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1 / 1)

梁家四房,長房長子最有出息,但人在外任,長房隻有糊塗的大夫人韓氏,和被她慣壞了的子女們;

二房次子和小輩們都算有出息,在內得力又會說話,在外能為梁家爭光,因此頗得老夫人歡心;

三房三子非老夫人所出,喜愛風花雪月,不學無術,又謀不上一官半職,致使三房在家中最無地位;

四房四子是老夫人的心頭肉,縱情風月,時常流連青樓,不願歸家。

既然答應了幫忙調查梁季義的死因,紀莘首先要做的,是捋清梁家諸人之間的關係。

紀莘正在房間裡整理思路,梨子推門走了進來,胸前捂著一個油紙包。

梨子獻寶似的把油紙包捧到紀莘麵前,“娘子,今日的夕食我偷來了,是天花畢羅,可香了。”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用夕食的時辰。

紀莘接過油紙包展開,分給梨子和自己一人一個,道:“多謝你了。”

“為娘子辦事是應該的,哪裡要娘子謝我。”梨子笑得喜滋滋的。

梨子年紀小,心眼少,又容易知足,是個很討喜的小女娘,不過得了一句感謝,就能如此開心。

紀莘被感染得也笑起來,但笑著笑著又不禁想到,若是長房的男丁一直不在,她就一直沒有夕食,從瑞鬆齋廚舍裡偷吃食,實在不是長久之計。

得想個辦法。

紀莘念頭剛起,房門突然“嘭”的一聲被推開了。

梁霓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指著紀莘和梨子手中畢羅,大聲道:“好啊,你們在偷偷用夕食!”

梨子把手中畢羅快速塞進嘴裡,囫圇吞了下去,還不忘擦擦嘴角油漬,“沒有啊,我們沒吃東西。”

梁霓被梨子梗著脖子狡辯的模樣氣笑了,抓起食案上的油紙包,高高舉起,“還敢狡辯,證據就在這裡!”

梨子脖子縮進肩膀,頓時心虛了,她隻顧著消滅手上的證據,忘記食案上還有剩下的了。

梁霓自以為拿捏住了二人,氣焰更加囂張,“我方才看見梨子鬼鬼祟祟地回院子,就知道她定然在做壞事,果然被我抓到了!長房規矩,過午不食,你們不守規矩,該打!”

梨子怯怯地看了看梁霓,又看向紀莘,心裡想著,她應該主動站出來,說吃食是她偷的,和娘子無關。可她又太害怕挨打,不敢出聲。

紀莘站了起來,走到梁霓麵前,與她對視,“長房這規矩是誰定的?”

“我啊!”

“梁家上有老夫人,長房有大夫人,怎麼就輪得到你來定規矩?若是如此,是不是我也可以定規矩?今日我就在此定下,長房任何人若是想用夕食,就可以用夕食!”

梨子在心裡歡呼,娘子說得很有道理呀,娘子威武!

梁霓完全沒想到紀莘會反駁她,氣急敗壞地道:“你一個野種,有什麼資格和我平起平坐!”

“我是你梁家的大夫人找回來的,按她的說法,是你父親的意思,她改了我的籍契,我現在名叫梁珍珍。你說我是野種,那你的父親、你的兄弟、還有你,又是什麼?”

梁霓把油紙包摔在地上,說不過紀莘,便想動手打人。

紀莘側開身子躲過一巴掌,雙手架住梁霓雙臂,回頭對梨子喊道:“梨子,抱住她!”

梁霓大罵她站在門外的婢女,“你瞎了嗎,還不過來!”

婢女如同大夢初醒一般,吱哇亂叫地衝進了房間。

梨子也跟著吱哇亂叫,彎下身子,用額頭去頂婢女的胸肺。

韓氏聞聲趕來時,房間裡已經亂成一團,梁霓的婢女和梨子在互相扯頭發,紀莘和梁霓架著彼此手臂,姿勢像是在摔跤。

梁霓被推得不斷後退,越來越靠近她身後的婢女,紀莘猛地一用力,梁霓向後倒去,梨子趁機在那婢女胳膊上擰了一把,把頭發解救了出來,任由梁霓和婢女摔作一團。

“啊——”梁霓摔得四腳朝天,拍了身下當肉墊的婢女一巴掌,“你要硌死我!”

梁霓“哎呦,哎呦”地叫著,韓氏慌手慌腳地扶起梁霓,“七娘,摔疼沒有啊?”

梁霓站起後甩開韓氏的手,指著紀莘對韓氏道:“她不遵守長房的規矩,你必須狠狠懲罰她!”

韓氏還沒弄明白紀莘和梁霓為何打架,“什麼規矩啊?”

“她吃東西了!”梁霓大聲地道。

“你自己聽聽你的話可不可笑!”紀莘扯著嗓門,比梁霓聲音更大,“怎麼,長房的人都不能吃東西?”

韓氏素來事事順著梁霓,但這時候梁霓顯得理虧,韓氏想幫她,卻也不知說什麼能幫得上。

韓氏身邊的一名老媽子站了出來:“敢問珍娘子,你的吃食從何而來?”

難得出來個有腦子的,梁霓和紀莘吵了那麼半天都沒抓住的關鍵,被這名老媽子找到了。

韓氏立刻附和:“對對對,珍珍,你的吃食哪裡來的?”

梨子的脖子又縮進了肩膀,心想,糟了。

“從瑞鬆齋偷的!”紀莘答得理直氣壯。

“偷的?”韓氏瞠目結舌。

梁霓笑了,心想,終於找到狠狠修理這個野種的理由了。

梨子快嚇暈過去了。

紀莘不僅不怕,還表現得比韓氏和梁霓更凶,“你們不讓我吃東西,我不得自己想辦法!你們去告訴瑞鬆齋好了,讓人人都知道,長房大夫人辛苦找回來的女兒偷東西!最好能把我趕出去,這破梁家我一天都不願意待!不,不用人趕,不給我吃飯,我現在就走!”

紀莘此刻在氣頭上,韓氏心知,如果再教訓她,她說不定真的會收拾包袱走人,就算防得了一時,但日後難免會有防不住的時候。

韓氏不可能讓紀莘走,隻能好好安撫她,“珍珍,阿娘好不容易把你接來,你怎麼能走呢。”

紀莘叉著腰繼續理論:“你們不給我吃飯,誰要留在這裡!”

韓氏聽懂了,紀莘的核心訴求就是用夕食,於是立刻接話道:“吃,吃,珍珍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就讓她們給你做!”

“不行,不許她吃東西!她偷東西,應該打她!”梁霓不依地大喊。

韓氏對梁霓使了一個眼色,推了推梁霓,對梁霓的婢女道:“還不快陪七娘回房間,好生檢查檢查受傷沒有。”

韓氏這邊安撫著梁霓,那邊紀莘又開始大喊大叫:“不行,你們今日給我吃飯了,那以後呢,以後又不讓我吃飯怎麼辦?我必須走!”

梁霓還沒勸好,韓氏又不得不去勸紀莘,“珍珍,放心,你以後都可以用夕食。聽話,不許走。”

紀莘不依不饒的,“我怎麼相信?”

韓氏對老媽子吩咐道:“吩咐下去,從今以後,每日都要備好珍娘子的一日三餐。”

紀莘終於滿意了,韓氏見紀莘消停了,匆匆追上被氣得奪門而出的梁霓,小跑著不斷說著安撫的話。

房間內隻剩紀莘和梨子,梨子滿眼崇拜地看著紀莘:“娘子,你真厲害!”

紀莘不自覺地想到了陳氿,和他這個大無賴交手過這麼多次,她也算是經驗豐富了,對付梁霓和韓氏這種沒腦子的,能不厲害麼。

梁霓前來找茬固然在意料之外,但後麵的發展卻是紀莘有意為之。

不出所料的,韓氏並不關心紀莘,擺明了偏向梁霓,紀莘便故意大吵大鬨,用出走作為威脅。

果然,隻要紀莘提起離開梁家,韓氏立刻就會妥協。

韓氏打著梁家長子的旗號,費力地把她找回來,還一定要梁家眾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到底有什麼目的?

梁霓回到房間,狠狠摔上了房門,把韓氏擋在門外。

韓氏訕訕地敲了敲門,“七娘,我進來啦?”

韓氏剛推開門,一隻繡花枕頭朝她麵門飛來,韓氏嚇了一跳,急忙躲開。

“滾出去!”梁霓大叫道。

韓氏臉上掛著討好的笑,走近床沿,在梁霓身邊坐下,“七娘,母親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我們暫且忍忍,好不好?”

梁霓又大喊大叫道:“你不是我母親,我阿娘早沒了,你就是我阿耶不知從何處找來的賤人!你的親女兒都要騎到我的頭上了,你還不是向著她!我要寫信給阿耶,讓他知道,他不在時,你是如何欺負我的!等阿兄回來,我也要告訴阿兄,讓他為我出氣!”

韓氏慌張地解釋:“不是,不是,七娘你聽我說。我留著珍珍,是因為珍珍有大用處啊!”

梁霓張牙舞爪地叫喊,把床上軟枕、被褥全丟到了地上,這才覺得稍稍解氣,“那你倒是抓緊啊,趕緊把她嫁給那廢人,彆讓她礙我的眼!”

“這事急不得。”韓氏見梁霓平靜了些,趕緊好生解釋,“總要先養她一段日子,讓她對我們長房有些感情,這樣她嫁出去之後,才會心中惦記著長房,儘心為你父親和三郎謀好處。”

“就算是養著她,那也不能讓她在我麵前逞威風。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有今日這樣的事,否則我饒不了你!”

“是是是。”韓氏討好地道,“我看她也沒什麼頭腦,隻知道惦記吃。你放心,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梁霓聽得滿意,但一看韓氏討好她的嘴臉,又覺得十分鄙夷,“也不知道我阿耶看上你哪點,你除了長得還行,真是樣樣拿不出手。虧你還是梁家長房大夫人,一點大夫人該有的威嚴和氣勢都沒有!”

韓氏笑得訕訕的,不知該說什麼。

門外有人敲門,韓氏喊道:“進來!”

韓氏身邊的老媽子走進房間,通稟道:“夫人,四夫人小產了。”

韓氏吃驚地站起,“何時的事?沒聽說四弟妹有孕啊,怎麼就小產了?”

老媽子回道:“四夫人自己約莫也不知道她懷了身孕,昨夜老夫人罰她在院中站著,站到今日午後,四夫人突然就見了紅,郎中到的時候,四夫人已經小產了。”

“走,去四房院子看看。”韓氏一邊走出房間,一邊抬手伸向腦後,確認發髻未亂,“這日子真是沒個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