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心情,被瘋癲的白誌寅給整得徹底懈怠,懶懶散散地走進了店內,坐在院子裡的竹椅上,仰視著蔚藍的天空,心緒泛濫。
於青麥在廊簷下站了少頃,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可見到老板一臉的沉悶,更加不敢過去。
曲紅葙察覺到身後有些細微的動靜,坐起來,歪著腦袋去看,撞上於青麥憂鬱的眼神,問,“怎麼?”
於青麥撓撓後腦勺,遲鈍地上前,乾巴巴地笑了一聲,“老、老板,咱這店啥時候開門營業啊?”
提起這個,曲紅葙恍然間想到了什麼,急忙站起來,回答於青麥,“二十六吧。”
“明天啊!”於青麥眼裡閃現過一絲欣喜。
“嗯,就明天。”曲紅葙輕輕抬眼,忽看見他滿臉喜悅,“你怎麼了?”
於青麥憨憨地笑著:“沒事,開業就好,開業就好。”
曲紅葙遞出一個荷包給於青麥,“這錢你們拿著,午餐自行去解決,吃過之後,再休息半個時辰,去林宅卸貨。”
曲紅葙從店裡出來,在街道上走著,看見一個賣餛飩的小攤,生意紅火,不少人都上前去買,也上前買了一碗。
曲紅葙買了餛飩往家走,一進院子,就看見王妙在和袁嬋搬豆乾。
曲紅葙平靜地上前,先向袁嬋打了招呼:“娘。”
王妙小心地搬著竹匾,看見曲紅葙回來,遲緩地放下,放快了步子向她走去。
曲紅葙瞧著在擦汗珠的王妙,把餛飩碗遞給他,聲音溫和,“王妙,來,給你買的。”
王妙接過,小聲地道謝:“謝謝姨。”
可很快,又注意到了在邊上站著的袁嬋,不安地看著曲紅葙。
曲紅葙察覺他的心思,眉眼溫潤,“你先回屋。”
袁嬋也放下端著的竹匾,低眸瞥了竹匾中的豆乾,近日做的豆乾少了些,可,不管做多少,都會被尚月酒樓的掌櫃帶人買去。
她心裡很清楚,這些都是曲紅葙結識了葛丹紅的緣故。
她放下來之後,認真地思考之後,才向前走一步,走到了曲紅葙的麵前。看著都到了晌午,沒見他跟著回來,她問,“擇聲沒回來嗎?”
曲紅葙如實回答:“我在街上看見他去追犯人,往城外走了,可能晚些。”
袁嬋沉默了片刻,下定決心問,“薇薇啊,我有一事想要問你。”
曲紅葙心思微動,隻簡單地看了袁嬋一眼,捕捉到她眼神裡的慌張,“您問。”
袁嬋卻又不敢說出口,多番猶豫,垂下眼睛,不敢直視曲紅葙,聲音越來越沉,“按理說,你和擇聲成婚了,我不該過問,可是,現在誌寅回來,我瞧他看你的眼色不太對勁。”
“當初是擇聲讓我去你家提親,可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袁嬋還是沒敢看曲紅葙,這樣的話,她問出來,雙頰和耳朵都微微發燙。
曲紅葙也是驚訝,袁嬋會和她說這些,也正在思考,要怎麼回答。
可剛想要說出開呢,就聽見袁嬋正往下說。
“我也沒想到,你和誌寅兒時見過,他又重情重義。”
袁嬋一鼓作氣,說完之後,又有點後悔。
作為長期冷著臉的婆婆,現在來和兒媳說這些話,確實是很不妥。
曲紅葙很意外地看著袁嬋,可也不想直視太久,怕她更有想法,偏開眼眸,對袁嬋說道,“我和擇聲是夫妻,不會想彆的,二哥也隻是為表感謝多年前的恩情,我不便與他多說,還勞煩娘,提點他幾句。”
袁嬋堵著的心口總算是輕鬆了些,她會心一笑,“如此就好,我與他說說。”
“還有就是——”
她還想說些什麼,在抬眼間,看見了在門口站著的王妙,猛然閉嘴,“哎,罷了,這事也就不提了。”
她轉換話題,苦口婆心,“經商,做生意,接觸的人多,千萬小心,莫要上當,彆和他人結怨,和氣生財,知道嗎?”
曲紅葙頷首,“放心。”
多少有些感慨,袁嬋會說這麼多。
袁嬋點點頭:“ 嗯,有什麼事記得說,彆一個人悶在心裡。”
曲紅葙禮貌地微笑:“知道的。”
袁嬋也適時地提出離開,曲紅葙便不再多言,轉身就往小家走來。
王妙放下餛飩後就站在門口,盼著曲紅葙過來。
現下她過來,忙上前詢問,“姨,您吃了嗎?”
曲紅葙俯視著他,看他隱藏不住的小心和警惕,放軟了語氣,“我在街上看見,這家餛飩很受歡迎,買回來讓你嘗嘗。”
王妙聽了,眼神裡充滿詫異,匆忙地嘗了一口,才回應,聲線有些顫,麵上卻帶著些許無奈的笑意,“挺好吃的。”
曲紅葙等他吃完,才說:“我租了林宅,等會兒跟我過去,收拾一下,你晚上住那。”
王妙撫摸著擱下的筷子,眼睛往下看,直直地看著還剩下一點湯渣的碗,唇齒間滿是麵香的滋味,想想現在的處境,能有人為他做這些,他很感激,可回答的聲音還是低沉的:“好。”
王妙答應完,想起曲紅葙曾說的,輕聲詢問,還是很關心會有哪些人與他同住一個屋簷下:“那、都有誰住哪啊?”
曲紅葙瞧著他佯裝出來的膽大和爽朗,心裡輕歎了一聲,聲音溫柔:“店裡的夥計,於青麥,和他母親。”
王妙本能地鬆口氣,連連點頭:“嗯嗯。”
很快兩人就又沒了話題,氛圍突然沉悶下來。
王妙低著頭,思緒繁雜,全是對未來的驚慌。
曲紅葙靜靜地看著他,手肘撐著下巴,遲緩地眨著眼睛,打破這個沉悶的氛圍,看向王妙,口吻也隻是試探地問,“你最近先跟我去店裡。”
王妙眼裡的光澤一暗,聲音依舊是顫顫的,他的害怕還沒驅散一點,謹慎小心地問:“哪、哪個店?”
曲紅葙看著他如此謹小慎微,抬手扶額,說話都不敢重一點,聲音柔和:“奶茶店。”
也不敢去想,這一早上,他在這是有多煎熬。
一個從未乾過家務活,或者是做一點重活的男孩子,是怎樣突破心理防線,去幫著做事的。
如今的王妙,也像極了兒時的寄人籬下的自己。
寄人籬下的痛苦和艱難,她懂。
王妙眼神恍惚了一下,才輕聲回答:“——好。”
在桌案前坐著寫《仵作》的戲文,思路開闊,筆跡飛快,洋洋灑灑地寫下,可也隻是才寫到一半,就聽到院子裡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
“大娘,聲哥出事了。”
毛筆掉落,曲紅葙的手腕有些發顫,聽見外麵腳步急促,錯亂的聲響混在一起。
聽見這句話時,是在書裡,原主有孕四個月時,那時快到初夏,白擇聲隨縣尉海輕山出城抓捕罪犯,替郗言學擋了幾刀,傷到要害,在榻上躺了三個月。
這次、是怎麼受傷的?
曲紅葙忙站起身,繞開桌子,王妙跟在她身後,一起到了院子裡。
白家人幾乎都圍在一起,詢問一進院子就高呼的陸葛。
曲紅葙看見陸葛,又想起之前來報信的是林瑾和王婷。
陸葛向袁嬋、白雲杉講述了白擇聲的遇難,是和海輕山抓捕馬羽泊時,遭到了埋伏。
白擇聲已經送到德仁堂醫治。
曲紅葙聽得耳朵發疼,先一步比他們走出院門,直向德仁堂狂奔。
德仁堂門大開,曲紅葙踏進去,看向人滿為患的前堂。
在眾多的人群中,看見了海輕山掀開簾子出來,身後跟著德仁堂的大夫。
二人低頭談話間,海輕山看見了曲薔薇,便徑直上前,與她直說,“他在裡間,去看看他。”
曲紅葙抬眸睨他一眼,就從他身邊大步走過去。
一旁大夫的小徒見此情形,忙快人一步,上前帶路。
曲紅葙在見到他躺在榻上的那一瞬間,腳步放快,半跪在榻前,盯著那張灰白的臉,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羽輕輕地纏著,沒有血色的唇,顫抖的指尖抬起,輕撫他的臉。
“白擇聲。”她輕輕喊他,察覺不到自己的聲音也顫抖了。
緊隨而來的幾人一起進來,小小的室內變得擁擠。
曲紅葙看著那些漂浮的人影,閉上眼睛,握著白擇聲的手掌,觸碰著他冰冷的手掌。
是係統小全的介入才導致這樣的嗎?
所有的劇情,都成了一盤散沙。
曲紅葙雙腿發麻,站起來都些許費力,眼前也恍惚了,偏頭看著扶著她的那人,是袁嬋。
袁嬋聲線哽咽著說:“孩子,先起來,大夫過來了。”
曲紅葙被攙扶出來,回頭看著那被放下來的簾子,光影浮動,看得見裡麵的人忙碌。
血腥味從裡麵飄出來,鑽進鼻腔。
腦子裡全是原書裡的美好劇情。
書裡,女主宋雲萌和男主費閆方恩恩愛愛,兒女雙全,女二伍蘇淺和男二郗言學更是伉儷情深,一雙兒女。
其餘的配角,結局不算太好,也不會太差。
怎就在穿書之後,都有了這麼多變化。
難道真應了伍蘇淺說的——
等等,好像是忽略了一些東西。
和白擇聲談話間,提到過一些原書裡的劇情,沒有被提及的人,怎麼在公堂上時,能在原書劇情裡看到他們?
曲紅葙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她閉上眼睛,手掌抓著椅子的扶手,耳邊傳來的焦急的歎息和煎熬的來回踱步。
在這一瞬間,眼前的虛妄之中,看到了沉悶的醫院,手術室門外,十幾個人在等。
在這些虛浮的麵孔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家人。
他們……這是在等誰做手術?
也不知是不是幻聽,聽到了有人啜泣著喊:“紅葙。”
幾乎,心裡萌生起一個念頭,就是在手術室裡的人是自個兒,期待著主刀醫生出來,滿臉喜悅地說著一句:“手術很成功。”
可是,曲紅葙重重地搖晃著腦袋,將這些虛妄的景象給甩開,眼睛火辣地疼痛,在睜開眼睛時,看到從德仁堂門口進來的伍蘇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