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汗藥(1 / 1)

邱常發被不會功夫的一老一小打出何家門,這件事遭到了陳氿的恥笑,對此,邱常發如是回應,“你能耐你去試試啊。”

第二日,陳氿帶著邱常發,又踏上了去嘉會坊何家的路。

“我打聽過華都府的消息,府尹未必被竇侍郎收買過,但他不想得罪竇家,所以草草結案是板上釘釘的。何家女娘處子之身應該是沒錯,但沒準兒是竇敞未遂,未遂也有罪啊。”路上,邱常發和陳氿講著消息,“喂,陳氿,你昨個兒去悅茗軒發現什麼了?”

陳氿抱臂悠悠道:“我們做小報的要客觀、公允,但凡報道都要有憑有據,隨意猜測、捕風捉影哪行,和招財今報那群狗鼠輩有什麼區彆。”

邱常發可沒忘記陳氿為五十兩黃金折腰,嘴上敷衍道:“東家說得對。你昨天去悅茗軒有發現嗎?”

“到何家你就知道了。”

邱常發看陳氿有意賣關子,轉而問道:“事情辦完要不要去趟香水行?”

陳氿瞥邱常發一眼,“你身上癢,想洗澡?”

邱常發抬腿對著陳氿就是一腳,“我是為了拜見威名赫赫的薛大俠。”

“義父當年威名赫赫的時候可沒人叫他薛大俠,叫他索命閻羅的倒是不少。”

“薛大俠就是大俠,我怎麼就沒這運氣,救下重傷垂危的薛大俠,然後拜他為義父。”

“老邱,你可是有師門的,你還想叛出師門不成?”

邱常發冷哼一聲,“我用叛出師門麼,我早被逐出師門了。”

兩人一路閒聊,走到了大門緊閉的何家。

陳氿指指牆根,“老邱,你先在那站著,何家人認識你,彆讓他們看見。我來敲門,門開你再過來。”

邱常發站定,上下打量陳氿一番問道:“你覺得你敲門他們就會開?”

陳氿撣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是啊,我比你長得像好人。”

“好人”陳氿抬手敲門,麵帶微笑地等著人開門。有人靠近門口,幾息之後又輕輕走開。

門內,何嬸拿不定主意,把紀莘從東屋拉到門口,輕聲問道:“這人,你見過嗎?”

紀莘扒在門縫,搖搖頭,輕聲說:“看著不像好人,彆理他。”

紀莘想的是,又是個青壯男子,要真是歹人,他們哪裡是對手,所以還是不要開門。

何嬸又趴到門縫看了看,“像好人啊,長得多俊。”

邱常發聽得噗嗤一笑。

單薄的木門並不隔音,更何況門外是兩個耳聰目明的習武之人。

門內兩人聽到笑聲,何嬸拉著紀莘後退一大步,慌神地指指門,“聽見了,咋辦?”

門外陳氿開口:“何家嬸子和何小郎君,我知道你們害怕,可我是來幫何家的,你們肯定不想一輩子這樣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吧?”

何嬸神色一動,紀莘連忙捂住何嬸的嘴,示意她彆出聲。

陳氿繼續說:“何家娘子出事,想必街坊四鄰的閒言碎語不少,讓他們閉嘴很難吧?可是我有辦法,你不想聽聽?”

紀莘心想,這人真是牛皮吹破天,沒注意放開了何嬸,一個不留神何嬸已經開了門。

“你真有辦法?”何嬸問陳氿。

何昭妍沒出事是萬幸,可汙名不能一直跟著她,日子要過下去,何昭妍的未來是何叔何嬸最在意的。

陳氿笑得萬分誠懇,“自然,我不騙人的。”

陳氿身後的邱常發撇撇嘴,可得了吧,這句就是騙人的。

何嬸把人迎進主屋,叫出何叔和何昭妍。

紀莘攔不住,索性一起在主屋榻上坐定,看這兩個男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陳氿介紹過自己和邱常發的姓名來曆,何昭妍便問道:“你們能讓竇敞認罪伏法,身敗名裂嗎?”

陳氿看了看何昭妍,卻不開口。

何嬸拉著何昭妍的胳膊,拍了她一巴掌,“你還管他乾什麼,現在重要的是你的名聲。”

“阿娘,”何昭妍還嘴,“竇敞那樣的衣冠禽獸不該付出代價麼,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逍遙法外!”

眼看何家母女就要爭執起來,邱常發打圓場道:“兩位彆急,彆急啊,一切都好商量。”

等何昭妍情緒平靜,陳氿問她:“何娘子,可否具體講講當日之事?”

何叔何嬸不忍聽,皆低頭歎氣。

何昭妍緩緩開始講述:“半年前,我為了貼補家用,去悅茗軒茶樓彈琵琶。竇敞是茶樓常客,不時會打賞些錢,從前沒有過出格之舉,所以我隻當他是個出手闊綽的客人,心中感激。半月前,我下台後,他讓我去雅間單獨彈曲,我沒疑心,隨他去了。進雅間後他讓我倒茶,還讓我陪他喝,可沒想到,我喝茶後就暈過去了,再醒來時……”何昭妍咬緊朱唇,眼眶泛紅,胸膛不住起伏,勉強平複後繼續道,“我醒來後慌忙整理衣物,跑出茶樓,去了華都府狀告竇敞。”

陳氿問道:“你跑出去時,竇敞沒有阻攔?”

何昭妍眨了眨眼,“他睡著了。”

陳氿滿麵疑惑,“他為何會睡著,是得意忘形,誤喝了自己下過藥的茶水?”

“我不知道。”

陳氿又道:“何娘子跑出茶樓後,茶樓內茶博士和掌櫃都有看到雅間中昏睡的竇敞。那壺茶水掌櫃沒敢動,至今還在茶樓內放著,其中能驗出蒙汗藥。蒙汗藥這東西,城內不少藥鋪會偷偷調配售賣,各家藥鋪配比卻不儘相同。”

隨著陳氿的話,何昭妍雙手在桌下攥緊,問道:“你想說什麼?”

陳氿道:“我也算是有些人脈,根據茶水查到了藥鋪,查看藥鋪賣出蒙汗藥的記錄,沒有竇敞或竇家人,倒是半年前何娘子買過蒙汗藥粉。另外,據茶樓掌櫃回憶,何娘子在去彈琵琶之前,曾幾次出入茶樓,時間與竇敞習慣光顧的時間吻合。後來,何娘子才去應征彈琵琶。”

陳氿意有所指,邱常發思索後得出推斷:“何娘子用了半年時間,蓄意接近竇敞,待時機成熟,便下藥誣陷竇敞奸汙?”

陳氿直直看向何昭妍,“那要問何娘子了。”

何叔何嬸驚得說不出話,盼著何昭妍趕緊否認,何昭妍卻遲遲不開口。

紀莘忍不住插話:“哪個女子會豁出自己清白,誣陷不相乾的人。更何況,昨日阿姊懸梁自儘,險些喪命。若竇敞清白無辜,阿姊哪裡犯得上如此?”

陳氿道:“說得對啊,所以何娘子,竇敞和你有什麼恩怨?這就是今日我來想問的。”

何嬸抓著何昭妍的衣服搖晃她,“女兒,你快說啊。”

何昭妍倔強道:“我沒什麼可說的。”

“混賬!”何叔抬臂,想打醒何昭妍,被紀莘和何嬸一起攔了下來。

陳氿不理旁人的呼天搶地,隻看著何昭妍,“何娘子,你若真是和竇敞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嗬,”何昭妍冷笑一聲,低垂的眼終於抬起,冷冷看向陳氿,“你說幫我們家,騙了我阿娘開門,然後便來質問我,我現在還會信你?”

何昭妍不肯鬆口,陳氿知道此刻難以說動,索性起身,“好,告辭。”

“你真要走?”邱常發追在陳氿後麵,低聲問他。

陳氿步子不停,仿佛真不打算再糾纏,以隻兩人能聽清的聲音回邱常發:“何昭妍太堅決,現在問不出什麼,不如再找機會。”

兩人說話間已走到宅門口,紀莘從屋內衝了出來,用身體擋住宅門,對兩人道:“看時間該用午食了,兩位不如用飯後再走?”

邱常發弄不清紀莘何意,陳氿卻從善如流:“也好。”

紀莘把陳氿和邱常發領回主屋,何叔何嬸愣愣地看著,也不明白這是哪一出。

紀莘對何叔何嬸道:“這兩人一走恐怕阿姊的事就要登報,先拖住他們為好。”說完拉起何昭妍,“阿姊,我們去做飯吧。”

何昭妍心緒難平,被紀莘帶到廚舍後才回過神。

紀莘眉頭緊皺,咬唇思考半刻,終於下定決心,問何昭妍:“阿姊,你買的蒙汗藥還有嗎,給我。”

何昭妍愣了愣,確認紀莘是認真的,這才回房間取來剩下的一包蒙汗藥,交給在洗菜的紀莘,“店家說一包足夠讓八個成年男子昏睡半日,你若是想下給那兩人,四分之一夠了。”

紀莘點頭應好,然後在盛出兩碗餺飥後,將一包蒙汗藥一碗一半地全撒了進去。

何家這日的午食很簡單,一碗餺飥,配上些菘菜和蛋花,一桌人吃得安安靜靜。

何叔何嬸尚在傷神,偶爾忐忑地抬頭打量兩位客人。何昭妍兀自想著心事,紀莘專注於麵前的飯碗,陳氿氣定神閒,邱常發一肚子疑問卻隻能憋著。

直到兩聲“咚”打破安靜,紀莘又等待片刻,確定倒在桌上的陳氿和邱常發真的暈了,放下飯碗去取麻繩。

拿麻繩、綁人,紀莘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看著鎮定,實則內心慌得很。她前世是最講規矩的耿介女官,哪乾過這種事?

紀莘綁人全靠自由發揮,反剪兩臂,雙腿雙腳捆住,麻繩在下半身纏一圈又一圈,想想上身也該纏一纏,於是從腰腹到肩膀,又橫七豎八地捆了個遍。

看得呆滯的何叔回過神,攔了攔紀莘,“阿莘,這就行了,再綁彆喘不過氣。”何嬸在一旁跟著點了點頭。

紀莘停手,這兩人渾身上下無一處遺漏地都被綁了,應該跑不掉了,吧。

“何叔何嬸,我們把他們扔到院子裡去。”紀莘道。

何嬸搖搖頭,“那哪成,夜裡涼,要凍死人的。”

何叔道:“放廚舍吧,廚舍燒柴,暖和。”

人被抬到廚舍牆根柴堆旁後,紀莘還不放心,穩妥起見,把兩人擺成了背靠背而坐的姿勢,又用麻繩纏作一堆。

做完這些,紀莘拍拍手,終於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