙著眉眼,本就出彩的麵容顯得更加張揚,臉頰帶著淡淡的紅色,柳葉眉為她增添了些許婉約柔美。

“夫人,今日是宮宴,多數夫人都會以濃妝出席,咱們更不能輸了。”春桃輕笑著,纖細的手指在她的發絲間不斷穿梭。

桑風禾聞言暗暗歎了口氣,任由春桃擺弄著自己。

這種宮宴大約就是神仙打架,勾心鬥角之類的,若是她真的濃妝豔抹的話,怕是要成為那些夫人對準的矛頭。

話雖那麼說,春桃還是將妝畫得淡了些,看起來並不是十分引人注目。

一襲黛赭煙羅琦雲裙,以團花和海棠為圖案,動作間搖曳生風。

這是今早四皇子派人送來的,許是擔心她平日裡的穿著丟了他的麵子。

桑風禾站起身來,扭頭對著春桃莞爾一笑,話語間滿含笑意:“如此便可。”

果然穿著新衣服心情就是不一樣,她心情愉悅地朝祈元的書房緩步走去。

門推開的那一瞬,她的眼神便落到了那人的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祈元身著一襲月白項銀鈿花紋錦服,上方紋著金邊的騰雲祥文,腰間束著一根同色腰帶,頭上戴著白玉冠,身姿修長地站在窗邊,目光落到窗外的景色。

他的性格雖然十分惡劣,但他的模樣倒生的分外精致,倒是與他這身衣裳分外相配。

桑風禾向前幾步,腳步輕淺,衣擺隨著她的動作飄動著,發絲間的絳紅絲帶也隨之翩翩飛舞。

她向前幾步,纖細白嫩的雙手輕輕搭在一起,微微福了福身子,緩緩道:“殿下。”

粉色的雲絲繡鞋兀然出現在眼前,他微微轉首,便見來人一襲黛赭色的衣裙,朱唇輕抿,眉目間含著一絲秋波,似牡丹般豔麗。

他的眼中劃過一絲驚豔,接而那抹罕見的欣賞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走吧。”他抬起腳從她的身旁掠過,雪鬆的氣息隨著他的經過變得更加濃烈。

待他的身影愈來愈遠,她趕忙提著裙擺小跑過去。

她快步走到祈元身側,隨即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聲,以免在這安靜的氛圍中顯得突兀。

步伐間呼吸聲逐漸變得輕不可聞,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那身著著月白色衣袍的人。

他的表情仍然十分淡漠,走路間目光目視著前方,似是不會受旁人所擾。

片刻後,他們一前一後踏出了府外,兩匹通身黝黑的馬兒正站在她的麵前,神情似乎帶了些傲然。

未等她反應過來,那月白的身影便已忽的從身旁掠過,隻留她一人在下方站著。

“上來。”她還未緩過神來,那話便落到了她的耳邊。

他的聲音磁性中帶了些溫潤,倒是與他內裡的性格並不相符,話語間帶了些撩人的意味。

她微微頷首,提腿跨了上去。

馬車車身造型簡潔,內裡鋪了些白色的絨毯,趕走了些秋日的寒涼,門上雕了些精美的紋路,除此外並無什麼過多的裝飾。

馬車內的氣氛愈加安靜,連二人呼吸的聲音也能清晰的聽見。

許是這氛圍太過尷尬,她輕咳一聲,擺弄了下自己略有些淩亂的衣擺,想要緩解這凍人的氣氛。

然那人似是並不明白她的用意,在她做了一係列動作後便用寒涼的眼神掃向她,接而那溫潤的聲音再次傳來,隻是這次明顯帶著些冷意。

“勿要亂動。”他的眼神淡淡地掃向她,接而便闔上了眼睛。

[不是,你又聽不見聲音,有必要說我嗎?]

“知道了。”桑風禾聞言蹙了蹙眉,不經意間瞪了他一眼,旋即向旁邊坐了些後繼續擺弄著她淩亂的衣裙。

那人不知為何陡然間看了她一眼,她擺弄裙擺的動作頓了頓,與他的視線碰撞著。

不知為何這次與他的對視的時間似乎格外的長,許是因為她的陽奉陰違,所以他這次便要確保她不再亂動吧。

二炷香後,馬車的速度慢慢減緩,下一瞬便緩緩停了下來。

她蹙了蹙眉,向馬車外看去。

陽光透過樹杈照在紫禁城的正門,朱紅色的大門間鑲著金色的紋路,紅牆黃瓦,與他們的府邸相比倒是大相徑庭。

他們向前走了幾步,還未走到門口,門側的太監便前來迎接。

那太監生的麵容蒼白,四肢有些纖細,眼窩深邃,眼裡卻充滿了機敏。

“四皇子殿下,您來了。”那太監微微佝僂著腰,眼底滿是精明,然而那聲音卻更加尖細,令人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祈元淡淡地望了那太監一眼,接而微微頷首,緩聲道:“嗯,眼下時辰也不早了。”

桑風禾默默在他身側站著,微微垂下眼睫,並未說話。

“殿下你們快些進去吧,陛下怕是要等急了。”那太監臉上掛著一絲奉承的笑,眼神犀利而深邃。

[一個被廢了的太子為何會被太監如此尊敬,倒是奇了怪了。]

桑風禾的眼神在他們之間來回移動,思緒間微蹙著眉,眼神落到了祈元的身上。

那人瞥了她一眼,接而邁步向皇宮內走去,並未再分給她一絲眼神。

她見狀立馬跟了上去,快步走到她的身側,在心中默默吐槽著。

[這要是其他人見到他丟下他自己的夫人獨自離去,這臉麵怕是要丟儘了。]

桑風禾目視著前方,腳步緩緩地走著。

假山在身側矗立著,流水緩緩地從旁邊經過,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響。

越向內走去,明顯會發現婢女與侍衛更加得多了,他們都向同一個方向來回的走動著,想來那裡便是這次宮宴所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祈元朝著那方向走去,步伐緩緩,那一襲月白色的衣擺緩緩地飄動著,頗有些溫潤公子的意味。

桑風禾雙手微微搭著,臉上帶了些輕淺的笑意,她麵容姣好,五官精致如同雕琢一般,青絲在微風的吹拂下在肩頭舞動著。

未等他們走進,那如同仙樂一般的聲音便傳入她的耳中,那些賓客也紛紛趕來。

眼下席上的人並不多,隻有寥寥幾個。她低著頭跟在祈元的身後,思緒紛亂。

[昨日那被稱為殿下的不知是何人?今日不知是否會來此地,如若那人真的來了,那她的謊言便會不攻自破了,早知如此,她昨天就不應該給他一個假名,眼下便不會這麼難辦了。]

桑風禾歎了口氣,坐在祈元的身旁,麵上仍帶著一抹假笑。

祈元眼睫微顫,目光落到台案左側的果盤上,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宴會正式開始了,賓客們陸陸續續地進入場地,片刻後,一襲明黃色的龍袍便緩緩出現在眼前,

桑風禾低垂著頭,努力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

祈元側眸看了她一眼,隨即便收回了眼神,不知又看向了哪兒。

“今日召你們前來是為了慶祝這次賑災的大好勢頭,民間對這次的治理都讚不絕口。”那明黃色的身影拿起身前的酒杯,話畢後伴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

桑風禾聞言緊蹙著眉,臉上帶著些許詫異。

[這次賑災比之前遲了許多,到底是為何導致消息如此閉塞,甚至連皇帝也不知情。]

祈元的眼眸微顫,隨即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些婢女端著紋有藍色荷花的高足盤朝賓客們走來,走路間身姿搖曳,頗有些柔美的感覺。

酒水菜肴紛紛被擺在被金絲綢布包裹的楠木上,香氣撲鼻。

片刻後,一群身著一襲嫣紅的緋色羅裙,其上繡有淡粉色的團花,步伐間裙擺盈盈飄動。

舞女們麵上帶著一層薄薄的麵紗,身材纖細,又不失豐盈。嫩白的雙手在動作間變得更加顯眼。

宴會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周圍都是賓客交談間的歡笑聲。

她用餘光偷偷地看向身旁那人,狀作不經意地拿起麵前的鈴蘭杯小酌了一口,醇香芳芬,清而不淡。

隻見那人目光似乎有些怔愣,目光落到台案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桑風禾低垂著眉眼,時不時拿起茶杯微抿一口。

桑風禾歎了口氣,心中甚是複雜,如若祈元的性格真的如民間那般溫潤便好了,現下她便不會處於如此尷尬的境地了。

她微微轉身看向祈元,剛想說些什麼,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便引起了她的目光。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雙手緊抓著喉嚨,麵目顯得有些猙獰,表情看起來分外驚慌的樣子。

不過片刻,那身著一襲青色的孩子麵色變得青紫、蒼白,嘴巴張著,然並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來人,叫太醫,十三皇子似是被吃食噎住了。”皇帝身著一襲明黃色的衣袍,神色慌張,大聲呼喊著太醫。

十三皇子祈笙是皇子中年齡最小的,故皇帝對他極為寵愛,今日的宮宴皇帝便讓他坐到了自己的身邊,一時不察,十三皇子陡然被驪珠噎住。

桑風禾見狀趕忙起身,臉上帶著些驚慌的神色,剛想朝那個方向走去,一個力道便抓住了她,迫使她不再亂動。

祈元眸色淡淡,拉住了她的衣袖,迫使她無法逃脫。

“站住,自會喚太醫,你大可不必擔心。”祈元微蹙著眉,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眼底似乎帶了些許嫌棄。

她緊蹙著眉,看向那抓著她的動作,左手拽著那被他拉著的衣袖,使勁從他的手中向外拉。

那衣袖紋絲不動地在他的手上,他的眸色一冷,抓著衣袖的手愈來愈緊。

十三皇子的臉變得愈加青紫,仿佛呼吸不來的樣子。

桑風禾心頭一緊,堅定的目光直直看向他,語氣焦急道:“殿下,眼下十三皇子臉色十分不好,若是再耽誤下去,怕是連命都沒了。”

[這祈元真是該管的時候不管,現在正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他自己不去拉著她乾什麼。]

那人仍未鬆手,隻是淡淡道:“如若你救不活呢?你能承擔掉頭的風險嗎?”

桑風禾喉頭一緊,接而看向十三皇子的模樣,默默咽了咽口水,堅定道:“可以,如若我真的未將十三皇子解救下來,我自會向陛下說明這事與殿下您無關,懲處我一人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