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1 / 1)

宋瑾被季舒白認定欺負了保保,宋瑾百口莫辯,那孩子更不可能替她說情,可宋瑾仔細想想,她好像確實欺負了。

“既然你那麼喜歡考,那我也考考你吧。”

“啊?季大人,您是進士,考我一個廚役,不合適吧?”

“那你一個大人考一個不足七歲的孩子就合適了?”

“我……”宋瑾噎死。

“聽好了。”

“哈?”

“我朝高祖皇帝以武功定天下,自即位以來,意欲偃武修文,以德化天下。”

啊呸!他放屁!

季舒白不知宋瑾的內心想法,繼續說道:“然而連歲以來,北虜寇疆,又逢海上倭寇不斷,如今雖蕩平倭寇,然建州逐漸勢強,騷擾不斷。”

你問我乾嘛?問李成梁去啊。

宋瑾心中抱怨不斷,然而季舒白那張破嘴還在說:“常言道:帝王之政,守在四夷。若想求得一個長治久安之術,你有何解?”

季舒白說完,淡然地看向宋瑾,更可恨的是保保,也嬉笑著看向宋瑾。

這局她輸定了!

宋瑾氣不打一處來,如小學生回答問題般舉手道:“殺掉努爾哈赤。”

“你說什麼?”

宋瑾本是不服輸,所以脫口而出,等回過神來才想起這年頭的努爾哈赤還不夠出名,他的父親也還沒死於李成梁之手,他自己和弟弟也沒被李成梁收為奴仆,更沒建立起足夠強悍的勢力。

相比起後來入關的努爾哈赤,如今他的父親塔克世可能更加出名,然而宋瑾沒辦法解釋這些。

“我說……我說……我說把威脅我大明的勢力全都殺光,我大明威武強盛,才不會怕那些賊寇。”

一個愚蠢狂妄的答案,卻符合文子晉的頭腦,他不是不愛讀書嘛。

果然季舒白聽了這個答案之後,嗤笑一聲道:“罷了,本來也沒想你答。保保,你說誰贏誰輸。”

“季叔叔贏,你輸了!”

小兔崽子!

宋瑾咬牙切齒,卻隻能認輸,她還要做生意呢。

不過好說歹說,今日沒材料便不做了,明日做了送來。不僅要送保保,還得送季舒白,不僅送山藥泥,還得送黎朦糕,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顯擺不成反變落水狗。

出的什麼鬼題?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了,氣死人了。

抄襲,一定是!

宋瑾抱著銀子坐在轎子裡越想越氣,進士考廚役,勝之不武!

總有一天她要贏回來,贏不回來就請他吃辣椒,吃哭他!

宋瑾一想起季舒白被辣哭的樣子心裡終於舒坦了點,果然,將快樂寄托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就是很容易的事情。

等宋瑾終於從考題中回過神來時,轎子已經快要到食鼎樓了,她忽地想起樓裡還有兩個奸細呢。

她得把銀子藏起來。

宋瑾往胸口和袖子裡都塞了銀子,要不是二十一世紀人的臉麵告訴她藏□□裡頭太丟人了,她很可能塞進□□裡去。

銀子嘛,藏在哪裡取出來不是用呢。

等宋瑾回了食鼎樓,果見兩人都坐在外頭侯著,阿榮也坐在一邊,此刻眉頭微皺,眼神在兩人之間遊走。

宋瑾粲然一笑,仿佛早間那場交鋒不存在一般朗聲道:“幾位等我回來呢?”

阿榮順勢接話:“是啊是啊,今兒可順利?我幫你們拿東西進去。”

說完便跑過來接東西,無人理會旁邊冷臉的二人。

幾人提著工具去了後廚,阿榮趁機壓低聲音問:“今兒還是老規矩麼?”

老規矩是接了外頭的活計,回來所有人都要大吃一頓的。

可是今天宋瑾搖了搖頭,瞧了眼門口道:“你沒看見那兩人麼,打著文公子的幌子學廚藝,我看更像是奸細,要是叫他們知道咱們這樣大吃大喝的,告到宅子裡頭去,咱們都沒得好日子過。等人不在的時候,咱們再補上吧。”

林婆婆一聽,嘴巴翹得老高:“咱們幫著大奶奶做生意,倒看起文家公子的臉色來了,什麼東西?要不是咱們大奶奶抬舉他,他能有在咱們麵前逞威風的時候?”

紅杏攔她:“小點兒聲,叫人聽見了又該亂說了。”

“我怕他?我是柴家的人,乾他姓文的什麼事?”

宋瑾想了想,其實分給大家一些銅板也好,可是如果大家的火氣都消了,豈不是很難跟她同仇敵愾?

這火氣得留著。

這一晚眾人都憋著一口氣睡的覺。

宋瑾把銀子交給阿榮,一道算過了才回的屋子,從袖口和懷裡摸出些銀子來,開了匣子一並收起來。

屋裡三個女孩子見了,都問是不是要存夠了。

宋瑾點頭道:“差不多了,估摸著能把爹娘都贖出來了。”

“所以你要走了麼?”

春雲的聲音裡帶著嗚咽,宋瑾也是感慨萬千。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春雲,第一口飯第一口水,甚至第一回牽上的手都是她。

她雖有爹娘,卻更像個浮萍,小小的,身不由己。

“我若是走了,你打算怎麼辦?”

春雲理解不了這個問題,她的世界是聽吩咐的世界。

從前柴家叫她上灶,她便上灶,後來柏笑南叫她去伺候葉問芙,她便伺候葉問芙,再後來葉問芙逼她去放火,她便去放火。

後來葉問芙被發落了,文雅又要她出來繼續在廚房裡,她便一路跟著宋瑾,過了好些不用膽戰心驚的日子。

可如今宋瑾要走了,她又該去哪裡?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屬於柴家,得聽柴家的。

宋瑾看著春雲一臉茫然的樣子,莫名心疼起來,可她也不知道結局如何。

四人各懷心思地睡了,春雲擠著宋瑾睡得平穩,深秋了,倒也不覺得熱。

倒是宋瑾,被那個“帝王之政,守在四夷”給困住了,是在哪裡聽過呢?

不知是不是白日裡太累了,宋瑾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便昏昏睡去。

店裡生意照舊進行,全銳洪允二人越發不受大家待見,宋瑾勉強教了兩道菜,這一日決定教個新的,碌鵝。

鵝在宴席常見,屬於貴價菜,食鼎樓裡從來不賣,可是宋瑾決定教一教,一來顯示她認真教過,二來多些支出,到時候全算在文新頭上,文雅見了定不高興。

文雅不待見文新,她就高興。

老娘就算走了也得擺你一道。

宋瑾存著大量增加支出的心思,命令二人去買鵝,二人不得不從。從阿榮手中接過銀子後出了門去,結果迎麵撞上一個青衣小廝。

那小廝宋瑾眼熟的很,是柴家的。

“掌櫃的,今兒可有空?”

那小廝揚著笑臉問,宋瑾卻很納悶:“你家主人今日有宴席?”

往常都是提前好幾日來請,畢竟還要過菜單,還要買菜,所以絕沒有當日才請的道理。

“那倒不是,是我家小主人想請掌櫃的過去,說是想跟掌櫃的說什麼點心的事。”

“點心?”

宋瑾更納悶了,輸掉的點心明明第二日就送過去了呀,怎麼今天又要說點心。

不過有一點很肯定,柴家是她的大財主,她得去。

宋瑾交待了店裡事項後便跟著小廝一道出了門,徑直往柴家去了。

那小廝將人引至正廳,隻叫宋瑾侯著,連坐也沒叫她坐,宋瑾便站在那裡侯著。

小廝離去,廳上一個人也沒有,宋瑾背著手在廳裡踱著步子,約摸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見有人出來。

宋瑾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山茶紅少女,不過今日換了一身海棠紅,依舊嬌豔。

“保保?”

“放尊重些,我乃柴舉人家的小姐,我是柴家的小主人!”

話是無所謂,可那小崽子抬著下巴拿鼻孔瞧人,宋瑾覺得她就是欠收拾。

“是是是,小主人。”

宋瑾笑著附和,她倒要看看這位小主人今日要玩什麼花樣來。

那小主人說完話徑直走向上首左邊的椅子試圖坐上去,奈何太師椅太高,她屁股夠不上,隻好兩隻手撐在椅子上,幫助自己跳上去。

身後的乳母見了忙過來抱她,保保倔強地將人推開。

“不用,我自己來。”

她撐著手臂跳上椅子,扭動了幾下身子來幫自己擺正。

“你,就是文子晉?”

氣焰囂張的很。

“正是在下。”

“聽說你很會做點心。”

這還用聽說麼,不是都吃過了,還裝成大人模樣來問。

可宋瑾必須認真對待:“是會做幾道點心。”

“好,我要吃。”

小兔崽子到底玩兒什麼把戲?

“那小的回去幫你做?”

“但我不會付銀子。”

嘿,吃霸王餐,還理直氣壯的。

“這可不行。”

“我用我的頭腦,我的智慧付。”

宋瑾一聽,這是有備而來呀,她才不會往坑裡跳。

“不,那是之前咱們玩的一個遊戲,如今不……”

“你先出題,你不出就我來出,輸了就要給我做。”

“不是,如今不作數了……”

“你不出就我來出,聽好了。”

好家夥,直接裝聾,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走,把宋瑾的反對當擺設。

“題目是:自昔哲後膺乾良弼納誨,未有不以典學勤政為務者,乃嗣服之,始尤斤斤焉。”

宋瑾:“????”

“若伊訓說,命訪落無逸,諸篇詳哉其言之矣,三代以還強學勵精之。”

宋瑾:“????”

“……《太平禦覽》隻日不廢講讀學,非不篤矣……”

等等,太平禦覽?

宋瑾豁然開朗,同時心中咆哮:

季舒白!你臭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