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蝦與爆炒鱔段(1 / 1)

幾人端著手中那碗清澈見底的湯,左看右看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倒是聞著覺得味道奇怪,帶著淡淡的苦味。

疑惑間有人用舌尖品了品,立刻咧嘴道:“苦,這湯苦,這裡頭的排骨還能吃麼?”

“苦瓜雖苦,卻是名副其實的菜中君子,苦味隻在自己身上,不沾染其他菜品,所以排骨不會有苦味的。”

“這道湯品味道特殊,諸位若是喜歡,用來消暑解膩是極好的。”

那柴恒被她說的蠢蠢欲動,也學著那人小抿一口,眉頭微蹙,似是不大習慣。

“大人可有覺得這湯與這茶有異曲同工之妙,初嘗味苦,細品鮮香。”

幾人被她這麼一說,倒覺得十分相符。這湯雖沒有茶的回甘,卻帶著一股鮮香,口中並不殘留苦味,就連剛剛吃過的油脂,此刻也絲毫沒有感覺膩味,當真是解膩的好湯。

“被你這麼一說,倒覺出好來,這湯確實與以往所喝的湯品不大一樣,清淡解膩,雖是排骨熬的,卻不見葷腥,好喝的很。”

人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說好,便有其他人起哄,尤其是這主位的人沒否定,其他人更加不敢隨意否定。

於是一款口味特殊的湯就這麼被人接受了。

“各位公子今日可要飲酒?女兒紅還是金華酒?”

“金華酒吧,女兒紅喝慣了,沒什麼稀奇。”

宋瑾笑著應下,命小二上酒。

“你這菜式清淡,量又少,可不夠我們哥幾個吃的,掌櫃的還有什麼菜式趕緊上吧。”

宋瑾道:“那在下先去廚房準備著。”

宋瑾說完話,也不再逗留,轉身下樓,讓兩個小二把兩個婆子準備好的常見菜式往上端,她則自己去準備其他菜式。

一鍋滾水裡倒進一大碗活蹦亂跳的河蝦,等到蝦身完全變紅後用笊籬撈出濾水,指揮紅杏擺盤,要圍成一圈的好看。

醬料要用蔥末蒜末辣椒末,再添醬油陳醋和一勺香油,宋瑾瞧著醬油顏色太深,蘸料過於粘稠,便舀了一小勺子雞湯當做清水,稀釋了蘸料,讓顏色更加好看些。

可惜了,她不會做生抽,不然高低要用生抽代替醬油。

河蝦新鮮,快煮鮮甜,隻用幾味調料蘸著吃,是最簡單也最原汁原味的吃法。

宋瑾一邊叫小二端上桌,一邊告訴他如何去吃,那小二應聲去了,宋瑾又開始準備她的一道怪菜:爆炒鱔段。

怪的不是鱔段,而是在辣椒爆炒上。此時的大明,辣椒還不是桌上常見菜肴,宋瑾切辣椒時就察覺出來那辣椒辣度不低,用來爆炒鱔段最是合適,保管香辣過癮。

辣椒斜切成長條,與鱔段差不多大小,鍋熱下油,油要多多的,待油熱後將去了骨的鱔段一並倒下去爆炒,直炒的鱔段金黃,邊緣發硬,這才撈起出鍋。

鍋裡留油,下薑絲蒜末炒香後再下辣椒,辣椒要炒到七八成熟才好。

這大明的廚房沒有抽油煙機,那辣椒剛一下鍋,遇著熱油一嗆,裡頭的人頓時苦不堪言,各個捂著摳鼻跑了出去。

“我說掌櫃的,咱們這炒的什麼呀?怎麼味兒這麼嗆人?”

“這還能吃嘛?”

“這也是廣東菜?”

宋瑾在辣椒煙裡辣的眼淚直冒也不敢停了手中鍋鏟,直炒到辣椒發軟快熟時,才將鱔段倒下去一並炒起來。

鹽,醬油,再沿鍋邊淋一圈燒酒,撒下一把切成段的大蒜葉,鍋鏟揮動,直到每塊鱔段都染上顏色,醬香噴鼻之時便可出鍋。

等鱔段出了鍋,宋瑾也忍不住,跑出廚房來,此時已經是滿臉是淚。

宋瑾心想大明人還沒吃辣椒,所以通風問題考慮的少,以後再建廚房,說什麼也要兩麵通風,不然豈不是要嗆死。

“哎呀,這菜嗆死人了。”

婆子丫鬟一邊揮舞著袖子,一邊抱怨,春雲跑去抓了扇子在廚房一通亂扇,其他人見了隻好來幫忙。扇了半天,可算是把那嗆人的味道給扇的七七八八。

鍋裡清蒸鱸魚也正好熟透,宋瑾特意切了紅椒絲在上頭,這樣顏色會好看許多。

兩盤菜讓小二一起端著,宋瑾跟著上樓。

菜上了桌,宋瑾見那雞與鵝都吃的差不多了,湯罐被搬到一邊,宋瑾明白過來。

湯喝多了,吃不下菜,喝不下酒,賺不來錢,這一點店裡的夥計比她還懂。

眼下幾人喝的興起,見著那碟清蒸魚上來,瓦鬆綠關兄先道:“這掌櫃的靈活,上一回我才說顏色太素,今日就添了大紅,果然比那日要好看許多。”

宋瑾笑笑,並不辯駁,誰叫她當日沒有紅辣椒呢,今日不是才有嘛。

“柴兄嘗嘗,這魚嫩的很,要蘸著底下這湯汁方才有味。”

柴恒道:“這廣東菜有意思,各個都要蘸料才有味。”

宋瑾想想,還真有不少菜是這麼個吃法。

思索間,柴恒已經夾了一筷子肉進了嘴裡,品嘗之後連連點頭,連道不錯,又用筷子去挖魚臉上一塊嫩肉,比腹部魚肉更加嫩滑。

宋瑾心想,倒是跟自己一個愛好。

“唉,這是什麼菜?”有人指著宋瑾手邊那碟子爆炒鱔段問道。

“爆炒鱔段。”

“鱔段我認識,可是這紅色的是什麼?”

宋瑾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辣椒,卻並不作答:“公子嘗過便知道了。”

一碟子爆炒鱔段擺上桌,紅的綠的金黃的,香氣撲鼻,色澤誘人。

柴恒夾了一筷子鱔段放入口中,眉頭一皺,哈了一聲氣,一塊吃完也沒說話,又夾了一筷子繼續吃。

黃鱔肉質奇怪,耐炒,即使那般爆炒,中間也是嫩的,邊緣叫熱油炸的微焦,帶著奇特的焦香味,宋瑾猜出這味道不差,柴恒一口接一口也說明味道不差,隻是......

宋瑾看見柴恒喝過酒的臉更紅了些。

“這味道......有勁兒。”

話剛說完,忍不住又哈了一口氣,筷子再次伸向那鱔段,其他人也好奇起來,紛紛夾了起來。

“倒是比鹵的更入味,不過這是什麼味道,比蒜還辣,辣的嘴痛。”

有人笑話他:“李兄不能吃辣便不要吃了,我覺著這味道剛剛好,過癮的很。”

那被稱作李兄的人不甘示弱:“你有本事再多吃些,那紅的你也吃些。”

那人倒是痛快,夾起一片辣椒道:“有什麼不敢的。”說罷丟進口中咀嚼起來。

宋瑾直勾勾地盯著那人的臉,看他作何反應,結果不過兩息功夫,那人停止了咀嚼的動作,兩眼呆滯,忽然大叫起來。

“啊!痛!痛!痛!辣!辣!辣!”

一邊喊著,一邊往外吐,臉上瞬間紅透,眼眶蓄滿眼淚,舌頭伸得老長,不斷哈著氣。

那李兄沒有放過這嘲笑的大好時機:“我說什麼來著,沒本事還要嘗,這會子知道厲害了吧。”

有人好奇起來,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裡。

要不怎麼說好奇害死貓呢?這好奇心就像傳染病,一個不斷流淚哈氣後,就開始激另一個人,你敢不敢吃?

於是一下子各個嘴裡都塞了一塊紅辣椒,各個伸長舌頭,最苦的還是那個身材圓潤的柴兄。

六月天氣本就燥熱,又不禁辣,被人挑撥吃了一塊紅辣椒後滿臉通紅,額頭更是汗如雨下,一雙原本粉色的雙唇此刻鮮豔雨滴,人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伸著舌頭滿樓上亂竄。

“啊......痛痛痛......嘶哈嘶哈......辣辣辣......嘶哈嘶哈......”

走至宋瑾身邊時,忍不住伸出那胖乎乎的手指著宋瑾:“你......嘶哈嘶哈......什麼東西......嘶哈嘶哈......”

宋瑾看著他那樣子,一雙圓眼幾乎瞪出來,懷疑是辣過頭了,可彆辣著心窩了,忙轉頭問店中可有牛□□,結果是沒有。

宋瑾隻好吩咐去井裡打水,要涼的,小二應聲去了,可是轉頭就看見那幾人已經端上茶喝起來了。

“彆喝!”

晚了。

熱茶碰辣椒,辣上加辣,一桌子五六人都沒法待在原地了,各個辣的直蹦。

“啊!這是什麼菜!嘶哈嘶哈......”

“這菜......要命......嘶哈嘶哈......”

“什麼東西......嘶哈嘶哈......”

......

店中諸人看了傻眼,吃個菜愣是把一眾人吃的到處亂跑,也不知道這掌櫃的放了什麼致命佐料在裡頭。

“喝點冷水,含在口中也好,可以降溫。”

宋瑾勸著各位,可是沒人聽得進去,一張嘴張開根本合不上。宋瑾隻好端著井水挨個去勸,挨個去喂,挨個叫把嘴閉上。

小二索性端了盆井水上來,用乾淨的手巾浸了,給幾個辣的不斷冒汗的擦拭,哪裡擦的過來,一時間各個背上一灘汗漬。

“完了,掌櫃的,完了......”

小二在一邊嘀咕,宋瑾也鬱悶,不能吃就彆吃,被人激一下就吃,吃了又抱怨叫怎麼回事。

可是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冷靜著,眼前幾人各個口中含著井水,辣的頭腦發昏,如今也是坐在那裡不動了。

小二又端水過去給幾人漱口換水,有人趁著空隙抱怨:“掌櫃的,我怕是得罪過你吧?”

宋瑾訕笑著搖頭:“隻是一道菜。”

有人道:“菜?那你也吃,你吃給我看看。”

“就是,你吃,你吃。”

柴恒是被辣的沒力氣說話了,宋瑾沒辦法,看了眼那紅辣椒,當真夾起了一筷子嘗了。

辣是辣的,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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