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遠封的侍從也被驚到了,毫不猶豫的撲向宿遠封。
利箭最後射穿了侍從的咽喉,血淋淋的箭頭距離宿遠封咽喉僅有一指的距離。
裴明辭的麵色依舊平靜,她身旁的小翠低垂著的眼眸閃過輕蔑。
狩獵自是不能再繼續,回去以後宿遠封便發了高燒,昏迷不醒,寨子裡的所有大夫俱圍在宿遠封的床前診脈,施針,奴仆或端著盆子,或端著藥進進出出,進出院落時俱低著頭。
院子裡,大管家手中持著長劍落在裴明辭纖細的脖頸旁。
小翠被侍從攔著,緊緊的盯著夫人脖頸旁的長劍緊握著拳頭,身體緊繃,眼底陰沉。
小花站在遠處,眼神銳利,死死盯著大管家,手摸在袖子處。
鋒利的長劍緊貼在脖頸上,已經滲出血絲,裴明辭的神情依舊不慌不忙,直直地迎著大管家鋒利的眼神。
大管家早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也著人調查過,並沒有什麼異常。
但他沒有打消過懷疑,且裴明辭也沒有刻意隱瞞過,像是誘使著他發現那個不對勁。
如今,所有的事情擺到了台麵上。
今日的場景兩人早心有預料,期待已久。
“你到底意欲何為?”
裴明辭也沒打算兜圈子“你確定想讓我在這麼多人麵前說?”
大管家揮手讓其他人退下,沒了阻攔,小翠快步移至裴明辭身旁,小花依舊站在遠處,姿勢一動不動。
裴明辭抬眸,眼中全是毫不掩飾的野心“我要中宮皇後之位”
大管家神色依舊沉穩,不動聲色道“我們小小的山寨恐怕容納不了姑娘如此宏願。”
裴明辭卻輕笑一聲“你不用跟我拐彎抹角,我的祖父曾在宮中教習皇子,宮闈隱秘,自然知道一二,你請我至此,不就因祖父往昔榮光,兼我素有才女之名麼。”
裴明辭輕鬆把橫在脖頸上的劍移開,一步步朝著大管家逼近,那氣勢猶如一隻捕獵的猛獸,讓人膽寒。
“如今鎮東王反叛,烽火燎原,天下即將大亂,朝堂之上,皇子爭位正酣,正乃風雲變幻、豪傑並起之時,此時不出,還待何時?”
“不曾想,你竟如此畏首畏尾、優柔寡斷,全然看不清這眼前的局勢”
她朱唇輕啟,又添奚落“莫不是被這山裡的安逸生活消磨了銳氣,懼怕外麵的風雨,不敢再踏出這山門一步?”
“這樣想倒也對。”
“瞧瞧這龍虎寨,雖在深山之中,你也隻身為寨中大管家,可那大當家卻對你唯命是從,這寨子裡諸事大小,基本都由你一人獨斷,何等威風。”
“你倒也能在此地逍遙自在到老,金銀財寶不缺,每日被一眾嘍囉奉承著,日子過得愜意無比。”
“隻是可憐你的舊主,若是泉下有知,該是怎樣的後悔?居然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了這樣知道享樂忘恩負義的縮頭烏龜。”
隨著裴明辭一句一句氣定神閒的話砸下,大管家的臉色愈發冷凝,忍不住怒喝道“你休要胡說!舊主昔日之恩,我銘記肺腑,日夜不敢相忘,這龍虎寨的一磚一瓦、一兵一卒,皆是我的心血,隻為助大當家成就大業,你不過才入寨幾日,怎敢如此信口雌黃,隨意編排於我。”
裴明辭一步步拉近與大管家的距離,壓迫的氣勢逼得人腿軟,直到兩人近在咫尺,方才止步。
她附耳低語,語氣淡然中夾雜著一絲嘲諷。
“我說錯了?那怎麼遲遲不見你有動靜。”
“莫非要等到江山易主、四海升平之際,再妄圖興兵反叛。”
“彼時,百姓渴望安寧,您逆勢而動,這豈不是公然與蒼生為敵,冒天下之大不韙?倘若閣下當真有這般孤注一擲、挑戰天命的英豪氣魄,我自當五體投地、誠心拜服。”
大管家冷凝著臉推開近在咫尺的裴明辭,注視著她始終平靜看不清情緒的黑沉眼眸。
半響,他還是開了口,聲音艱澀
“你想怎麼做?”
此話一出已是妥協。
被推開的裴明辭也不惱,看著大管家勾唇一笑,好似他的妥協早在她的意料之內,她悠悠開口,聲線不容置疑“你隻需配合。”
簡單四字,仿若一道指令,既定下了往後的合作基調。
大管家被她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得惱怒,聽到此話更是皺眉“我怎知你會做出何事?”
“總歸不會對寨子不利,畢竟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唇亡齒寒的道理,楊先生不會不懂吧?我如今身處此地,與寨子利益相連,又怎會自毀根基?”
說到此處,她特意頓了頓,目光直直地看向大管家,眼中透著幾分篤定,幾分安撫,喚了一聲“楊先生。”
大管家一愣。
裴明辭嘴角噙著笑,再次開口“楊先生?”
大管家扭過頭,沒對她突然改變的稱呼說什麼,看著院落進出不斷地奴仆,胸膛劇烈起伏,片刻後,從牙縫中狠狠擠出一句“如果你再傷害當大當家,我不會放過你。”
“那你管好他,”裴明辭嘴角弧度絲毫不變,語氣卻輕蔑。“你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瞧瞧你都教出了怎樣一個紈絝子弟。”
大管家自然聽旁人說了事情的始末,被她如此直白嘲諷,他臉色難看。
“大當家醒了!”一道聲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大管家立刻衝進房中,裴明辭看了小翠一眼,小翠點頭,她才慢悠悠的跟著進去。
故事至此結束。
幾人聽完大當家的狡辯,移步至廂房側間,小花便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急切問“主上為何放過他?此人形跡可疑,前言不搭後語,還是自己人用著放心。”
裴明辭瞥了小花一眼。
剛才的那道黑影,趕忙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表衷心“主上,您信我,他絕對沒有被換掉。”
跟宿遠封容貌身形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道“那能是什麼緣故?難不成是孤魂野鬼附體?我倒也曾聽聞,人高燒不退之時,遊魂容易趁虛而入。”
小翠望向裴明辭問“主子信鬼神嗎?”
“我隻信我自己”裴明辭語氣不容置疑,並未過多解釋緣由,隻是簡短地吐出幾個字“先留著。”
眾人對裴明辭這般決斷早已習以為常,齊聲應“是。”
大當家這一病就臥床了多日,至今未離開房內半步,一連幾天寨中大夫們焦急的進進出出。
床上的大當家仿若換了個人一般,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除了每日勉強進食,其餘大部分時間都蒙著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除了從小到大的親信經常待在大當家的房中,連大管家來了,大當家每次也都借口頭疼,不願與他交談,不知又置哪門子氣。
大管家心情暴躁,一時間寨子裡氣壓低沉。
文景堂內,眾人分坐兩旁,裴明辭與大管家並排而坐於上方。
在一陣沉默中。
座下一人著一襲藏青色長袍起身,朗聲道“依我之見,這隱形衙門倒是頗具可行性。”
他話音剛落,一身著白衫,腰掛鵝黃玉佩之人,霍然起身大聲駁斥“行什麼?諸位是什麼身份,心裡沒點數嗎?是山匪,在旁人眼中,那就是燒殺搶掠、作惡多端的代名詞!如今倒好,山匪要設一個隱形衙門,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讓人笑掉大牙嗎?”
說著,他還猛地一甩衣袖,將矛頭徑直對準上座,言辭愈發犀利“夫人養在深閨,自然不知道外麵的世道對咱們這些山匪是什麼印象,這等荒唐主意,也能提出來!”
端坐上位的裴明辭仿若置身事外,對這激烈的爭吵仿若未聞,隻是微微低垂著眼眸,伸出素手,輕輕拈起茶盞,動作優雅舒緩。
她將茶盞送至唇邊,輕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在唇齒間散開,而她的麵容依舊平靜如水,波瀾不驚,讓人捉摸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一位身著青衫男子緩緩起身,他先是拱手向四周行了一禮,而後清了清嗓子,聲音打破了堂內的寂靜“諸位且想想當下局勢,皇帝對各封地層層加碼,不斷增加賦稅,藩王們更是有樣學樣,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變本加厲地加大盤剝力度,將沉重的負擔一股腦兒轉嫁到無辜百姓身上。”
言罷,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眾人,眼中的沉痛與憤怒愈發濃烈,接著說道“藩王之下地方官府更是屍位素餐、無所作為,上上下下沆瀣一氣,借著征稅之機,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把百姓們逼得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不僅如此,為了應對那早晚而至的戰亂結局,上位者們仿若發了瘋一般,征調大量的勞役。”
“老百姓被驅趕著,沒日沒夜地用於軍事防禦工事的修建,打造兵器以供軍需,田間地頭少了勞作的主力,農事荒廢,糧食歉收,百姓們食不果腹,餓殍遍野之景隨處可見。”說到此處,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更令人發指的是,很多地方還強征婦女,以供己用或討好上司。良家女子稍有姿色,便難逃厄運。這些官吏仗著手中職權,為所欲為,犯下這等傷天害理的惡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咱們雖是落草為寇,在世人眼中背負著惡名,可大家想想,如今這黑白顛倒,為官者本應秉持正義,護佑一方百姓,卻反倒成了為禍百姓的惡狼。咱們這些被視作‘作惡’的人,此時站出來,做些扶危濟困的好事,又有何不可?”
“此時設立隱形衙門,暗中幫扶百姓,為他們主持公道,打擊那些魚肉百姓的權貴惡吏,如此一來,既能改變百姓對咱們的刻板印象,博一個好名聲,又能為咱們日後的大業積攢民心,鋪就一條康莊大道,這可是一舉多得的良策啊!”
這番話說得條理清晰,擲地有聲,仿若一道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開。
堂下之人先是一愣,隨即不少人微微點頭,交頭接耳,紛紛表示讚同。
一位一襲月白色長衫麵容清俊之人站起身來,附和道“咱們雖說如今落草為寇,被世人打上了山匪的烙印,可咱們哪個不是有血有肉、心懷壯誌之人?大家想想,你們真能忍心看著百姓在這水深火熱之中苦苦掙紮,受儘欺淩,而無動於衷嗎?”
“…你”身著白衫,腰掛鵝黃玉佩之人掃視全場,隻見原本喧鬨反對的眾人,此刻隻剩兩三個依舊麵帶不讚同之色,其餘人等或麵露沉思,或已悄然轉變態度。
他微微仰頭,目光上移,看向端坐上位的大管家,竟發現大管家也是一臉默許的神情。
他們文景堂中人雖數量不算多,卻個個都是大管家精心挑選、極其親近之人,平日裡跟在大管家身邊,耳濡目染,自然也知曉諸多陳年隱秘之事。
他們心裡清楚,裴明辭今日這一提議,看似大膽冒險,實則深謀遠慮。
這亂世之中,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山寨若想要長久立足,有了這隱形衙門,大有益處的。
若遇戰事,便可打著 “替天行道,解救蒼生” 的旗號發兵,百姓苦不堪言已久,見山匪竟有如此義舉,定會人心所向,屆時不管是攻向哪處,都師出有名,對山寨的長遠發展無疑是裨益無窮。
且他們雖落草為寇,可骨子裡大多還是文人脾性,誰不想在這亂世之中,博個好名聲,留下一段佳話?
如此一想,這設立隱形衙門一事,雖說乍一聽膽大瘋狂,可一旦做成,所能帶來的利益無論是聲名還是實際回報,皆是不可估量的。
他坐下沒再出言反對。
而從頭到尾裴明辭隻是氣定神閒的看著一切,從一開始有人叫囂不滿到所有人同意結束。
眾人踏出堂口,陽光灑落。
白衫,腰掛鵝黃玉佩的男子快走兩步,側身向藏青色長袍男子道“堂上對事不對人,莫放心上,走,我請你喝酒。”
藏青長袍男子抱臂,微微仰頭,哼了一聲“哼,誰稀罕你的酒,把你新得的畫拿來瞧瞧。”
“行,隻許瞧”腰掛鵝黃玉佩的男子警惕“彆動歪心思,那可是我的寶貝。”
身著青衫的男子湊上前,一聽眼睛一亮“是他剛得的那幅畫!我也要看,這人好生慳吝,如今怎麼舍得了,我都惦記好久了。”
這話音剛落,其他人也都像聞著蜜的蜜蜂一般蜂擁而至,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嚷著要看。
這幾日,山寨附近所有的村落縣城開始流傳著一條小道消息。
王家村賣釵環的王家大姑娘被歲數可以當她爹的村長強娶,他爹告上官府,官府不作為。
情急之下拿出全部的積蓄求了路過的山匪,結果山匪一文錢沒收,把他的事兒給辦了,把村長一家綁了吊在官府衙門上。
一時間此事如水進熱油,沸沸揚揚,發酵的飛快。
有消息靈通的茶樓之人說,因著龍虎寨大當家那位夫人心善,看不慣女子被欺負。
大當家本質也是純善之人,無奈被官府逼迫才落草為寇,兩夫妻自然要幫那個人討回公道。
這消息大多數無官身的平民是買賬的,可後宅的夫人們聽了大多是不屑一顧的,並打算回去好好教導自家女兒。
王家大姑娘在茶樓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否定。
才不是這樣呢,明明隻有那位神仙一般的女子救了她,哪有什麼大當家什麼事兒,更彆說她那個罪魁禍首的父親了。
想到那人溫柔的神色,她眼神堅定走向遠處。
“小姐,當時若不是您及時出現,我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會落得怎樣的下場,說不定…… 說不定早就心灰意冷,尋了短見,投進那深井之中,了此殘生了。如今,我們姐妹三人已無依無靠,唯有投靠小姐,還望小姐成全,給我們一個報恩的機會。”
王家大姑娘跪在裴明辭麵前,滿眼堅定,她身旁兩個尚且年幼的女孩,見姐姐如此,亦是一臉決絕,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與姐姐相同的渴望,跟著姐姐一同跪了下來。
此時冬日久違的暖陽透過文景堂窗格灑落,鍍在高坐明堂的裴明辭身上,像普度眾生的佛聽到虔誠信徒的祈求,一臉慈憫,好似十分動容。
她走下高台,輕輕把虔誠的信徒扶起,輕柔的注視著她,輕輕的把她攬在懷中。“以後不許說這種話。”
“小姐,家父他…… 他失足落水,如今我孤苦伶仃,身如浮萍,漂泊無依。若是小姐不願收留我,我真的不知道該去往何處,這往後的人生,還有什麼盼頭,又有何意義可言?”王家大姑娘言辭懇切,聲音略帶哽咽,說到動情處,肩膀微微顫抖。
裴明辭似是無奈地輕輕歎息一聲,終是妥協“罷了,你就跟著我吧。”
王家大姑娘深深的把頭埋在裴明辭的懷中,熟悉的氣味和溫度讓她的心重新回到安心處“謝謝小姐垂憐,小姐的大恩大德,阿紫沒齒難忘。”
裴明辭鬆開王家大姑娘看向大管家“楊先生,不知還有多少女子如阿紫這般,深陷苦難泥沼,飽受折磨。我每每思及,心中便如刀絞,實不忍心放任她們在絕望中苦苦掙紮,輕易毀了自己的一生。不知可否在山下設立一處救治處,也好給她們提供些許庇護。”
大管家恭敬道“夫人吩咐,屬下自是全力以赴。”
“阿紫,你可想一同參與此事?” 裴明辭轉而望向王家大姑娘。
王家大姑娘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忙不迭應道:“謝小姐信任,我定會做好。”
“小姐,您有所不知,許多閨閣小姐在我這兒買過釵環,與我閒聊時,都曾傾訴過各自的婚嫁煩惱,她們若是知曉了咱們要設立救治處這事,定會喜出望外。我一會兒就下山,把這個好消息告知她們。”
“不僅如此,我還結識了不少商家,俱是專做女子生意的,像那些脂粉鋪子、綢緞莊之類的,他們往來的客人眾多,人脈極廣,可以把這個消息傳播得更廣,讓更多女子知曉,前來尋求幫助。”
“好姑娘。” 裴明辭輕聲讚許,眼中滿是欣慰。
“小姐教的好。” 王家大姑娘眼神中滿是崇拜,仿若追星逐月的信徒。
文景堂眾人在旁邊瞧著這一幕,個個目瞪口呆。
王家姑娘們分工明確,大姑娘每日上午便雷打不動地盯著救治之處,事無巨細,皆親力親為,下午則不辭辛勞,與其他商家走動聯絡。
二姑娘則繼續守著珠寶釵環的生意,每有客人光顧,便笑意盈盈地把好消息告知對方。
集市上人頭攢動,喧鬨非凡,攤位一個挨著一個,貨品琳琅滿目。
一位衣著華貴的紫衣女子在丫鬟的簇擁下,嫋嫋婷婷地朝著王家姑娘們的小攤走來。
這小攤上那些釵環雖所用原料並非極其珍貴,但勝在做工輕巧,獨具巧思。王家姑娘心靈手巧,每次設計製作都彆出心裁,務求樣式新奇,總能精準擊中那些閨閣小姐的喜好,故而這小攤在集市中頗有人氣。
她的目光掃過小攤上琳琅滿目的釵環,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一款精致的玉簪上,頭雕刻著一朵盛開的牡丹,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仿若能聞到花香。
紫衣女子輕輕拿起玉簪,在發間比了比,隨口問道:“你說的是裴小姐嗎?”
二姑娘揚起明媚的笑容,毫不猶豫地應道:“是裴家大小姐,她可是個大好人!”
一旁的三妹妹本在整理首飾盒,聽到這話,活潑地附和著“是的,是的,是裴大小姐。”
紫衣女子拿著簪子的手停頓,不自覺瞪大眼睛“她最是端莊,怎麼會……”
以前息縣誰人不知裴家小姐最是端莊,是有名的才女,是夫人們用來教育小姐們的模範例子。
可如今,時過境遷,裴家大小姐的名聲早就壞了。街頭巷尾都在傳,所有人都以為端莊的大小姐為了守護貞潔會死在新婚之夜,畢竟按照常理,大家閨秀視名節如生命。可誰能想到,她活了下來。
這下可好,她瞬間成了所有息縣後宅夫人用來教育小姐們的惡劣例子,隻要一提起,便是連連搖頭,告誡自家女兒千萬不能學她這般 “離經叛道”。
如今居然又做了如此出格之事。
最小的三姑娘稚嫩的臉上沒有了笑容,拿過紫衣女子手中的釵環,直直的看著她。
熱情的二姑娘也不再搭腔。
紫衣女子感受到他們的排斥,阻攔正要開口的丫鬟,離去。
一上午下來,進店的客人大多如此,聽聞裴家大小姐的名號,不是麵露驚愕,就是言語間帶著鄙夷。
三姑娘冷著臉,氣鼓鼓地對二姑娘說“阿姐,我不想幫她們了,她們背後指不定怎麼說裴小姐呢。”
二姑娘也怪她們,但還是壓下心中的怒火教導尚且年幼的妹妹,她努力組織好語言告訴年幼的妹妹
“閨閣裡的女子,自幼所受的教導更加嚴苛,她們要讀《女訓》,要讀《女戒》,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小讀到大。可那些書裡的東西,看似在教她們守規矩,實則很害人,所以,不要怪她們,她們也是受害者。” 二姑娘輕輕撫摸著三姑娘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當然你也可以在心裡偷偷的怪,但是不要告訴裴小姐哦,不然她會傷心。”
“嗯,我隻在心裡偷偷的怪”三姑娘點點頭,可沒過一會兒,她又冒出了疑惑,眨著大眼睛問“可是裴小姐也是閨閣女子,也讀過這兩本書,她為什麼不像其他的人這樣?”
“所以裴小姐很厲害,”二姑娘眼睛一亮“世間不是所有閨閣女子都能像裴小姐著般,能打敗那兩個害人的東西,裴小姐定也是恨那兩個害人的東西的,而我們現在的目標是什麼?”
“打敗那兩個壞東西!”三姑娘又悄悄小聲的說“讓裴小姐也抱抱我。”
上次她看大姐被裴小姐抱在懷裡感覺好舒服,總感覺裴小姐身上很神奇,她一看就感覺自己有了很多用不完的力氣。
王家大姑娘正監督著救治之處,突然手臂被李媽媽碰了碰,她順著李媽媽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不遠處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後麵,隱隱約約有個身影。仔細一瞧,是一個身著紫色衣裙的女子,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
察覺到她的目光一下子躲了回去。
王家大姑娘和李媽媽對視一眼,二人皆心領神會,並未貿然上前,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和周圍的人一起耐心地等著她自己走出來。
良久,那女子似乎終於鼓起了勇氣,緩緩從樹後現身。
隻見她此刻模樣頗為狼狽,衣擺處沾滿了濕漉漉的泥土,像是一路走來在泥地裡摔了不少跤,鬢發也淩亂不堪,幾縷發絲肆意地垂落在臉頰兩側。
從這副模樣便能猜出,她不知曆經了多少艱辛,才一路尋到此處,想必這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她的衣擺沾著泥土,鬢發也亂了,臉上沾著泥塊,不知走的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