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琴(1 / 1)

侍女觀察著薑同雲的表情。

見王妃眉目舒展,麵帶微笑,她就知道王妃對王爺的心意以及院子的改造方案都是滿意的,於是就又順著說了兩句:

“聽管事們說,殿下還想把周圍一圈的小院子拆掉一部分。一來,咱們府上也沒那麼多人,留著這麼多空置的屋子也沒用;二來,拆了這些院子後就能重新修整一下府內道路。西邊園子風景好,等路修整好了,王妃要過去遊園泛舟都會更加方便。”

薑同雲順著侍女的手往正院兩側那些密集的小院子看去。

剛剛站在下麵,隔著一層院牆,薑同雲隻覺得這些建築太過密集。現在站在高處向下俯視,她才發現這些院子不僅密集,空間也非常有限。

每處院子裡不過三間屋子,再被四四方方的圍牆一圈,留下來的空位就隻剩那麼一丁點。人要是住在這種院子裡,每天出門抬頭,恐怕就隻能看見一方窄窄的天空。

靠近正院的院子還稍大一些,離得遠的那些就更小、更窄了。

這簡直就是古代版的格子間。

不過對王府的那些姬妾們來說,在王府裡的生活搞不好真跟在現代社會上班當社畜沒有太大差彆。

甚至社畜還有下班放假的時候,她們卻未必能有。

而且這座王府原先的主人最後是獲了罪。也不知道她們最後歸宿如何。

想到這裡,薑同雲一時有些為這群素未謀麵的人感到難過:“拆了也好。”

侍女誤解了她的意思,連忙說道:“殿下對您這麼好,往後就是有了旁的人,也絕不會越過王妃您的。”

薑同雲知道,侍女是誤會了自己在憂心謝懷雵以後有妾室,所以才會覺得拆房子好。

她沒有糾正對方,隻無奈地笑了笑:“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吧。”

謝懷雵要是真有了彆人,那她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他倆要是真的走到那步,大不了到時候就拿出那封陳情書,然後回去過她的單身生活。

薑同雲向來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根本懶得去煩那種沒影的事。她很快就把這個話題拋諸腦後,對侍女道:“既然你說西邊園子裡的風景好,那咱們就先去那頭看看吧。”

園子和王府的居住區域不是完全用牆隔斷,中間有些地方用的是山石造景進行分隔。薑同雲幾人所在的回廊連通王府內的幾條主要路線,也正好能通向造景上的一處涼亭。

領路的侍女便提議帶著薑同雲先往涼亭上去,正好能從高處俯瞰園子的一角。

於是一行人轉移目的地,順著回廊往西邊的山石小徑上走去。

誰料才剛下了回廊,薑同雲就聽見身後有人叫她:“王妃!王妃留步!”

薑同雲回身一看,一名眼生的侍女正從她們身後跑來。

領路的侍女連忙道:“她是在前頭正廳裡伺候的。”

正廳?謝懷雵今早不就是在正廳裡接待來訪的婺州官員嗎?

疑惑間,陌生侍女已經跑到了她們跟前:“……王妃,殿下請您往正廳去一趟。”

*****

薑同雲趕到正廳時,老管家正在側門入口處來回踱步。

見到薑同雲來,他立刻迎上前:“王妃,您可算來了!”

見老管家神色焦急,薑同雲也不自覺地提起了心來:“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不是沒問過剛才來報信的侍女,但對方一問三不知,隻說是管家得了殿下的提前吩咐,要請她過去。

薑同雲起先還有些懷疑,覺得是不是這王府裡有人想偷摸做點什麼。但現在看老管家也是一副著急上火的樣子,薑同雲立刻意識到正廳裡恐怕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

老管家壓低聲音,快速說道:“雲麾將軍關正青今天也來了!”

“關正青?”薑同雲跟謝懷雵成親一年多,對越朝各地武將的也有了一定了解。現在聽老管家這麼一提,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人是誰:“他不是駐守在越州嗎?”

“按理來說,他是應該在越州的。”老管家眉頭緊鎖,“昨天來的人裡沒有他。誰想今天一早,他居然就出現在了婺州城裡,還跟著婺州刺史一起過來了!”

見老管家神色憂慮,薑同雲不禁有些疑惑:“這個關正青,和殿下有過過節?”

“哎喲,您瞧我,忘了先跟您提這事。”老管家一拍大腿,“當年這關正青和殿下一同在邊境邢國公麾下效力。有次晉軍侵擾,他帶領的隊伍沒有及時響應,事後邢國公罰了他二十軍棍。”

“誰知道後來讓咱們家殿下發現,他那回是在軍帳內飲酒過度以致差點誤事。殿下上報給邢國公後,他就被解除了邊境軍職。回到金陵之後,他借著家族關係運作了一番,很快就又被任命為了越州駐軍統領。”

薑同雲聽明白了:“所以你是擔心,他這次來者不善?”

“可不是嗎!我剛剛聽他說,他最近要來婺州督查地方守軍,要在婺州多留一段時間!這不就是衝著殿下來的嗎?”

按照越朝的軍製,關正青是越州駐軍統領,雖無權直接指揮調動婺州的地方守軍,但包括杭州和婺州在內的幾個州府都在他的監管範圍內,所以他確實是有權督查婺州守軍的訓練情況的。

不過薑同雲覺得,老管家這是關心則亂了。

就謝懷雵那個心眼子,哪能這麼容易吃虧啊。

況且謝懷雵有親王身份在手,關正青怎麼也要顧忌三分的。縱使他有軍隊在手,那也不能直接帶人來衝齊王府吧。

不過看老管家著急的模樣,薑同雲還是先安撫了一下他的情緒:“彆著急。我先過去看看情況,要是有不對,我立刻進去幫殿下解圍。”

“好好好。”老管家連連點頭。

薑同雲湊到側門邊上,稍稍撩開門簾,湊頭朝裡望去。

正廳裡的氣氛還算融洽。

作為王府的主人,謝懷雵自然坐在最上手。

他右手下的第一個位置,坐了一名蓄了短須的中年男子。雖然那人穿著家常衣裳,不過看他的體態氣質,應是一名武將。那麼此人無疑就是越州駐軍統領關正青了。

除了關正青外,正廳裡坐著的其他訪客全都穿著相應的文官官服,應該就是婺州的大小官員們。

薑同雲探頭的時候,說話的是坐在關正青對麵的男人。從他的位次和官服來看,薑同雲判斷此人應該是婺州刺史黃桓。

就聽這位黃刺史說道:“……金陵繁華,遠非婺州能比。殿下聽慣了金陵的雅樂,回婺州來恐怕要委屈您的耳朵。所以下官特意替您尋了幾名精通管弦的伶人,還望殿下笑納。”

說著,黃桓略招了招手,立在他身後的幾名年輕人就一同上前了一步。

從薑同雲的角度,剛好能把這些人的麵貌看個清楚。

她不禁在心裡感歎道:這位黃刺史還真是……用心呢。

黃桓帶來了四女二男。四名姑娘看著都不過十六七歲,不僅長相出挑,而且各有風采。雖然穿著打扮低調樸實,但一字排開來看還真挺惹人眼球的。

至於那兩名男性伶人,就隻能說是容貌清秀了。帶上他們應該純粹是為了不落人口實。

薑同雲欣賞完了漂亮姑娘,才不緊不慢地轉頭去看謝懷雵的反應。

好巧不巧的,謝懷雵也發現了門口探頭探腦的薑同雲。

兩人的視線就這樣撞在一起。

被他這麼一瞧,薑同雲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不對,又沒人給我送美人,我心虛個什麼勁啊!

薑同雲正打算瞪一眼謝懷雵就退回出去,不料謝懷雵卻直接站起身來:“夫人怎麼來了?”

這下好了,正廳裡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薑同雲身上來了。

都被人看見了,這會兒再也沒用了。於是薑同雲撩開簾子,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聽說殿下今早起來後還沒用過補湯,所以想著過來瞧瞧。”

補湯自然是不存在的,不過是薑同雲隨便扯的借口罷了。不過謝懷雵臉上一點也沒露出破綻,非常自然地接了她的話:“瞧我,一忙起來就忘了,幸虧有夫人提醒。”

薑同雲看著謝懷雵挑了挑眉:剛才說了說妾室呢,這會兒就有人來給你送美人了。

謝懷雵連忙露出討好的表情:沒收呢,正要拒絕。

兩人在這邊打眉眼官司,那頭的黃刺史背後都出冷汗了。

太寸了吧!這齊王妃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挑自己送人的時候來!

聽說這齊王府裡現在一個侍妾都沒有,保不齊就是有這位齊王妃從中作梗!

黃桓還在憂心呢,就聽上首的齊王道:“伶人就算了,本王也沒什麼聽曲的雅好。府中雜事尚多,今日就不多留諸位了。”

聽到謝懷雵這話,關正青連同婺州大小官員一同站了起來,告辭離去。

送走這些人後,夫妻倆離開正廳,朝居住的院子走去。

一出正廳,謝懷雵不給薑同雲質問的機會,趕緊喊冤:“夫人,我是真的不知道黃桓要整這一出啊!”

“是嗎?我覺得有兩個伶人也挺好的啊。”薑同雲打趣道,“咱們府上確實缺兩個彈琴奏曲的,你不愛聽也可以留下來彈給我聽嘛。”

謝懷雵疑惑地看著她:“夫人真這麼覺得?”

“真的啊。”薑同雲語氣認真,“反正每天閒在家裡也沒事乾,有人給我彈彈曲跳跳舞的,多好啊。上次去參加宮宴,領舞的那個舞姬可真是——”

見她越說越興奮,竟然是真心想要伶人,謝懷雵臉色一沉:“不行。”

“咱們府上不養伶人。夫人要是想聽曲,我可以給你彈。”

被打斷的薑同雲看向謝懷雵,見他麵色沉鬱,明顯又在吃沒由來的飛醋,忍俊不禁道:“你會彈琴?”

“會!”謝懷雵答得斬釘截鐵,“我的琴藝還是宮中名家所教,絕對比外麵那些人好!”

薑同雲忍不住要逗他:“可是隻聽琴曲有點太單調了呢。”

謝懷雵已經有點咬牙切齒了:“那夫人還想聽什麼?”

“我、都、可、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