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1 / 1)

劉公公帶著趙洵進殿,薑慈就在殿外的台階下等著,沒一會兒,劉公公回來了。

殿外暫時沒什麼人,但未免被找事,薑慈站在邊上,還是讓出台階的路。她聽到對方走近腳步聲也沒抬頭看,避免和此人有眼神接觸,誰知對方腳步卻越來越近,明擺著是非不去走那邊寬闊的大道,要往薑慈這偏路上來擠。

最後,他走到薑慈身邊站定,薑慈低垂的視線裡看見他站在自己半步之外的靴,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隻聽他道:“奴才就該有奴才的樣子,讓你站在殿外等著,沒叫你連路都攔上。見了咱家來,也不知道讓路?”

薑慈心裡嘀咕,這人果然是來找茬的。她懶得和此人說一句話,便沉默地再往邊上退了一步。

劉公公往前走了一步,但卻不是走回他的大路上,而是薑慈去哪他去哪,薑慈後退一步他往前走一步,逼到人跟前來。

薑慈:…………這公公這麼閒嗎?

薑慈連退三步,劉公公就跟過來三步,活像個粘住了就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正所謂事不過三,薑慈見他沒完沒了,也不退了,在原地站住了腳,抬眼看了劉公公一眼。

劉公公本來就是為了為難她,哪裡是真的要走。雖然趙洵離開前放了狠話,但這裡怎麼說也是太後殿前,劉公公是太後的人,自然有恃無恐。他想,隻要人好好在這,便也沒拂了小侯爺的意,但可沒說這小侍女是以什麼身份留在這,從“仆人”變為“罪人”又何嘗不是一種留下呢?

劉公公打著算盤,心說小侯爺還是離開宮中太久,忘了這宮裡的水有多深了。宮中規矩眾多,哪是這外麵撿來的侍女能應付得了的?劉公公很有信心,覺得對付這小丫頭隻需他動動手指,便能叫她壞了規矩,倒時候他在添油加醋一番,定然能叫她背個罪名,以此為借口將她趕出侯府。

薑慈對宮中規矩確實了解不多,雖然來之前跟著李管家學了兩天,但真正到宮裡來,才知道腳下的每一步都是規矩,單憑記是記不住的。

再說她看到劉公公這行為時,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當時腦子裡就出現一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既然如此,薑慈想,她守不守規矩都一個樣,那還費那個勁乾什麼。

隻聽劉公公道:“大膽奴才,為何不讓路?”

此時,薑慈已經快退出台階外了。再往後退,就要退到殿外兩側供人來往的過道那去了。

於是薑慈道:“劉公公,我這是在為您考慮,不給您惹麻煩呀。”

劉公公隻想到這小侍女不懂規矩,沒想到薑慈一開口就沒按規矩來,不僅無禮,還口出狂言。他頓時怒道:“胡言亂語,咱家能有什麼麻煩,還輪得著你來考慮?”

隻聽薑慈道:“公公上了年紀,眼神不好,走路時看不到旁邊寬敞的大路,非要往小路這邊擠,我也能理解。不過眼下這距離這麼近,公公應該能看見,我可是無路可退了。”

劉公公被她說的火冒三丈,這奴才竟然是在拐著彎罵他?好啊,他頓時氣急,就更是抓著這不放,甚至還順著薑慈的話往後麵看了一眼,發現這奴才真是睜眼說瞎話,這後麵儘是平坦空地,給她說得卻像懸崖峭壁一般。

“大膽奴才,讓開。”劉公公道,“區區奴籍,還敢與咱家耍花招?若不讓路,便一律按照擾亂宮中秩序處置。”

薑慈聽了沒說話,卻當真往後退了一步,在劉公公看來,她這是被剛才那句罪名嚇到了。

劉公公很滿意,但又惋惜這奴才還是個“懂事”的,不然剛才就能將她拿下,哪用得著他現在又要想彆的點子來折磨人。

就在這時,他聽到薑慈歎了一口氣。

薑慈道:“公公,我站這兒你便滿意了?但是此處已經離階前甚遠了。”

“那又如何?”

薑慈問:“我家侯爺的話公公還記得?”

“哼,讓你在殿前等著?哎喲,咱家不過是同你說了兩句話,也沒把你弄丟了,侯爺就算要怪罪,也不能空穴來風吧。”

“正是如此。”薑慈點了點頭,不卑不亢地陳述事實,“小人眼拙,對宮中事情知之甚少,敢問公公,此時我腳下是何處?”

劉公公也是被問住了,道:“自然是殿前啊。”

誰知薑慈卻搖了搖頭,說:“公公你看,這殿外石欄重疊,我站在此處,大人一會兒從殿內出來,必然看不見我的。”

劉公公道:“那又如何?”

薑慈耐心解釋道:“我家大人的脾氣公公應該了解吧?他看不見我,肯定下意識以為我沒在約定好的地方等他,到時候公公定然免不了被他追究。”

“這……”劉公公好像看瘋子一樣看她,“你胡說什麼,人好好在這站著,殿前這麼大,小侯爺難不成還規定了非要站在哪嗎?”

“公公,您在宮中多年,有些話理應不該由我來提點。”薑慈歎了一口氣,好像真的為劉公公考慮似的,“這些大人們說的話,怎麼能隻聽表麵,不解話外之意呢?”

“話外之意?”劉公公愣住了,他不是沒想過,但趙洵這話外之意不就是趙洵不讓人把薑慈帶走麼,聽薑慈這麼說,難道還能有彆的什麼意思?

“劉公公,您當真覺得大人說的‘殿前’真的就是這大殿之前的意思嗎?”薑慈低聲道:“大人的意思是,他進去時我站在哪,出來時我也得在哪,這才能說明他不在的時候,無人來擾。”

不論趙洵是不是這個意思,此時薑慈一本正經地說出來,劉公公幾乎就信了。但他從未聽過如此不講道理的道理,一時憤然道:“這……這是什麼道理,隻是叫你走兩步也要追究了?簡直是欲加之罪!”

薑慈笑笑,點頭讚成道:“欲加之罪……正是如此啊公公!公公也是做奴才的,深知其中無奈,才不想退出剛才的地方,還望公公諒解。”

此時,劉公公已經被她一套歪理代入坑中,半天反應不過來,連薑慈拐著彎罵他也沒顧上。他本來想用“欲加之罪”害薑慈,現在反倒是受了這“欲加之罪”的反噬,沒坑到薑慈,倒是讓自己陷入惶恐中了。

就在劉公公被說得混亂之時,薑慈最後補充了一句,“算算時間,大人是不是該出來了?”

劉公公大驚,竟然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半步。這半步一退,兩方高下立見,薑慈在心裡冷笑一聲。

隻能說趙洵在軍中的威名頗盛,活閻王的稱號人儘皆知,就算到了宮中,在太後殿前,也一樣有用,在加上趙洵侯爺身份在前,劉公公說不放在眼裡,那是不可能得。何況今日之事,劉公公本來也算是擅自行動,之前去侯府的事太後雖然略有不滿,但其實並未追究,但在劉公公心裡,這事兒要是能辦成了,不僅在太後那邊有麵子,也能借此事壓趙洵一頭。

不過這一切計劃都在他能把罪名強加到薑慈身上的前提下,如果此時此刻被薑慈倒打一耙,劉公公深知就算是在太後殿前,太後也不見得會為他這一個奴才撐腰。

薑慈句句話都可謂是戳在他心上,他是氣個半死,又罵不出來,還額外添了幾分恐懼。

不過,劉公公在宮中多年,自然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隻見他立刻換了一副嘴臉,道:“既然如此,阿嵐姑娘就隨咱家一同上前去迎小侯爺吧?”

薑慈本以為劉公公還要掙紮一下,誰知道他變臉都不打一聲招呼,這就要和她“言歸於好”了。她正要說話,卻見劉公公身後又走來兩個人。

這兩人一位是丫鬟打扮,另一位男子穿著華貴,器宇軒昂,想來能在此處,身份亦是不凡。薑慈一抬頭,和男人對視了一眼,隻覺得對方在這一眼之間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令她心中一頓,立刻垂下眸子。

接著,隻聽一個人的聲音道:“劉公公,在這兒聊什麼呢?殿下來了也不引路?”

劉公公一聽,立刻轉身迎道:“哎喲,二殿下……殿下稍等,趙小侯爺還在殿內,老奴這就去通報。”

“不急。”那男人擺了擺手,似乎對蒙著麵紗的薑慈更感興趣,他居高臨下道:“這是宮裡的丫鬟?”

不等薑慈答話,劉公公道:“這是小侯爺府上的丫鬟。”

“趙洵府裡的?難怪……見了人也不知道行禮?是你家主子這麼教你的嗎?”

劉公公多人精的一個人,他一聽這話,便知道機會來了,立刻應聲道:“正是如此,老奴方才在這說上她幾句,就是見她不知禮數,怕因此頂撞了宮中的貴人們。”

說完,他還轉頭瞥了薑慈一眼,方才那驚慌的樣子已經不見了,仿佛在說,這回是二殿下攔著人,他趙洵難不成連二殿下也敢罵?

薑慈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罵了劉公公一句,隻好先請安道:“給殿下請安。”

二殿下沒應聲,隻是斜眼看了她一眼,道:“為何戴著麵紗?是有何不能見人?”

薑慈道:“麵上有疾,有失禮數。”

二殿下挑了挑眉毛,“拿下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