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情(1 / 1)

“禿奴,死狗奴,我弄死你!”

啪!

嘩啦!

砰——

“孟宗霖,你放肆!”

“快來人,拉住駙馬!”

“彆碰我,都給我滾開!”

公主私宅後院的涼亭內,此時已是一片狼藉,素色紗幔淩亂不堪地卷成一團,桌案翻倒,書冊竹簡散落滿地,地麵上還有被踩碎的櫻桃留下的片片紅色印記。

涼亭正中央是孟宗霖在毆打行明,下人們在手忙腳亂地阻攔。涼亭外一側是大驚失色的榮慶公主,以及周圍保護公主的下人們。

涼亭外的另一側,三名畫師和仆從們聚在一處,幫不上忙又不敢走,所以隻能圍觀。

“嘖嘖,原來王公貴族打架也就是啪啪扇嘴巴。”陳氿邊看邊搖頭,還非要評價幾句。

紀莘斜睨了一眼陳氿,又迅速轉頭。陳氿有意緩和和紀莘的關係,把手上的葡萄掰了一小串下來,遞給紀莘。

“吃嗎?”

紀莘不接,“你還有心思吃?”

“不然呢?”紀莘不要葡萄,陳氿隻好收回手,認真欣賞涼亭內的混亂。

事情要從榮慶公主邀行明講經,三名畫師作畫陪伴說起,本來一切正常,但就在剛剛,駙馬孟宗霖突然闖入,二話不說直接對行明大打出手,而行明竟然毫不反抗。

下人們按著公主的吩咐去阻攔孟宗霖,可孟宗霖是駙馬,下人們怕傷到他,是以圍著孟宗霖的人雖多,但卻沒人能攔得住他。

榮慶公主忍無可忍,高聲喊道:“叫衛隊來,把他押下去!”

衛隊出手自是乾淨利落,不出片刻孟宗霖就被按住了。

“啊——彆碰我,放開!榮慶,你這個娼婦,嗚——”

孟宗霖口中汙言穢語不斷,有機靈的下人取了布帛,塞住孟宗霖的嘴巴,以防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孟宗霖被押下去後,榮慶公主已失了興致,徑自揚長而去。

最受公主倚重的侍女春白還在,她對周圍侍女們吩咐道:“送阿師回房間休息,速去請太醫為阿師看傷。留幾個灑掃侍女,把這裡打掃乾淨。”又轉向涼亭外的畫師們,“你們都嘴巴緊些,今日之事,不許傳出去一個字!”

三位畫師及仆從紛紛應下,待到頭破血流的行明被攙扶離開,幾位畫師才各懷心思地走出後院花園。

陳氿主動走到張畫師身邊,“張畫師,這事你怎麼看?”

“我就是個新入公主府的畫師,哪有什麼看法。”張畫師回道。

陳氿繼續說道:“這駙馬二話不說地就打人,該不會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信了彆有用心之人的挑撥吧?”

張畫師笑嗬嗬的,回答得滴水不漏,“這我哪裡會知道。”又轉去問牛畫師,“方才的事你怎麼看?”

牛畫師捋捋長髯,道:“我隻對鑽研畫技感興趣。”不屑地瞟過張畫師,“與你這種靠旁門左道取巧討好的人,不一樣。”

陳氿試探張畫師不成,退回到幾人末尾的位置,走在紀莘身側。

紀莘問陳氿:“你為何主動找張畫師說話,方才的事和他有關?”

“呦,你又肯理人了?”

“你說不說?”

在假冠子的事情後,紀莘第一次主動和陳氿說話,好不容易有了台階,陳氿當然得下,“行行行,說。”

紀莘和陳氿正說著話,突然瞧見張畫師仆從回頭看他們,眼中挑釁示威之意十分明顯。

“張畫師仆從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今天這事是他的手筆?”紀莘問陳氿。

陳氿道:“我覺得就是他乾的,我方才去找張畫師,就是想試試他對他仆從的事知不知情。張畫師仆從知道公主與行明有私情,選擇了告訴駙馬,這樣可以將事情鬨大,報道才夠精彩。”

“什麼!?”

張畫師和牛畫師聽到紀莘驚呼,回頭去看,卻沒看見人。他們無意多管閒事,隻當沒聽見就走了。

在紀莘叫出來的瞬間,陳氿立刻捂住了她的嘴,把人按進了樹叢後。兩人的身影被樹叢遮住,所以張畫師和牛畫師才沒看見。

紀莘聽見腳步聲遠去,附近應當再無人,她眨了眨眼,示意陳氿:她不會再叫了。

陳氿自然也聽得出附近沒人了,放鬆下來後,他維持著捂嘴的姿勢,腦中不合時宜地劃過一個想法:軟的。

陳氿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趕緊放開紀莘,暗罵自己:又不是隻有紀莘的唇是軟的,誰的唇不是軟的,呸,呸,下流。

“公主與行明有私情?真的假的?張畫師仆從怎麼知道的,你又是怎麼知道他知道的?”紀莘問陳氿。

陳氿忙著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驅走,稍過了片刻才回答道:“宴席那日我從他身上偷了張紙條,上麵寫的就是這事,不知是他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這事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在公主與行明幾次同時出現的場合裡,兩人之間動作、眼神都很正常,實在不像有私情。

事情真假暫且不知,紀莘又問道:“此事是招財今報的人先發現,他們若報道了,你要怎麼辦?”

陳氿絲毫不急,問道:“榮慶公主與永慶公主事事相爭,那每一次的結果如何?”

紀莘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以至於話題轉得如此突然,但還是回答道:“各有勝負,平分秋色。”

“她們兩個誰更有錢?”

“兩位公主食邑相同,但永慶公主應當是更有錢的。因為除食邑之外,永慶公主常會得到許多其他封賞,榮慶公主沒有。”

陳氿點了點頭,“果然如此。”

“你在想什麼,你接下來是什麼打算?”紀莘其實不關心陳氿的生意能不能做成,但陳氿的去留畢竟影響著她的去留。

“我暫時還沒想清楚,眼下我們先靜觀其變吧。”陳氿道。

說好了靜觀其變,第二日“變”就來了。

邑司令帶著衛隊,一早便開始在公主私宅內大肆搜查,一時間人心惶惶的,都在猜測出了什麼事。

暫時還沒輪到搜查畫師院,但人哪裡能坐得住,不等被查便主動出去打聽消息了。

張畫師回到院子時,迎麵遇上了陳氿。

“張畫師也出去打聽了?可有打聽到什麼?”陳氿攔在張畫師回房間的路上,問道。

張畫師一臉訕笑,“這大家夥兒都糊裡糊塗的,哪知道發生了什麼。陳畫師這是打聽到消息了?”

陳氿向張畫師身後看了看,“張畫師你的仆從怎麼不見了?呦,我這仔細一想,似乎我們昨日從花園回來之後,就沒見過你仆從了。他去哪裡了?”

“他,他可能是躲懶去了吧。”

“哦——”陳氿攬住張畫師肩膀,湊近他道,“張畫師,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彆告訴彆人。我打聽到,昨日有人把公主的私事傳揚了出去,公主非常生氣,下令徹查是誰乾的,衛隊就是為這事在四處搜查呢。”

張畫師臉色越來越紅,問道:“是什麼事被傳揚出去了?”

陳氿放開了張畫師,道:“這我哪知道,眼下私宅的正門、角門全被衛隊把守著,沒人出得去,我哪裡會知道外麵在傳什麼。”

張畫師“嗬嗬”地笑了兩聲,道:“看這架勢,公主應當不會召我們作畫,我就先回房間了。”

“成,張畫師你快回去歇著吧。”

陳氿和張畫師說完話,轉頭便看到紀莘站在房間門口,正在看他。

“你故意嚇唬他。”紀莘道。

“我是在提醒他。”陳氿道,“他那仆從肯定已經撇下他跑了,我得勸他棄暗投明。”

“張畫師仆從是不是已經把公主的私情登報了?”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今晚出去探一探。”

“那張畫師呢,你嚇唬了他一番,可他還是什麼都不說,你準備怎麼辦?”

陳氿推開房門,走進房間,“彆在外麵站著了,回房間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等他主動來找我們就是了。”

陳氿料想得沒錯,沒過多久張畫師就找來了。

張畫師已經完全慌了神,在陳氿開門的瞬間說道:“陳畫師,請你幫幫我,衛隊就快搜查到我們院子了,若讓他們發現我的仆從跑了,我肯定完了!”

陳氿不慌不忙地道:“去你房間說。”

紀莘不明白,在他們房間和去張畫師房間有何區彆,但還是跟了過去。

三人進入張畫師房間後,陳氿開門見山地問:“你那仆從是小報的人,你知道對不對?”

張畫師不迭點頭,“我知道,但我隻知道他是小報的人,其餘一概不知,連他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他怎麼找上你的?”

張畫師回答道:“我就是個窮畫師,為了被公主選中,我不得不四處打點,窮得飯都快要吃不上了。有一天他找到我,說可以給我一筆錢,唯一的條件就是帶他進入公主府。這不就是天上掉的餡餅嘛,我當時就答應了。哪承想現在,他可真是害人不淺!”

“他進入公主府之後,都與何人接觸,做過什麼,打聽過什麼?”

張畫師麵露難色,“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個畫畫的,我既收了錢,他做什麼我就都當沒看見,哪會留心觀察。”

陳氿問完想問的,也再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於是對張畫師道:“你這事情好辦,你就說你的仆從剛剛跑了,你阻攔了他,但沒成功,這樣你就撇清乾係了。”

張畫師聽得直撓頭,“這種說辭也太牽強了,而且他昨天就跑了啊。”

“除了我們三個,誰會注意他。就說他偷偷向外傳遞消息,事發之後害怕被搜查,剛剛跑了,不會有人懷疑。”

張畫師愁眉不展的,低著頭不停歎氣,“是沒人會注意他,可我說我阻攔了他,彆人便會相信嗎?”

陳氿點點頭,“有道理。”說完站起身,在張畫師房間內四處看。

張畫師憂愁著,看不見陳氿一會兒拿起花瓶,一會兒掂量掂量茶壺,在房間內來回轉悠,像是在尋找什麼。

紀莘看見了陳氿的動作,她沒多想,因為她還在思考陳氿給張畫師出的主意,陳氿怎麼會講出如此低劣的說辭?

就在這時,陳氿選中了稱手的物件,抄起一塊新硯台,“咣”的一聲砸中張畫師後腦。

陳氿扔掉硯台,對目瞪口呆的紀莘道:“現在可以了。張畫師為了阻攔仆從逃跑,被仆從砸傷,人都倒在這兒了,再加上我們兩個人證,很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