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上的太陽起的雖早,但是雲霧層層繚繞,倒也不那麼刺目耀眼。鬆影在一陣陣鳥叫蟲語聲中醒來,她揉開了惺忪的睡眼,準備簡單的洗漱之後就去早課。
其實她今日算是起得早了,平日裡雖也要上早課,但是師父甚為和善,不算嚴苛,很多時候都睜隻眼閉隻眼,山上就師兄弟這三人,大家都不求得道飛升或是本領通天,隻求能在山門平平安安的過日子。這裡更像是他們溫暖安定的家,而不是建功立業的爭鬥場,因此大家平日裡都算不上勤勉,至多不算懶惰而已。
走在去校場的路上,或是平日裡沒有這樣早起過,鬆影的意識都還有些模糊,穿過晨霧,她的衣衫都被染濕了大片,不由的有些發冷。她加快了腳步,想的早點到達,可越是臨近校場,嘈雜聲便越來越大,心下疑惑,轉過殿門,才發現原來今日大家都到得很早,不僅道玄,靈修到了,很多俗家師兄弟們竟也到得這樣早,自己反而成了末流。
“大師姐好!”眾人看見鬆影到了,一齊向她簡拜行禮。鬆影也便回了簡禮,說道,“大家今日都甚是勤勉啊,竟都到的這樣早!”。“是啊,這不馬上要試煉大會了嘛~大家平時在山下忙著營生,也疏於修煉,如今可不得加緊,到時候可不能給山門丟臉啊!”一位拿著長槍,身著褐色道袍,玄色寬腳褲的人說到。看他不時還在揮舞手裡的長槍,汗涔涔地樣子,想來是來得最早的那一批人。
“青和師弟看著長槍技藝又精湛了不少,這次試煉大會可看你大展身手了!”鬆影笑著說到。“大師姐謬讚了,我平時都顧著卸貨的差事,好久沒有拿起我這杆槍了,要不是借著山門這次試煉大會,我娘子還不讓我回來呢,這次我可要好好表現,叫她也看看我王家槍法的威風!”說著青和便轉起槍杆,一個輕挑,煞是瀟灑。
“大師姐,你也看看我的劍法如何?”“還有我的我的!”“我的棍法也精進不少呢,大師姐也瞧瞧!”見著青和在大師姐麵前展示了槍法,大家也紛紛想要表現自己。“好好好,大家都難得回山門一趟,此次試煉大會乃是本門第一次與其他門派切磋,咱們可要好好表現,莫要墮了霧隱山的威名!”鬆影見大家都躍躍欲試,群情激昂,便也趁機學著話本上的樣子,拿起了大師姐的範兒。
“那是自然!”“自不會辱沒師門名號!”“一定不會給師門丟臉!”大家聽了大師姐的話,眼神愈發堅定了,一副馬上便想和彆人切磋的樣子,連聲回應到。“好,那大家抓緊晨練吧,早課之後,咱們再一齊去向師父問安!”鬆影接著說,“道玄,靈修你們過來一下。”聞聲,大家又紛紛進入自己操練的狀態了,一下子校場裡充滿了金戈擊戟之聲,隨即鬆影也開始了早課。
一個時辰過後,日頭早已高懸,不似方才雲山霧罩,隱於其後。眾人結束早課,互相道彆,回住所沐浴更衣後,先又一齊聚在紫英殿正門階下,等待師父傳召。隨著一聲渾厚清澈的鐘聲響起,眾人立即收斂神情,緘口噤聲,整肅儀表,站列整齊,待到鐘聲又響了兩下,便由鬆影為首,道玄,靈修分列其次,一眾人分為三列自階下緩步進入紫英殿正堂。
“恭請師父晨安!”眾人齊聲誦道,隨即雙手合於一處抱拳,抬手置於胸前,彎腰垂首,雙臂向外伸張,行叩首請安的簡禮。“起!”隻聽得正殿前方傳來一聲溫和有力的聲音,眾人抬首直腰,手亦自然放下。目視前方,隻見殿前正桌後,師父身著玄色道袍端坐,神色淡然,眉目如畫,他薄唇微啟,“大家許久不上霧隱山了,可還習慣?”
眾人聞後,不敢輕易出聲,青和見狀,再拜簡禮,答道:“習慣習慣,雖許久未回,但心中時常記掛師父和師姐師兄,此次回來,得二師兄悉心安排,未有不便之處。”“好,如此為師便放心了,望大家在山上都能好好安置,準備試煉大會之餘,也能一敘山門舊情!”道隱淡然開口,神情泰然,“今日便先散了吧,鬆影,道玄,靈修留下。”
聞聲,眾人便都行禮告退,殿上隻留得鬆影,道玄,靈修三人等候師父問話。“師父有何事吩咐?”道玄先行一禮,開口詢問道。“倒沒什麼旁的事情,隻是近日山上人多,一應的食宿庶務繁多,你可還應付得過來?”師父悉心詢問道。“尚能應對,師父放心!”道玄應聲答道。“下月試煉大會,中原的紫衣派又不知會派多少人來,門中可要提前安排好一應事務。”道隱再次叮囑,“若是有力不從心之處,可尋得你三師弟從旁協助。”“是!師父放心!”道玄答道,語氣似乎比先前更加堅定了幾分。
“師父放心,既然是我出得主意,希望能召回俗門師兄弟以壯大山門威名,來應對中原門派的試煉大會,自不會讓二師兄一人勞心勞力,必會全力協助!”靈修見狀,在師父問詢之前,趕緊主動表態,以彰其德。“好,那你二人先告退吧。”道隱擺了擺手,示意二人退下。二人立即行李告退,鬆影見狀,略有不安,近日師父總是喜歡在正殿單獨問話,上一次就奇奇怪怪的,這次不知又會問什麼,她有些緊張,不錯眼得瞧著退下的靈修,希望能得到一絲提示和幫助。沒想到,靈修表完衷心之後,此刻隻想快快退下,免得被師父再次問住,絲毫沒接收到大師姐得訊號。
鬆影無奈得搖了搖頭,隨即鎮定下來,小心開口問道,“不知師父單獨留下我,是有什麼彆的吩咐嗎?”道隱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開口,“鬆影,你可有想過要找到自己的身生父母,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嗎?”
“嗯?”師父這一問,實在不在鬆影的預想之內,甚至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自她記事以來,就和師父一起住在這霧隱山上,師父教她識字習武,教她道理人情,於她而言,師父便如自己的再生父母一般,後來師父漸漸又收了好些師兄弟,師姐妹,大家一起生活在山上,親如一家,因此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原本的身世和身生父母。而且她也不想去想,在師父未來霧隱山之前,這裡遍地都是瘴氣,人煙稀少,多是孩童稚子被棄於山間鄉野,自生自滅,雖是天道不公,或許大家都自身難保,何況養育一個孩兒,可是鬆影還是無法原諒,若不是師父機緣巧合在霧隱山上撿到她,尚是嬰孩的她或許早就死了,或是餓死鄉野,或是淪為野獸腹中飽餐。
若不是師父,在還沒有對這個世界有所意識的時候她可能就已經魂歸天地了。是師傅給了她再一次的生命,給了她名字,給了她一個認識世界的機會。記得她問過師父,她是如何獲救的,師父隻說騰雲路過霧隱山,見山間瘴氣盤繞,方圓百裡靈氣稀薄,荒無人煙,心中不忍,便下來山上一探究竟,結果在一塊巨石上發現了尚在繈褓中的她。
彼時,山間草木凋零,唯巨石旁一顆老鬆尚有一絲生氣,炎炎烈日下,鬆樹的影子投在她的麵容上,才不至於被毒日頭曬壞。但是隱隱已經幾乎聽不到嬰兒的哭喊聲了,不知她被丟棄在山間過去了多久,竟已經沒有力氣哭求。看她被丟棄在山間之處,父母也似是不忍,特意找了尚有一絲生氣的老鬆,鬆影之下,也好過烈日曝曬,因此,師父便給她取名鬆影,一是不忘與身生父母的姻緣,二是鬆影有堅韌不拔的生命力,她獨自一人被遺棄在山間不知過了多久,仍能活下來,也是十分的堅強了。
救下她之後,師父感懷百裡生靈皆如此遭瘴氣荼毒,因此耗費半生靈力,驅魔瘴,將魔氣重新封印在魔界,這才還了這人魔交界之地的一點安寧祥和之境。因一人帶著一個女娃娃多有不便之處,於是,師父便在山上開宗立派,收她為徒,同時也收留許多如同鬆影般被人遺棄的孩子,或是無家可歸的人。因為魔氣被逐,靈氣漸漸聚集,遷出的少壯人也紛紛返鄉,尋親的尋親,再建家園的再建家園,之後這霧隱山也開始繁華起來,很多山門師兄弟因此和家人團聚,回歸本家,或是下山成家立業,隻是鬆影的家人卻一直了無音訊。
頭兩年,鬆影還會呆呆的望著遠處的山門,期待著有人能像來尋其他師兄弟一般來尋自己。後來,她便不再等了,也根本沒什麼可等的,或許她本就是天生地長的娃娃,特彆在看了師父秘閣中關於靈界中的記載,她就更加相信了,萬物出生,未必是血脈相傳,也可能是靈氣彙聚孕育的生靈啊,所以她就是天地靈氣孕育的生靈,和七萬年前的靈界一樣,她就這樣堅信了。況且自己也有師父親切地教導,同門師兄弟地愛護,也不必渴求旁的親情了,在她心裡,師門眾人就是親如一家地家人。
因此,聽到師父第一次問這個問題,她最先的反應不是抗拒和錯愕,而是堅定的拒絕,“從未想過,鬆影並不想探求自己的身世。對於鬆影來說,師父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同門師兄弟便是我的兄弟姐妹,霧隱山便是我唯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