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百花糕(1 / 1)

新節氣新樣貌,秦家四口換上新衣裳,背著踏青用的東西歡歡喜喜出門玩。

秦物華左手牽著秦東流,右手一個秦唯江,緊跟在深後的是四處警惕的阿大,四個人好像圍牆一樣變成穩定的三角形。

太穩定了,讓人喘不過氣。秦物華扒拉開左右兩側的小尾巴,把阿大拉到身側,依次拍拍三個人的肩膀,長出一口氣,“咱們正常一點,街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咱們四個呢。”

秦東流呲牙,“哪裡不正常,他們就是嫉妒我們的感情。”

秦唯江,阿大附和點頭,重複道:“嫉妒。”

不,他們隻是很少看見奇異四人組。秦物華一人彈一個腦瓜崩,輪到阿大時,阿大自動蹲下身子用額頭蹭她的手指。

秦物華:……還有人會期待被打啊?尊重並重重彈了一個腦瓜崩。

“不用太緊張啦,去踏青就要開開心心的,皺著眉頭可撲不到漂亮蝴蝶。”

踏青的地方是遠山穀,傳聞遠山穀是仙人飛升的地方,因此遠山穀常年薄霧繚繞,隻有春季天氣晴朗時才褪去迷霧,顯露原貌。

因此每逢花朝節,就有許多姑娘們在山穀中撲蝶貼彩箋,同熟悉的朋友們嬉戲打鬨。

還沒進遠山穀,一頂華貴的輦輿映入眼簾,藍昵青布帷帳柔順垂下,花樣繁複,簷頂用珍珠點綴,車粱皆是用上好金絲楠木。

纖纖玉手撥開布帷,那人輕飄飄看了秦物華一眼,侍衛正要驅趕,被那人身旁的嬤嬤叫住嗬斥。

“小姐出來是為了賞景,不必驚擾彆人。”

秦物華怕等不及,沒仔細看,自然沒看到秦唯江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

秦東流:難不成是?

是樂平公主。秦唯江匆匆垂眼,幾乎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他前世殺死的第一個無辜之人。

鮮血似乎再一次在手上流淌,黏膩的,無法去除的,肮臟的流不儘一樣在眼前流動,他死死掐住女人纖細的脖頸,手下用力,開始時她止不住踢他,用尖銳的指甲劃破他的手臂,後來女人再也沒有力氣反抗,氣息微弱下去,漸漸的,漸漸的,沒有了生息。

為了女人不會再有複生的機會,他甚至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割破女人的喉嚨,任憑她體內的血液流乾流儘。

此後永墜地獄,每每想起渾身戰栗,甚至會在夢中驚醒,夢到女人掩麵哭泣,問他:“為什麼殺我?”

這幾乎壓倒他,他日日責問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讓無辜之人償命,為什麼不想想其它的辦法救下她。

秦東流知道秦唯江心裡的疙瘩,哥倆好拉著他一起撲蝴蝶,遠離秦物華和阿大,拍拍他的肩膀道:“秦唯江,你有罪,但是沒關係,我也有罪,我們兩個都罪無可恕。”

少年繃直的脊背微彎,他眼眶泛紅,欲言又止,什麼都沒說。

“秦唯江,不論是你還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護好阿姊,扳倒沈碧雲,鏟除一切後患,讓阿姊這輩子平平安安生活,知道了嗎?”

秦唯江動了動唇,“你課業還沒寫完。”

“啊啊啊啊啊,你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說煞風景的話嗎?我本來寫不完作業就很苦惱了,你還說,你還說。”秦東流邊說邊用拳頭捶秦唯江的肩膀。

“痛死了,你不如學武算了,反正讀書也讀不明白。”他賤嗖嗖補刀道。

秦物華朝著兩人喊:“玩累了就回來吃東西休息一會兒。”

阿大低眉順眼扶了扶頭頂的帽子,整理帶來的食物。

遠處,樂平公主麵帶微笑注視兄妹打鬨的場麵,柔聲對身旁嬤嬤道:“嬤嬤,他們一家人感情真好,不像我。”

嬤嬤大驚失色:“公主,這話可不能亂說,周圍還有彆人呢。”

“沒關係,監視也好,暫時不敢殺我的。”樂平公主閉眼,食指敲了兩下桌子。

“走,我們去瞧瞧。”

侍女扶穩主子的手,穩穩挪步。

秦東流跑動一番,出了一身汗,額頭上的汗珠被秦物華用帕子輕輕拭去。

“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免得等會撲蝴蝶沒體力。”

“這是什麼,好漂亮。”秦東流舉起一塊糕點放在太陽底下看。

“百花糕。”

糕點花紋精致,特意做成花的形狀,用甜菜汁點在花瓣上,紅彤彤鮮豔豔,漂亮極了。

秦物華中午特地買了牛乳和玫瑰花瓣,搗碎花瓣濾出花汁子,混上牛奶和粘麵,還有一小部分洗乾淨的玫瑰花瓣,捏好形狀上鍋蒸熟,百花糕就做好了。

說是百花,其實其中隻加了玫瑰花瓣而已,她可沒錢真去找一百種花做糕點。

秦東流一向相信自家阿姊的手藝,“啊嗚”一口吃進嘴裡,被滿嘴的玫瑰花香迷得神魂顛倒,她喜好甜食,因為牙疼被秦物華勒令半個月隻能吃兩次甜食,這個月的份額早都用光了,好不容易碰到可以大吃特吃甜點的機會,自然要敞開肚皮吃。

樂平公主緩緩走到四人圍坐的餐布旁,被秦東流香噴噴吃東西的模樣吸引,原本沒什麼食欲的身體也勾出幾分饞意,輕聲開口,“請問能買一個點心嘗嘗嗎?”

“自家做得吃食,您拿去嘗嘗便是,哪能要您的銀錢?”秦物華樂嗬嗬回答。

秦唯江默不作聲遞過去一塊用油紙包好的百花糕。

“好的,多謝。”

她並不久留,似乎真的隻是想買一塊點心,拿完糕點就走回輦輿,裙擺拖在地上,弄得濕漉漉臟兮兮也毫不在乎。

阿大始終低頭忙著整理東西,寬大的帽子遮住腦袋,投下深深陰影。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離去,連空氣都變得稀薄,秦物華咬下百花糕一角,感慨道:“感覺方才那位是個千金小姐,真有氣派。”

可不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千金小姐,未來的皇儲,樂平公主。秦東流心裡碎碎念。

她是一位好皇儲,也許是一位好皇帝。秦唯江謹慎回應。

秦東流:哦?何以見得?

秦唯江:她有厭食之症,聽說隻能吃瓜果粥食,身體並不十分康健。

女皇身體不好,自從生下樂平公主後便從未再有過孕,本想一心一意培養皇儲,樂平公主也爭氣,雖然不能做征伐之君,守成之君倒是綽綽有餘,甚至在太師們的嘴中也是讚不絕口。

隻可惜,也許是因為女皇在孕期時意外中毒所致,樂平公主自小便患有厭食之症,身體狀況一直堪憂。

‘意外’兩個字值得推敲。秦東流想再拿一塊百花糕,被秦物華‘非常不讚同’的眼神震住,假裝望天,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碎渣。

秦唯江:沒錯,是沈家的手筆,前任沈家家主不滿女帝以女身登基,想扶持沈貴妃所生的五皇子登基。

結局當然是失敗的。

因為林序南站在女皇一方,手握兵權力挺女皇登基,在那種動蕩的時候,武力幾乎就是一切。

秦唯江瞟了一眼還在收拾的阿大。

誰知道威風赫赫的林將軍會變成現在的‘賢惠’模樣,簡直讓人沒眼看。

秦物華盤腿坐在鋪好的餐布上,兩隻胳膊環抱在胸前,眺望遠方,滿意點頭。

“怎麼了主家?”

“阿大,你來家裡的時間也挺長的了……”

是嫌棄他吃得太多想辭退他嗎?還是乾活不勤快?阿大感到頭暈目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我,我會勤快的。”

秦物華“啊”一聲,“你已經很勤快了,阿大,我覺得可能找不到你這麼勤快的小工了。”

“我隻是覺得……”

“阿姊!”秦東流大聲叫秦物華,“家暴!那!”

秦物華順著秦東流手指的方向望去,騰地站起身。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聽話,我聽話……啊!”

男人麵露凶光,一巴掌狠狠扇在女人臉上,“臭婆娘!生不出兒子!我要你有什麼用?打你就打你,你怎麼敢還口?”

女人身體抖如糠篩,跪下磕頭,額頭皮膚破了深深的口子,流了一手的血,“你要打我便打我罷,可是,可是咱們的女兒才八歲啊,求求你,求你不要讓她嫁給老鰥夫。”

男人被女人惹怒,死死拽住女子散開的頭發,生生拽凸一塊頭皮,冷聲道:“晚了!我已經收了人家的彩禮,她不嫁難道要你這個婦人嫁?”

“你怎麼這麼心狠,要將她嫁給五十歲的老鰥夫,”女人抽噎幾聲,“你難道不知道他上一個妻子是怎麼死的嗎?是被那老鰥夫生生折磨死的啊!”

“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女人握緊拳頭,生平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的丈夫,她猛地抬頭,一雙眼睛瞪得通紅,張牙舞爪撲到男人身上,鋒利的指甲劃傷男人外露的臉頰脖頸。

一時之間沒想到從不反抗的人竟然因為孩子生出勇氣反抗,男人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剛抬手想教訓女人。

秦物華快跑幾步,一拳捶到男人齶側,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捶得男人眼冒金星,無力栽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