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書恒一臉懵地接過方方正正的透明瓶身,上麵有他看不懂的字體,“這是?”
何書倩將手上的水擰開,遞過去,“就是普通的水,給,喝吧。”
何書恒接過來,對著瓶口小抿了一點。
這是神仙喝的水嗎……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姐姐,我能喝多少啊?”神仙喝的水,他喝太多不會被仙氣撐爆吧?
何書倩:?
“想喝多少喝多少,不夠還有。”
“哦……”
“小恒,收拾一下,我們去縣城走一趟。”
何書恒一愣,“姐姐去縣城做什麼?”
何書倩道:“先去看看,熟悉熟悉,咱們後麵就搬去縣城住。”
“可是姐姐……”何書恒麵有難色,“縣城很遠的,我們現在走路過去的話,回來得深夜了。”
他倒不是怕走路,隻是走夜路的話,他擔心出事。
“這麼遠?”何書倩怔住,“那村裡的人平時都是怎麼去縣城的?”
“一般沒人去縣城,要買賣什麼東西,都是去鄉裡。若是非去不可的話,都是雇牛車去……”
她懂了,趕集全靠一雙腿,遠一點的就得花錢雇車去。
跟現代一樣式兒的。
隻不過,她兜兒裡一個銅子也沒有,雇不起車。
何書倩長歎一口氣,若這個殼子的父母健在、名聲清白,她輕輕鬆鬆就能讓這個家奔向小康,可惜了。
係統也是,她穿來古代,獎勵結算給銀子給銅錢多好啊,給現代鈔票有什麼用啊!
“那我們就去鄉裡看看。”
何書倩好好洗了把臉,額頭上還有點腫,稍微碰一下還是疼得很。
姐弟倆換了乾淨衣服,走在路上,有人多看了幾眼,悄聲道:“這兩姐弟怎麼有閒心捯飭起自己來了?”
“誰知道呢,你管那麼多做甚,趕緊乾活!”
“我發現咱們村的人魔怔了,這麼為難人兩姐弟乾什麼,大人做的錯事至於牽連到無辜的孩子嗎?”先前給姐弟倆饃饃的產婦的男人有點憤慨。
一旁的人趕緊捅捅他,“你小聲點,彆讓人聽見。”
“聽見又咋的,就是村長在這,我也是這麼說,一群人欺負兩個孩子算什麼本事?”男人聲音更大了些。
“噓!!!”男人的同伴急得四處看,“我滴個乖乖,你省點力氣吧,這事兒跟縣老爺有關,裡麵的水深著呢,你小心被關進牢房吃牢飯!”
男人一驚:“縣老爺?關縣老爺什麼事?”
“哎呀,你彆問了,這都是要掉腦袋的事兒,總之你記著,不要管何家人的閒事。你要是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就走遠點,不去看就行了,想想你那剛出生的兒子,彆亂來。”
“……”
何書倩沒聽見這兩人說話,她這會兒已經走遠了。
出了村子,據何書恒所說,還得走一個時辰,才能到鄉上。
何書倩回頭看了看,遠處的茅屋在視線中越來越遠,山峰像一道幕簾,漸漸將那裡遮住。
似乎連同心裡的陰霾也一起遮住了。
兩人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裡看出一點輕鬆來。
“小恒早上想吃什麼,包子饅頭還是豆漿油條?”何書倩笑著問。
都是稀罕物,是城裡人才常吃的東西。
何書恒舔舔乾燥的唇,“我都可以選嗎,會不會太耗費法力了?”
法力?
何書倩有些好笑地接受了這個說法,“放心大膽的選,你姐姐我現在法力無窮,想吃什麼都能給你弄來。”
何書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姐姐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何書倩隻當他是沒吃過,不知道什麼合胃口,便找係統直接全來了個遍。
“嘗嘗這個。”何書倩遞出去一隻鮮肉包,包子皮都透著紅色的油光,小麥香氣裡裹著蔥和肉的味道。
何書恒接過來咬了一口,又燙又香,裡麵是滿滿的肉餡,一口下去十分滿足。
在他還在回味時,何書倩又遞過來黃澄澄的油條,和一杯聞得見黃豆香氣的豆漿。
“再嘗嘗這個。”
“好甜。”何書恒喝了一口豆漿,讚歎道。
何書倩也是一手油條一手豆漿,她把油條放進豆漿裡浸了兩浸,再送進口中。
“小恒,像我這樣吃。”
何書恒照著她的吃法吃完,何書倩就又遞過來一個白花花的饅頭。
“小恒多吃點。”
邊走邊吃了一路,到鄉上的路碑時,何書恒感覺吃食已經堆在喉嚨口,再咽不下去了。
“姐姐,我真吃不下了。”他這輩子第一次吃這麼撐,撐得他好像多說兩句話,東西就要從喉嚨裡冒出來。
何書倩悻悻地收回手,主要是小恒看起來太瘦了,她就情不自禁想讓他多吃點,再多吃點。
何書恒伸手一指路邊的石碑,“姐,安平鄉到了。”
何書倩看了看石頭上的兩個字,須須多,而且長,是篆書。
她隻認得一個平字。
*
太陽高掛,天朗氣清,姐弟倆走進安平鄉。
他們出來的晚,又停停歇歇走了一個多時辰,這會兒已經快到晌午了。
土街上人來人往,很熱鬨。道路兩旁站滿了攤販,多是賣小吃的,空氣裡浮動著淡淡的食物香氣。
何書倩一路走一路看,發現攤販賣的都是很普通的東西,蕎麥饅頭、玉米糊糊、烤紅薯等等。
何書倩歎了口氣,正要快步離開這個區域,卻被人拍了拍肩膀。
“可憐見的,這不受天災不害蟲的,倆孩子怎麼瘦成這樣,來喝碗糊糊墊墊吧。”
何書倩看著有她腦袋大的兩碗玉米白菜糊糊,咽了口唾沫,笑著擺手:“不了,不用了,謝謝婆婆,我還不餓……”
老太太瞪她兩眼,拉著兩人到自己攤位上坐下,“讓你吃,你就吃,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人都瘦脫形了還假裝不餓呢。年輕人,臉麵沒那麼重要,吃飽肚子最要緊,快吃吧,管飽。”
何書恒是真的吃不下,他站起來告訴老太太實情:“婆婆,謝謝您的好心,可是我們真的不餓……”
老太太一下就皺起了眉毛,“你們年輕人就是好麵子,你餓不餓我還不知道嗎,你們兩個這模樣,活像是餓了半個月了,快給我吃,不吃完不準走!”
何書恒傻眼了,用眼神詢問何書倩:“姐,這怎麼辦啊?”
何書倩瞥了眼盯著他們的老太太,摸了摸鼻子,乾笑著端起碗:“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婆婆。”
老太太又看向何書恒,後者也隻能認命地端起碗。
老太太這才滿意點點頭,忙彆的事去了。
何書恒端著碗發怵,“姐,我真的吃不下了……”他真的已經吃到喉嚨頂,一口都塞不下了。
何書倩緩緩將碗放回桌上,站起來拔腿就跑,“吃不下就跑啊!”
等何書恒反應過來的時候,何書倩已經跑遠了,老太太聽到動靜已經轉過頭來看,他慌忙放下碗追出去,邊跑邊道歉:“對不起婆婆,我們是真的真的吃不下了……”
兩人跑得飛快,老太太都來不及阻止,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心,這兩個娃兒為什麼要跑?
“哎呀,我忘了跟他們說不要錢了,嗐!這事兒做的……”
*
何書恒好容易追上何書倩,癟著嘴數落她,“姐,你也太不講義氣了,為什麼不等我一起跑,我要是被抓住了怎麼辦?”
何書倩扇了扇風,喘著粗氣,這身體的底子雖然健壯,可還是太瘦、太虛弱了,跑這麼幾步就喘得不行。
聞言笑道:“那位婆婆也是好意,你若被抓住了,坐著慢慢吃就好。”
“可是我是真的吃不下了呀!”何書恒認真道。
何書倩咧著嘴直笑,“你不是已經跑出來了嗎?”
“好啊,姐姐你耍我!”
兩人追趕一陣,何書恒停在一個編玩具的攤位上。
“怎麼了,喜歡?”攤位上擺著很多用棕櫚葉編的螞蚱、蜻蜓之類的小蟲,栩栩如生。
何書恒搖頭,他已經過了喜歡玩這些東西的年紀了。
“隻是突然想起,父親之前也給我編過一個類似的。”
“怎麼沒在家裡見過?”
何書恒咬咬唇,“初春的時候被陳和生踩壞了。”
又是陳和生。
說起來,陳和生好像在鄉上念鄉學……眼瞅著就是晌午時候了,搞不好還會碰上。
不過也奇怪,他陳和生都十四歲了還沒能考進縣學,未來十年,本來也撈不到什麼功名,為什麼村民都說是她父親害的?
村裡那些歪瓜裂棗,她說句不好聽的,就算給機會參加科考,也烤不出什麼地瓜來。
而且,即便是心裡有怨,也不至於連他們姐弟的命都要拿去啊。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姐姐,是陳和生的娘。”何書恒指著前麵不遠處的地方。
何書倩抬頭去看,果然是沈氏,她和村裡幾個女人正從糧油鋪子出來,每人背著一個小背簍,沒裝滿但看著沉甸甸的。
見幾人往這邊走,何書倩趕緊拉著弟弟背過身。
“這大米怎麼都漲成五文一斤了,我還說今兒個買個二十斤,好給公公過壽呢,這下可好,帶的錢隻夠買十斤的了。”
“不單單大米漲了,黍米、蕎麥都漲了好幾文呐,花一樣的錢,背簍裡都輕了不少。”
“我聽說是附近幾個縣遭了蝗蟲,莊稼被啃食了些,百姓在市麵上搶買糧食,這才抬高了價格。”
“什麼,隔壁縣遭了蝗蟲,那我們這不會受影響吧?”
“誰知道呢,反正我明兒還得來一趟,多買些米麵囤著準沒錯。”
“那你明天喊我一起,我把我家男人叫上,多囤些回去。”
“……”
幾個女人心事重重地走了,根本沒發現路邊的姐弟倆。
何書倩表情凝重起來,若是附近幾個縣都遭了蝗蟲,那小河縣多半也快了。
若小河縣也沒了收成,這麼多人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山上的野菜勢必會被人重視起來,她往後再想采野菜就沒那麼簡單了。
雖說還有一千多塊錢,可饑荒一來就是大半年起步,家裡又沒有柴禾,能不能熬過冬天還難說。
她原先想著到鄉上看看能不能支個攤子賺銅錢,現在這情況,還賺什麼銀子,多挖些野菜換鈔票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