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火鍋雞(1 / 1)

事情暫時告一段路,好在幾日之後,秦唯江傳來書信說他們二人還有兩日就到京城,雖有坎坷,還是平安到了。

秦物華鬆一口氣,就算知道秦唯江心中早有打算,走之前也和她通過氣說去京城的這一路不會平坦,但是不用太過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這可是十幾年來沒離開過身邊,秦物華親眼看著長大的的孩子,但是秦唯江說不用擔心,萬事有他。

所以秦物華沒有多問,把所有慌亂和擔憂都咽進肚子裡。

收拾收拾,秦物華打算到爹娘留下的鋪子那去看看,這間鋪子先是被大伯母一家違法轉賣給了阿齊茲阿瓦提,後來阿齊茲阿瓦提落網,雖還在大牢裡帶著,可死刑也是板上釘釘的事,隻差搜集齊全證詞口供。

說起來大伯母一家,秦落生也許久沒有消息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去賭坊,那雙莫名其妙被打斷的腿有沒有治好。

秦物華挎上籃子,打算順便逛個街,看看鋪子是否需要修繕,采買什麼桌椅板凳之類的。

她本意就是去看看,沒想做彆的。

秦物華垂下眼,她那位一向刻薄的大伯母拽著秦物華的衣角,哀求道:“華姐兒,算大伯母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生哥兒吧。”

秦物華早知道有人跟了自己一路,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地痞流氓,沒想到還是個“自家人”。

她瞥一眼一閃而過的黑色衣角,心裡隱隱有了猜測,順著大伯母的力道半蹲下身子,柔聲道:“大伯母,這是怎麼了,大堂哥不是在家裡養傷嗎?”

大伯母裝作自然地朝街角望去,身子一哆嗦,險些跪下來,若不是秦物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保不準今日就要得個欺壓長輩的惡名聲。

她心道可惜了今日新換的衣裙,手腕一鬆,先大伯母一步歪倒在地上,半側著身子道:“大伯母,你這是怎麼了,對不住,侄女力氣小,扶不住您。”

大伯母少了秦物華的攙扶,一個沒穩住,坐在了地上,和秦物華麵麵相覷,險些掛不住臉子,張口就想罵。

路過的大娘見狀,一手一個撈起來,“可要當心,莫錯怪了路過人,訛人錢財。”

秦物華垂首,細聲細氣道:“多謝大娘,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

大伯母有求於人,忍氣吞聲道:“華姐兒,咱們找個僻靜的館子談談去,彆在街上丟人現眼。”

大娘呸一聲,“什麼丟不丟人的,我看呐,就是你這個做長輩的為老不尊,冤枉人家小姑娘算怎麼回事。”

再說就過頭了。秦物華低聲道:“大娘,大伯母畢竟是我長輩,自我母親去世後照拂我一家,是我的不是,不該和大伯母頂嘴。”

“你,算了,是我多管閒事。”大娘帶著孫子離開。

秦物華出了口心裡的惡氣,終於叫大伯母知道了有苦難言的滋味,但若非真的迫不得已,她又怎麼會低聲下氣來求她。

“大伯母,我們去我爹娘的鋪子裡頭談談吧。”

大伯母點頭,“都聽華姐兒的。”

兩個人一路無話,秦物華爹娘留下的鋪子原先是租給人家做食肆的,後來大伯母拿了去,見他生意好,趕走了原先的商戶自己找了人手開起來,可惜生意大不如前,不僅不賺錢反而每月還要填補進去自己的銀錢,大伯母不願意,恰好阿齊茲阿瓦提願意買,又說他有不違法的法子,大伯母就賣了。

隻是在那之後這間鋪子一直空置,如今兜兜轉轉,終於回到了秦物華手裡。

秦物華見鋪子還算整潔,裡麵的東西被搬空了也省得再看,屋子裡連凳子也無,隻好和大伯母站著說話了。

她關上門躲去外頭探查的視線,對惴惴不安,東張西望的大伯母道:“大伯母,有話便直說吧。”

大伯母一向硬氣慣了,尤其是對著秦鬆一家,她原先仗著婆母優待秦柏,在家裡挺直了腰杆過日子,看不起秦鬆一家的清高樣,後來秦鬆考去京城她又是嫉妒的,直到秦鬆不知道為什麼又灰溜溜回到了梁州城,還帶回了一個天仙似的媳婦,她又嫉妒。

嫉妒來嫉妒去,兩口子前後腳死了,她終於不嫉妒了,她想:終於能趾高氣昂地過日子了。

秦鬆夫婦一死,他剩下的三個孩子一輩子都趕不上生哥兒了。

大伯母看著秦物華,原本這個姑娘是她最看不起的,結果人家轉身一變,竟比她那個死去的娘都會掙錢。

“華姐兒,你能不能借大伯母五十兩銀子?”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什麼心善的菩薩。秦物華裝作為難道:“這麼多錢,我可拿不出來,大伯母,怎得突然要借這麼多?”

“我,我……”大伯母聽見破洞的窗戶被小石子連著撞了三下,身子又是一顫,兒子的命還捏在彆人手裡,也顧不上什麼臉皮臉麵,什麼嫉妒不嫉妒的了,“華姐兒,算我求你,求求你,借給我五十兩吧。”

“不然,生哥兒的命就保不住了!”

“大伯母一輩子拚了命,就生了這一個寶貝疙瘩,一身家財都舍出去了,可還是沒湊夠。”

“若不湊夠這五十兩,賭坊的人就要把生哥兒給,給殺了啊。”大伯母哭嚎著,竟然又要給秦物華跪下來。

秦物華無言,她扶起大伯母道:“大伯母,你早知道堂哥去賭了,好幾回用錢填進去,可他改了嗎?”

沒等大伯母回答,秦物華搖頭,“沒有,從未改過,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去賭坊,一次又一次欠下賭債。”

“就是因為他知道,永遠都會有人給他兜底。”

“可,可他是我兒子,我不替他還誰替他還?華姐兒,你說吧,你借不借我?”

“不借!”秦物華丟下兩個字,窗戶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小洞,反正窗戶也要換,秦物華打開窗,讓室內通風,“救急不救窮,您不敢打包票秦落生不會再去賭,我不敢借您。”

她話說得儘量留幾分餘地臉麵,如果真要算起來,她與這位大伯母先有捧高踩低之怨,後有奪人鋪子之仇,連臉麵話都不想多說。

當初她病著身子,大伯母絲毫不顧及她母親剛剛去世,迫不及待上門討要鋪子,真真是撕破了臉皮,要不是她恢複前世記憶,沒準在刺骨的春風裡就一命嗚呼了,留下流姐兒江哥兒兩個小孩往後該過的多苦。

大伯母又道:“會改的,生哥兒會改的,他可是你堂哥啊,血脈聯係在這,你忍心看著他去死嗎?”

秦物華閉眼,再睜眼已是一片清明,“大伯母,愛孩子不該是這樣的。”

她見識過很多不一樣的母愛。

有如柳母對柳尹一樣複雜的帶點苛責的愛,也有成芮的母親對她毫不掩飾的厭惡,更有如她母親一樣對她們的愛。

愛是多樣的,不能是盲目的。

大伯母忍不住道:“我們家生哥兒,不過是個小劫難,過了這一遭,定會一飛衝天,往後一輩子有出息。”

秦物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慢慢地看向窗外,慢慢地說:“我這裡借不到錢的,大伯母,你不若另尋法子。”

大伯母見不管怎麼樣都從秦物華這掏不出半個子,大力推開門,“我還不指望你了,我就不信了,哪裡借不到錢。”

哪裡都借不到的。秦落生聲名狼藉,怎麼會有人願意填這個無底洞。秦物華麵無表情地看著破舊的木門。

她朝三三兩兩說話的人望去一眼,垂下眼再一次閉緊門窗。

母親說父親留下的信就藏在這間食肆鋪子裡。秦物華雖然從沒聽說過父親有留下什麼信,但想著父母之死有蹊蹺,沒準會在上麵留下一輕半點的線索。

鋪子裡頭空空如也,秦物華也沒什麼可翻的,在四周敲了敲,看看有沒有空地方藏東西,累了一身汗,也沒翻出什麼東西。

秦物華:?

到底藏哪了?秦物華不解,想著反正身上的衣裙都臟了,盤著腿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然後撲通栽進坑裡。

等從坑裡爬起來,秦物華轉身一看,赫然是她久久未能尋到的、父親留下的書信。

秦物華沉默,不知道平日裡嚴肅的小老頭怎麼會藏這麼個奇怪的角落。

因為她方才坐著的是尋常裝泡菜壇子的小角落,上麵還留著幾個圓圓的印子。

一定得好好修一修!秦物華揣上書信,又掏出不離身的木棍子在地板上搗了幾個洞,裝作是檢查店鋪不小心弄壞的。

秦物華裝作若無其事走出門,鎖上門還喃喃道:“怎麼沒找到呢。”

等她走遠後,一直等著的人立馬衝上前翻窗進去。

其中一人看著滿地狼藉道:“大人,這怎麼找?方才她不是說沒找到嗎?”

那人敲了他一下腦袋,“沒找到才找呢,若是找得到,早給大人送去了。”

“去翻,把地砸了,你,去梁上找,你,去看看牆上有什麼藏東西的地方,把這間鋪子給我翻個遍,一定得把那封信找出來!”

“是!”

揣著信的秦物華美滋滋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