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的名門(1 / 1)

“昨日阿郎見了阿四,對阿四挺欣賞的,讓他去了城外莊子做管事。阿四機靈,嘴甜,腦子好使,打從他來第一天我就看出來了,肯定前途不可限量。這不,果然這好事就讓他遇上了。”

“哎呦,阿四可真有出息。可他走得也太急了,都沒和我們告彆。”

“就是就是,雖說是好事,也不用這麼突然吧,到嘴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

“莊子管事已空缺多時,終於有了合適人選,抓緊過去也是應該的,況且阿郎也催得急。都散了散了,彆淨顧著打聽這那的,不知道乾活兒。”

雖然昨日經曆了那麼大的陣仗,但今日袁宅下人們已恢複原狀,幾個老媽子一早便照舊聚眾閒聊,發現陳氿不見了,遂把管事團團圍住,問東問西的。

管事把老媽子們打發去乾活後,一眼瞟到從桓晉房間走出來的紀莘,叫道:“薑苓,你過來!啊,不用了,你站那兒吧,我過去!”

紀莘站在廊下等管事走近後,問道:“管事找我有事?”

管事笑眯眯地問:“你手上的活兒都乾完了吧?”

“做完了。桓郎君習慣事事自己動手,需要我做的實在不多,我也就是在桓郎君出門後打掃打掃房間罷了。”

管事笑得越發開心,勤快、本分、誠實,多好的人選,阿郎肯定滿意!

“薑苓啊,東跨院需要名婢女,我看你正合適,你意下如何?”

東跨院?那應該是去給昨日的那女子做婢女。

紀莘不確定陳氿現在的調查計劃,但接近那女子想來會有用的。

“我聽管事的安排。”紀莘道。

“成,你今日收拾收拾東西,把你現在的活計交待清楚,明日我帶你去東跨院。東跨院裡還有一個婢女,你去了也就是每日煎煎藥,事情不多。我看你伶俐又本分,所以挑你過去,之後繼續好好乾,不要惹麻煩,知道嗎?”

“是,謝謝管事。對了,我方才聽到,那個叫陳四的仆役被送走了?”

“是啊,莊子上要人要得急,所以昨日阿郎定下阿四之後,阿四立刻就得過去。怎麼,羨慕阿四去莊子做管事?你放心,東跨院的活計也是肥差,日子長了你就明白了。”

賠笑到管事離開,紀莘開始犯愁,昨日陳氿突然被叫走,她還沒來得及和他談清楚,可陳氿居然被送走了。

眼下這形勢,必須去見他一次。

如紀莘所料,陳氿不可能真的去莊子,定然會想辦法返回城中。

紀莘到達陳氿家時,敲門無人回應,紀莘站在門外等了等,等到了一身濕漉漉的陳氿。

陳氿見到紀莘並不吃驚,紀莘見他這副尊容,也不急這一時半刻,進門之後安靜地站在院子裡,等著陳氿換好衣服。

待陳氿收拾妥當,紀莘問道:“你從莊子上回來時,遇到什麼情況了嗎,怎麼弄成這樣?”

陳氿邊回答邊去廚舍取木桶,“沒什麼情況,隻是想從莊子裡脫身,總要找個合理的方式。我用了半日摸清莊子附近環境,莊子外有條河,我當著其他人的麵,裝作不慎落水,然後悄悄遊到河對麵,繞路返回城內。這樣消失,想來袁家人不會有疑心。”陳氿拎著木桶走到門口,“我去坊內水井打水,你稍等我下,很快回來。”

陳氿出門後,紀莘去廚舍轉了一圈,沒找到東西,又出門去敲隔壁豆腐婆婆家的門。從豆腐婆婆家出來時,正趕上陳氿打水回來。

陳氿注意到紀莘手中之物,道:“你去婆婆家要薑?”

“我在你家廚舍看了,沒有薑,所以去婆婆家要的。”紀莘跟著陳氿走進廚舍,“你渾身濕透,又走了不少路回來,小心著涼。正好你打了水,可以給你煮碗薑湯。”

紀莘不罵陳氿,陳氿都得燒高香,眼下紀莘竟然還主動關心,陳氿雖稱不上受寵若驚,但也確實意外。

“不用,現在是夏日,哪會著涼。”說著推辭的話,陳氿嘴卻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不用就算了。”紀莘當了真,把薑放到灶台上,“薑放在這裡,之後你若想煮,便可以用了。”

陳氿愣住,難道不應該是他先婉拒,紀莘堅持,然後他半推半就嗎?這不對啊。

紀莘一隻腳已邁出廚舍,扭頭看到陳氿一動不動的,“你怎麼不出來?我有事同你講,講完還要抓緊回袁宅,免得惹人起疑。”

“這就來。”陳氿應道。

得,薑湯沒了。

紀莘將管事的通知複述了一遍,道:“調去東跨院,應當是個機會。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問清楚你接下來的計劃,以便配合。”

“實不相瞞,我還沒有想好。”陳氿答道,“你先安心留在袁宅,待我有了計劃,再通知你。”

昨日永慶公主鬨了一通,陳氿又被調去莊子,這兩樁事都發生得突然,紀莘隻當是這些事打亂了陳氿的計劃,是以對陳氿的話並未多想。

“好,反正你會有辦法去袁宅找我的,我等著就是。今日出來找你,我也想問問,找人有進展了嗎?”

陳氿早就料到紀莘會問,立即按著想好的說辭回答:“按你所說,紀茹此人在華都並無親眷,她離開榮慶公主府後,總要有個落腳之處。所以我們去了各家莊宅牙行、客棧、乃至青樓,打聽紀茹這個名字,但很可惜,一無所獲。不過華都城中商戶繁多,雖已經問過了大半,但還剩一小半沒問,繼續一家家問下去或許會有線索。”

陳氿說的是實話,不過是隱去了後來的一小段事實後的實話。

紀茹消失已久,紀莘也沒抱立刻就找到人的希望,因此聽陳氿這樣說,也沒有特彆失落,隻回道:“有勞了,一旦尋到線索,還請立刻聯絡我。”

陳氿哼哼兩聲算作回應,聲音雖不自然,但好在神情自然,沒引起紀莘丁點疑心。

送紀莘到門口時,陳氿終究是沒忍住,問道:“你要找的這個紀茹,和你是什麼關係?”怕紀莘不願講,陳氿又補上一句,“我就隨便問問,說不定對找人有幫助呢。”

“她是我親人。”紀莘隻能言儘於此,重生之事超出常人認知,實在是多說無益。

紀莘避而不談,在陳氿看來卻變了味,隻覺得雖然他們相識已有時日,可她對他怕是毫無信任。

趕在各坊坊門關閉之前,陳氿到達了平康坊穠翠閣。

他人剛到,就看到了快氣死他的一幕。

“做甚?”一長髯男子一臉戒備地問道,隻因他身後的陳氿都快貼在他身上了。

陳氿站在穠翠閣一樓樓梯處,麵前是原本要去二樓雅間的長髯男子,身側是被攥住手腕,疼得齜牙咧嘴的張小五。

陳氿眼珠一轉,瞄到款款下樓的麗娘和另一名紅倌人,鬆開鉗製著張小五的手,邁上樓梯,攬住麗娘。

“我的心肝兒,想我了沒啊?”陳氿邊說邊使勁對麗娘眨眼。

麗娘不明所以,但逢場作戲還不容易,嗔道:“難為郎君還記得麗娘。”

陳氿和麗娘調笑的工夫,另一名紅倌人已經挽住了長髯男子,看這兩人打情罵俏的模樣,顯然長髯男子是這紅倌人的熟客。

陳氿對長髯男子叉手致歉道:“這位阿兄,我方才見你與我同時上樓,以為你也是來找麗娘的,一時情急想要推開你,以免你和我搶人,多有得罪,請阿兄見諒。”

陳氿解釋得合情合理,長髯男子隻當陳氿是個急色鬼,未再追究,隨便擺擺手,攬著自己的紅倌人走了。

莫名其妙參演的麗娘這才問道:“方才是怎麼了?”

陳氿眼神不善地瞪著張小五,“你自己說吧。”

張小五自知理虧,縮著脖子不肯應聲。

陳氿氣得狠敲張小五的頭,“今時不同往日,我們現在也賺了錢的,不是以前沒錢吃飯、沒錢治病的時候了,你小偷小摸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麗娘在張小五胳膊上擰了一把,“你又偷客人東西?”

張小五齜牙咧嘴地往樓梯後麵躲,“你們兩個下手就不能輕點,疼死我得了。”

麗娘氣不打一處來,問陳氿:“他偷了方才那個客人的東西?”

陳氿道:“正要偷的時候趕上我來了,我攔住他了,沒偷成。不過惹得那人起了疑,還好碰到你,這才圓了過去。方才得罪了。”

“多大點兒事,也就是你會真心尊重我們這些青樓女子。”麗娘追著張小五轉圈,“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偷客人東西,若哪一日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有你好果子吃!”

張小五躲到陳氿背後,抓著陳氿手臂問他:“你今天怎麼會來?”

有麗娘幫著管束張小五,陳氿求之不得,於是把張小五又推回麗娘麵前,眼見著張小五雙耳都被擰得通紅,陳氿這才答道:“我來找老邱。”

張小五掙脫麗娘的“魔爪”,拉著陳氿就上樓梯,“老邱在窈娘房間,走走走,我帶你過去。”

陳氿哪能不懂張小五的小心思,看在他今日已受夠教訓的份上,陳氿也就隨他去了。

二樓雅間內,陳氿對邱常發和張小五細細講過袁宅所見後,道:“看吧,這些所謂的世族名門做事就是這麼虛偽。我雖是幫了忙,卻也表現出了對袁適秘密的了解,所以他便打著幌子,將我遠遠送走,生怕我泄露他的外室。”

張小五道:“那就把這件事發在小報上啊,在全城人麵前撕破他的虛偽麵孔,看看他以後還能不能做高高在上的駙馬。”

“不行。”陳氿道,“袁適偷養外室是真,但我覺得這背後還有事,若是不查清楚就報,恐怕會被人利用。”

“啊?難不成袁適養外室還是有人指使的?”張小五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