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見她這麼難過，拍拍她的背，捋順她背上的發絲，轉移話題道：“王滿約我們兩個晚上到圯巷樓吃飯，去不去？”

秦物華聲音埋在林序南脖頸裡，悶悶道：“去吧，我去給嘉善送完飯換身衣裳就去。”

“好，我等著你。”

紅豆煮到翻沙，再加入一小塊冰糖，撒上一小把桂花，秦物華盛出一碗打算給丁嘉善送過去，怕她吃不飽，又蒸了兩個豆沙包，一碟子拍黃瓜一起送過去。

眼角的淚痕被妥貼地用軟帕子擦乾淨，秦物華端著盤子打算走，“林序南，我先走了，等會再和你說。”

“好。”

林序南目送著秦物華走遠，摸了摸袖子裡的玉佩，無聲閉眼。

丁嘉善坐立不安，不敢亂碰屋子裡的東西，蹲在地上數屋外石階爬過的螞蟻，一片陰影籠罩身體，她腫著核桃眼網上看，看見張溫柔的笑臉。

“嘉善，怎麼不到屋裡坐著去？”

秦物華端著菜放到桌子上，招呼丁嘉善過來坐。

“不知道你愛吃什麼，相宜說你喜歡吃甜的，蒸了兩個豆包，填填肚子，吃過你就睡一會歇歇。”

丁嘉善不好意思笑笑，“麻煩您了。”

秦物華坐在她身側，安慰她：“我這常年有人住，這是間客房，你放心住吧，明天我陪你去房子那看看。”

丁嘉善點頭，喉中哽咽說不出話，用勺子舀起紅豆沙送入嘴中，忍住哭意。

秦物華看時候差不多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睡會也好，出去逛逛也好，吃完了把碗筷放到桌子上就行，彆擔心。”

“日子過下去，出路總會有的。”

丁嘉善看著秦物華漸漸走遠,垂眸珍惜地一點一點把暖胃的紅豆沙吃乾淨，脫去外衫躺在床上，安靜閉眼。

秦物華換了一身藍色外衫，腰間掛著同色香囊，頭發梳起，露出一截脖頸，風吹過，黏膩的濕意隨著燥熱散去，帶來並不明顯的涼氣。

林序南正把柴火收拾到灶邊碼整齊，這樣不論誰生火，用起木頭來都更方便順手。

“林序南，咱們走吧。”

林序南愣愣看秦物華一眼，“好，我去洗洗手。”

平日裡兩人都是樸素低調的裝扮，秦物華難得收拾一番，發誓自己下次絕不會做這麼費心思的事，光把一腦袋的頭發梳到頭上，不往左偏不往右偏，正正好好待在中間就廢了老鼻子的勁。

炎熱的天出了一身汗，秦物華又洗了把臉重擦了麵脂才作罷。

兩個人肩並肩走著，不複早上午時的錯身，反增了一分彆扭。

秦物華沒覺出有什麼，反倒是林序南，一會兒撓撓撐傘的手，一會兒身側的拳頭鬆了又緊。

小動作頻頻的林序南最後背秦物華按住沒撐傘的那隻手，秦物華疑惑問道：“你怎麼了？被蚊子咬了嗎？”

林序南搖頭，“沒有，我隻是，隻是……”

秦物華用期待的目光看他，鼓勵他繼續說下去，“隻是什麼？”

“隻是覺得有點奇怪，我是不是應該提前一天問你，想不想和王滿見麵，你會不會覺得太趕了？”林序南一字一句道，他眼神很認真，似乎覺得自己此舉冒犯到秦物華，應該提前說清楚。

秦物華一曬，手指鑽入林序南閉合的指縫，兩隻手握在一塊，她舉起林序南的手，點點頭道：“孺子可教也。”

“這次我沒有覺得被冒犯，你提前問過我，我說了我願意去，所以我感覺還好。”

“下次記得提前一天問我，我會更開心的。”

林序南點頭，把傘撐得更高些，陰影籠罩秦物華的身體，讓她受不了一點曬，“我記住了。”

“會讓你更開心的。”

秦物華倒是沒想到，在現代談的男朋友都是相約就約，她也沒覺得有什麼，相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絕，偶爾心裡覺得膈應，提前一個小時問想不想去，她化妝、挑衣服換衣服，大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還得匆匆趕路。

反而是今生談的第一個頭一回約她出去，她還沒說什麼，林序南自己就意識到相處之間存在的問題。

不錯，如果和他分開了，也要這麼教下一個男朋友。

秦物華想完前因後果，沒放開十指緊握的手，兩個人慢慢悠悠走到圯巷樓門口。

小二脖子上搭著條巾布，“您二位是來吃飯的還是喝酒的？”

林序南抬手，“定了包間，姓王。”

小二應聲，“得嘞。”領著兩個人到包間門口，“這邊就是，您二位自便即可，有什麼事搖桌上繩子就會有人進來。”

“下去吧。”

秦物華鬆開林序南的手，看著林序南帶點委屈的眼神道：“出汗了，好熱。”

“進去吧，林序南？”

林序南先一步推開門，等秦物華走進去才踏進包間關好門。

王滿一見秦物華就走上來想和她握手，秦物華伸出手和他握一握。

王滿一臉激動道：“太謝謝你了，秦姑娘，太謝謝你了，若不是你，我還要和林序南傳多久的龍陽之癖啊。”

“天知道我每次和兄弟爭辯說我喜歡姑娘，不可能喜歡這個傻大個。”

“他們都不信啊！”

王滿幾乎要指著天發誓說，他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歡男人。

可他們二人出雙入對行走軍中，看見林序南就看見王滿，漸漸的，傳聞在大家嘴裡變成了真相。

每次他解釋的時候，他們反而會說：你這就是在掩耳盜鈴，肯定是真相不好說，放心，我們都懂。

懂什麼啊，求你們彆懂。王滿內心狂叫。

林序南是個沒事不喜歡出門，就喜歡在帳篷裡吃東西的吃貨啊，每次都出雙入對的是因為不是他去給他拿飯就是林序南餓了和他去吃飯啊。

蒼天可鑒，他們之間隻有最純真的友誼，沒有其他感情啊。

王滿淚流滿麵，要不是林序南抱臂在一邊虎視眈眈看著，都想給秦物華磕一個。

他終於能回歸本我了。

太不容易了，從

“林序南，又擺出那副死魚臉，我就握了下人家的手，瞧瞧你那副‘醜惡’嘴臉。”王滿‘哼’一聲，對著秦物華抱拳行禮，“秦姑娘，冒犯了。”

他變臉變得極快，很快又恢複成翩翩公子的模樣，招呼秦物華坐下，把菜單遞過去，“秦姑娘有什麼想吃的嗎？隨便點。”

“我偷了林序南的私房錢。”

秦物華震撼回神，看了看林序南，又看了看王滿。

“你們關係真好。”

林序南：“怎麼可能。”

王滿：“怎麼可能！”

林序南一撩袍子坐到秦物華身邊，指一指菜單上的菜，“烤鴨挺好吃的，羊肉泡餅也不錯。”

“那各來一份，再來……”秦物華又點了幾道感興趣的菜，抬眼看林序南一眼，“你要點嗎？”

林序南搖頭，隨手把菜單一折扔到王滿身上，“記住了沒，叫人去吧。”

王滿憤怒地搖桌上地鈴鐺招呼小二進來，把菜一一說了。

菜品很快就上齊，熱氣騰騰的。

王滿重新落座，掏出袖子裡的信遞給林序南，“北邊的又不安分了，恐怕你得提前回去了。”

林序南皺眉，信上是特定的符號，他一一看過去，把信紙折起來放到一旁的火中燒儘，“一年前才打退過一回，這麼快？不應該啊。”

王滿搖頭道：“因為沈碧雲把你已死的消息傳到那邊去了。”

“你一死，他們沒有了顧忌，有了拚殺的勇氣。”

林序南閉眼，“我知道了，再與裘神醫商量一二。”

“好。”

王滿看秦物華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又道：“沒關係，今天打不起來，他們還等著過冬呢。”

秦物華點頭，問道：“你們有明光的消息嗎？”

“她與我弟弟同出發京城，按理來說，江哥兒應該給我寫信回來才是。”

王滿腦袋轉了個圈才想起樂平公主的本名喚盛明光，饒是知道秦物華與樂平公主關係匪淺，也不由得心下震驚。

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差異，也能平和的喚起本名，不驚不懼，真是一個平平無常的小城商家能做到的？

他手中的扇子放下，想到其中關竅，神情漸漸變得嚴肅，“我會去打聽。”

秦物華點頭，夾一筷子鴨肉，“我猜測，沈碧雲會對她們兩個下手。”

“所以……”

“所以，他們會改道變換身份再去京城。”林序南接話道。

秦物華讚揚看林序南一眼：“接下來的事，就勞煩二位了，若是知道江哥兒平安，告訴我一聲。”

王滿徹底服了。

秦物華倒不是有什麼先見之明，她腦子沒有古代的彎彎繞繞，純粹是模糊記起的夢中想到一段話。

樂平公主在回京城途中被沈碧雲派出的殺手追殺致死，自此，沈碧雲登頂皇位之路，又少了一道阻礙。

沈碧雲的阻礙就是秦物華的幫手。

自從知道沈碧雲和父母的死有著莫大的關聯之後，她徹底放下對書中人的偏見，轉而變成了對沈碧雲一人的偏見。

“吃飯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吃飯吃飯。”王滿連忙拿起筷子吃飯。

林序南早就盛滿米飯開吃了。

“林序南！你又跟餓死鬼一樣，彆搶我筷子上的啊！”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