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1 / 1)

兩人在亭中說了一會兒,此時被引入花園中的人也越來越多。雖說園中寬敞,不至於擁擠,但眾人相見,免不了寒暄問候,周圍漸漸喧鬨起來,沒了剛才那份安靜,這園中美景也失去了幾分仙意,讓人有些興致缺缺了。

不過好在,趙洵對這些交際完全無動於衷,薑慈在一邊看著,覺得他肯定是一早就打算好了,才選的這麼個偏僻的位置等著,省得被那些人卷入其中,可就算如此,也不妨礙有些人找上門來。

薑慈正在一邊賞景,隻聽身後傳來腳步,一個明亮清澈的聲音道:“好久不見了,趙將軍……哦,現在應該稱呼你為大理寺卿?”

薑慈回頭一看,隻見來人身著一襲圓領窄袖長袍,上有萬裡江山暗紋,腰佩金縷帶,發飾金玉冠,這一身打扮均是用料講究,低調華麗,也證明此人身份尊貴。他身後跟著一位侍從,是一位年輕男子,身著青衣,氣質儒雅,不像是太監,薑慈不由多看了兩眼,那人察覺到視線,也看向薑慈,微微一笑。

那邊趙洵見此人,行了一禮,道:“太子殿下。”

太子?

薑慈一聽,立刻跟著行了一禮。

太子爽朗一笑,擺擺手,“不必多禮,我知你不想被打擾,不過機會難得,還是過來看看。聽說你前陣子受傷了?眼下可好?可需要什麼藥材?我找人幫你去尋?”

“多謝殿下,已恢複大半。”

“那就好。”太子進入亭中,坐在趙洵對麵。

那侍從便站在他身側,趙洵抬頭看了一眼,那侍從對上趙洵目光,也行一禮,道:“見過小侯爺。”

太子在一旁解釋道:“這位是文瑞先生,我府上門客。先生文采不凡,詩作極佳,太後喜愛詩文,特邀先生前來助興。”

趙洵略一點頭,算作招呼。

那文瑞先生謙虛道:“不敢不敢,小生隻是略通詩詞之道,承蒙殿下抬愛。”

“先生莫要謙虛。”太子擺了擺手,簡單地寒暄完畢,他這會兒端起茶盞,好像才發現這亭中還有一人,“咦,這位姑娘是……?”

薑慈被他視線一掃,便低頭行了一禮,“見過太子殿下。”說完,她老老實實站在趙洵身邊。

隻聽趙洵道:“我府上侍女。”

言簡意賅,不愧是趙洵風格,他似乎不願多提,反倒是讓太子來了興趣。

“你叫什麼?”太子看向薑慈問道。

太子也是人精,他知道問趙洵的話八成會被無視,於是也不和趙洵廢話,轉而看向了薑慈。

有太子的身份在這,薑慈隻得道:“阿嵐。”

本以為太子簡單問兩句就結束,誰知太子聽罷,即刻驚歎一聲,“哦,原來你就是阿嵐。”

薑慈愣了一下,心說什麼情況?

自己剛到宮中,太子就已經知道了?但她一個丫鬟身份,不至於剛一進宮就被盯上了吧?這宮中難不成還有彆的叫阿嵐的人嗎?

她下意識看了趙洵一眼,趙洵對她搖搖頭,轉而直接問道:“殿下何意?”

太子道:“哦,方才來時路上,聽說二殿下在殿前遇見一個丫鬟,對其十分上心,路上侍從都在傳,說這丫鬟叫阿嵐。我正奇怪呢,雖說我這皇弟平日裡隨心所欲,但為了一個丫鬟在殿前這樣放肆還是第一次見,不由也有幾分好奇,方才失禮了。”

這邊兩人不知道這一路上是如何傳的,想來也不會有多好聽,各自神色微變。

雖說宮中盛傳流言蜚語,但凡有些風吹草動,逃不過三日,定是傳得宮中人儘皆知。但在太後殿前發生的事,到這兒也才短短一個時辰都不到,竟然連太子都知道了,薑慈再一次清楚得認識到這宮裡傳閒話是什麼水平,怪不得趙洵剛才要說閒人太多,原來不是氣話而是事實。

太子似乎沒察覺兩人的神情,又接著道:“不過我沒想到這阿嵐是侯府侍女。”他說著,又將目光轉回到趙洵身上,“你一向獨來獨往,今日卻帶著侍女前來,想必是……”

他欲言又止,似乎對兩人一同前來另有他想。薑慈這會兒才想到,趙洵素來獨行,今日卻帶著侍女進宮,不管這人是阿嵐還是誰,這本身就是足夠引人注目。若是有心之人,難免不會考慮其中緣由。

太子這一停頓,薑慈不由緊張,心想莫非已經被看出了什麼?

隻聽太子繼續道:“想必是你傷得確實不輕,才需要人在旁照顧。一會兒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告訴我便是,我定幫你解決。”

薑慈鬆了一口氣,趙洵在旁道:“多謝殿下好意。”

話說到此,寒暄也寒暄過了,茶也喝了半盞,但宴會還沒開始,園中陸陸續續地有人進來,隻聽那邊不時傳來笑聲言語,薑慈往那邊看去,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園中,他剛一來到,便有熟人圍上前去問候,想不注意都難,亭中幾人自然也都看到了。

是剛才那位二皇子來了。

太子本來欲走,一見那邊情況,又是出亭的必經之路,他絲毫沒猶豫,在走與留之間,選擇繼續坐在亭中沒走。

太子道:“宴席看來還有一陣子才開始,我也不喜熱鬨,在侯爺這兒在坐一會兒,不打擾吧?”

趙洵一點頭,“殿下請便。”

太子也不多言,坐著就是喝茶,他帶來的那位門客文瑞亦是不言不語,站在邊上似乎是欣賞風景。

旁人無話,趙洵更不會主動攀談,他隻是偶爾看兩眼身邊的薑慈,薑慈望回來的時候,他神情雖未變,但眼神卻柔和了許多,似乎盈著些許安慰,好讓薑慈不必那麼緊張。

於是,這邊亭中一派安靜祥和,那邊亭外卻是熱鬨一片。薑慈看著這兩位皇子,不由在心裡將此二人衡量一番。這太子和二皇子雖然都生在皇室,且年紀相仿,但性格、待人上卻有著如此天差地彆,初次見麵,隻覺太子為人低調爽朗,二皇子卻相當高調有城府,而且依照現場這些人的反應來看,二皇子威信頗高,要不也不會引得這麼多人上前攀談。

薑慈正出神想著,卻聽太子忽然道:“其實我也有一陣子沒講過二皇弟了。”

他這話沒頭沒尾,趙洵順著他話往外看了一眼,沒接茬。

隻聽太子繼續道:“聽說他這陣子忙於軍務,前不久奉旨犒勞駐守在西南的軍隊,才回得京城。”

趙洵還是沒應聲,彆說是他從軍中卸任,西南軍他本身也並不熟悉。

不過太子卻並不在意有沒有人答話,好像隻是看著眼前的場麵有感而發,“據說他這一趟回來,得軍中稱讚有佳。這些年來,我這位皇弟是越發成材了,京內京外都得了不少支持。”

薑慈聽得一愣,心說太子這話是她該聽的嗎?她再一抬頭,隻見剛才那位文瑞先生不愧是在太子身邊的人,相當有眼力見,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亭外回避,她下意識也要走,卻被趙洵抬手攔住了。

薑慈一愣,太子也是一愣,他看向薑慈的眼神也微妙起來。

趙洵忽然說:“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太醫給的藥你帶著了嗎?”

薑慈應了一聲,從隨身的衣袖裡拿出來一個小藥瓶,遞給趙洵。太子發現原來是為了這事兒,神色不由緩和下來,覺得是自己方才多想了。

趙洵接過藥,麵不改色道:“殿下方才說到哪兒了?”

太子方才感慨被他打斷,這會兒也失了節奏,不知道從何說起了,隻擺了擺手,道:“這些瑣事不提也罷,隻是看到侯爺便想到幾年前,皇弟還年少,便向父皇請命要去軍中,但被你否了,他為此難過了好一陣子。”

趙洵並不避諱,答道:“沙場刀槍無眼,皇子尊貴之軀,萬一因此受傷,臣擔不起。”

他回答的不偏不倚,也符合事實,叫人挑不出毛病。

“侯爺考慮周到。”太子點了點頭,下一句卻道:“如今幾年過去,二皇弟羽翼漸豐,平安歸來,我這個當兄長的也深感欣慰。”

這話裡有話,薑慈看了趙洵一眼,心想他應該也聽出來了,隻是麵上不動聲色,叫對方看不出他反應,自然也猜不到他的想法。薑慈心想,果然這皇子之間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這太子看上去老實本分,在內心未必如麵上單純,這會兒在亭中說了這麼久的話,恐怕也隻有當下這幾句是他真正想說的。若真是如此,真叫人不得不佩服他有此耐心,繞了半天,才說出真正想說的。

但趙洵卻不接他話,直接沉默不答,饒是對方再有口才也接不上話。太子雖然也有心計,但並非是糾纏之人,見趙洵不想再說,也不強求,便從座位上起身,道:“茶也喝差不多了,我就不多打擾侯爺賞景了,一會兒宴席上再見。”

這邊趙洵還未答話,卻聽另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怎麼,太子殿下要走?”

眾人一起回頭,隻見二皇子站在亭前石階上,一手搖著扇,笑看眾人道:“我才剛來你就要走?不一起坐著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