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柔地鋪灑在大地上,細冷的風微微掠過,卷起了許楠伊的發梢,她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整個人心情都舒暢了。
許楠伊待在這裡簡直是度日如年,尤其是在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代,她實在難以想象那些名門閨秀們整天困在府裡究竟在做什麼。
繡花?
也沒有什麼值得可繡的,難道一個個還都要當繡娘不成?
許楠伊哼著小曲兒,耳邊是行人們絡繹不絕的腳步聲和小販的吆喝聲,街角處聚集了一群人,圍著一位說書先生正聽的津津有味,旁邊還有幾個頑皮的孩童在嬉鬨。
可她心裡卻有說不出來的奇怪。
許楠伊微微側身,不動聲色地回頭瞥了一眼,視線迅速掃過身後的人群,也沒發現任何異常,她心底的不安並未因此散去,轉回身,加快腳步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她來到醫館卻撲了個空。
許楠伊暗自思忖,那名公子傷得那般嚴重,竟不願意留在這裡醫治,到底是什麼緣由讓他如此急著離開?
她看了一眼掌櫃的,揚聲道:“是不是你們,拿了銀子不辦事?”
掌櫃的腦筋轉得飛快,想到她昨日戴的那個價值不菲的鐲子,猜測她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敢輕易得罪。
便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的模樣:“天地良心啊,姑娘我可是好人,你切莫錯怪了我,乃是楚公子執意要離開的,任誰勸說都無濟於事。”
許楠伊震驚道:“你說他姓楚?他的全名叫什麼?”
掌櫃的豎起了耳朵,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裡暗暗感歎,又是一個富貴千金和落魄公子的故事,千金不知道公子的姓名,就當了自己的鐲子給落魄公子看病,誰知公子並未留告知姑娘姓名,就離開了。
他此刻可不敢再繼續八卦下去,忐忑的回應道:“他姓楚,叫楚硯朝,家裡還有一位病重的老父親。”
許楠伊抿唇不語。
她瞧著掌櫃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就憑他這種奸商能把醫館開在最繁華的街,且屹立不倒,定是有些本事的,看他這卑微的姿態,想必也深知其中的厲害,定是沒有膽量騙人。
便緩和了語氣問:“你可知他家在何處?”
掌櫃唯唯諾諾的伸出手,指了指:“姑娘順著這條街一直往西走,走到頭便是楚公子家。”
她停下腳步,吩咐道:“把他的藥給我。”
掌櫃的照著旁邊的夥計踹了一腳:“還不趕快把楚公子的藥拿過來,不長眼的東西。”
“還有呢?”
掌櫃的又朝著裡麵藥櫃處大喊了一聲:“把楚公子父親的藥也一並拿過來。”
“這還差不多。”
許楠伊又從荷包裡取出兩張銀票,遞到掌櫃麵前:“我的鐲子呢?我要贖回來。”
掌櫃的麵露難色,結結巴巴道:“鐲子……已被彆人買走了。”
她眼神一冷,厲聲詢問:“是何人買走的?”
掌櫃不安的搖搖頭。
辦正事要緊。
許楠伊接過藥,離開前留下話:“每日巳時,務必派一名大夫前往楚公子家,直到將人治好為止,若是敢耍花樣,你這店也休想再開了,我的鐲子可是無價之寶,豈是區區幾副藥就能抵消的?當時你也答應了我要醫治好他們。”
那個翡翠鐲子可是父親送她的,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們。
掌櫃的連連稱是,待她離去後,方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許楠伊從醫館出來,嘴裡嘟囔著:“究竟是誰把我的鐲子買走了?那個掌櫃的一看就是個老奸巨猾的主,斷不會低價賣出去,想必買這鐲子的人非富即富,首先排除的就是楚硯朝,他全身上下湊不出幾個銅板,難道是大皇子宋毅?如此也算說的通,畢竟我救了他一命。”
她的思緒被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了。
那聲音時遠時近,她微微皺起眉頭,稍作停頓,身後的腳步聲也隨之減弱,她繼續邁步向前,那匆匆的步伐又再次響起。
“想跟蹤我?今日我就陪你們玩玩兒。”
許楠伊身子一轉,便朝著一旁的商販走去:“老板,這肉怎麼賣?”
“老板,這蠟燭怎麼賣?”
“老板,這宣紙怎麼賣?”
“老板,這......”
“......”
許楠伊抱著手裡的戰利品,直到夜幕降臨方才停歇,跟蹤的人早已經悄然無蹤了,
她心滿意足的朝著楚硯朝家去了。
*
“可打探到了?”
一張黃梨花木棋桌的左側,坐著一位身著一襲紅衣的男子。
他的臉如雕刻般棱角分明,英挺劍眉下是一雙迷人的丹鳳眼,黑色的眸子如一潭清澈的泉水。
其腰間係著一根墨黑色的雲翔紋束帶,胸膛橫闊,鏤空白玉冠發,其正中的寶石璀璨奪目,綢緞般柔滑的三千黑絲自然的垂落於雙肩,美如冠玉。
候在門外的侍衛劉風,聽到詢問便急匆匆的走進來,如實稟報著:“許小姐今日前往醫館抓了藥,還購置了些許筆墨紙硯及吃食,都是平日裡常見的,並無異常。”
紅衣男子執棋的手一頓,沉默片刻後,放下手裡的棋子,道:“怕不是你們早就暴露了行蹤,我倒是真的小瞧了她。”
坐在右側的彭思齊“騰”的一下站起身來。
他身為武將隻懂帶兵打仗,對棋藝是一竅不通,卻屢屢被叫過來對弈,他早就坐不住了正好借機脫身。
氣急敗壞道:“不是我說你,你放著大事不做,整日裡盯著一個嬌滴滴的女娃子做什麼?莫不是你喜歡上她了?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搶過來就是了,不過我聽聞這許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品行不端,你可彆沒苦硬吃啊。”
紅衣男子變了臉色,沉下聲音,不悅道:“你要是嫌日子過的太安逸,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回土匪窩,你的兵書看完了嗎?”
彭思齊搖搖頭。
紅衣男子隨手又將棋桌旁放置的書冊扔給彭思齊,寬大的衣袖帶起一陣風,繼續道:“把這本書拿回去好好看看,你若是能將此書參悟透了,身上的匪氣自然也就消了。”
彭思齊接住他扔過來的書,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來,撓撓頭:“溫文爾雅是做不了將軍的,我就是個大老粗,自然不懂你們文人那一套。”
他把手裡的書重新放回棋桌,狡猾道:“這本書先寄放在你這裡,等我的兵書看完了在過來找你拿。”
紅衣男子繼續道:“糧草都準備好了嗎?”
彭思齊麵色僵硬:“還沒有。”
站在一側的劉風,看到彭思齊的囧樣兒,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音。
紅衣男子一個眼神投去。
劉風嚇得臉色一變,急忙捂住嘴噤了聲,眼神四處閃躲,生怕惹得他不高興。
彭思齊傲嬌的冷哼一聲,仰起頭轉過身去,不想再搭理他們。
“過來。”
劉風聞令立刻乖乖地走上前,低頭站好,紅衣男子輕輕低語了起來。
彭思齊聽到聲音扭過頭:“你們又在密謀什麼?有什麼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不把我當自己人?”他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最看不慣的就是藏著掖著,欲要上前辯個一二,卻被劉風強行拽走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許楠伊繼續沿著小路向西走去,直到一間破舊的房子出現在眼前才停下腳步,她望著楚硯朝的破房子,心裡一陣酸澀。
她早就知道楚硯朝家境貧寒,沒想到卻窮成這樣,她還害他受傷,這對楚硯朝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許楠伊走到門前,抬手輕輕的敲了敲,沒有人應答。
她推開門抬腳走進了院內,隻見院子裡光禿禿一片,四下寂靜,唯有幾聲風吹過枝頭的沙沙聲,單薄的紙窗隱隱透著微弱的燭光,伴隨著光亮傳來的是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低沉而虛弱。
許楠伊輕輕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情緒走到屋前,再次抬手敲門。
“誰呀?”
屋內傳來一句沙啞的聲音,聽上去還有幾分痛苦。
片刻後,門“吱呀”一聲被拉開,出來迎接的是一位佝僂著身子的老人。
許楠伊微微低頭,恭敬地對老人行了一番禮,聲音溫和的說道:“楚伯伯,我是楚公子的朋友,我來看看他。”
老人聽罷,臉上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他極力的忍著咳嗽,想說話臉色卻憋得通紅,連連擺手示意:“快......快進來吧!”
他挪開身子,讓出位置。
許楠伊頷首示意,輕聲道謝。
屋內光線幽暗,燭火閃爍,映照出那陳舊卻泛著微光的桌椅,四周堆滿木柴,擺放得整整齊齊,果真是一貧如洗。
此屋乃是一個小套間,外屋用以吃飯,裡屋則供休憩。
許楠伊將懷裡的一堆東西放到桌子上,抬腳進了裡屋。
靠在窗邊的楚硯朝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站在眼前的女子,驚愕道:“你怎麼來了?”他的臉色比昨日紅潤了許多,修長的手指緊緊捏著泛黃的書冊。
許楠伊解釋道:“我去了醫館,掌櫃的說你回家了,我就想著過來看看你。”
楚硯朝垂下眼簾,冷聲道:“姑娘可知男女有彆?我已無礙了,天色已晚,姑娘還是早些回家吧。”
他說完稍稍動了一下胳膊,輕微的動作便牽扯到了傷口,他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伸手捂住,此刻,他的臉色更顯蒼白了,呼吸微微急促了好一會兒。
他咬了咬牙,故作鎮定地繼續道:“姑娘已經為楚某付了診費,你我已經兩清了,姑娘還是回去吧。”
許楠伊走到他跟前,繼續道:“你是因我才受傷的,這些東西也是我對你的補償,這是我欠你的。”
楚硯朝微微側過頭,眼神有些躲閃,不敢直視她:“姑娘何必屈尊至此,昨夜姑娘遣人送的藥材和銀子已足可抵償,姑娘已經還清了,楚某不過是區區一介凡夫俗子,不值得姑娘如此費心,姑娘深夜到訪,此事若被傳揚出去,恐損姑娘清譽。”他語氣裡帶著疏離與冷淡。
許楠伊直接怒了。
她今日為了擺脫身後的跟蹤,不斷的在外麵徘徊,甚至連口水都來不及喝便匆忙趕來看他,他不僅不領情,反而在此冷言冷語,都說來者是客,這楚硯朝連最基本的待客之禮都不懂。
許楠伊的聲音忍不住的大了起來:“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曉?名聲於我而言,向來無足輕重,自己問心無愧何必在意他人所言,難道楚公子是活給外人看的嗎?”
楚硯朝忽的抬起頭對上她的眸子,脫口而出:“楚某在乎。”
他覺得她離經叛道,更不理解怎麼會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名節?
許楠伊直接拆穿他:“楚公子說這麼多,其實是怕白姑娘誤會吧?”
“你?”
楚硯朝因情緒激動再次扯動了傷口,隻見包紮好的傷口處再次滲出血來。
許楠伊的係統任務是保護楚硯朝的安全,敵人還未動手,總不能先被她氣死了,她穩了穩情緒:“公子莫要胡思亂想,好好調養身體,有機會我再過來看你。”
她說完不容楚硯朝拒絕,就匆匆離開了。
就在她剛剛踏出門的那一瞬間,甚至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見一個黑影如鬼魅般迅速地衝了上來。
眨眼之間。
一個粗麻製成的袋子猛地朝她罩了下來。
許楠伊隻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她的身體騰空而起,被人扛在了肩上飛速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