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1 / 1)

趙洵是真生氣了。

雖然這種生氣不是厲聲斥責,也沒有麵露怒意,隻是沉下聲音,但被那雙一點溫度都沒有的眼神盯著,隻感覺自己好像也成了荒原上無處可躲的獵物,在捕獵者的目光下瑟瑟發抖。

薑慈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第一次從趙洵身上感受了一絲威脅,她甚至在腦海中下意識地想,果然活閻王這個稱呼不是白叫的,誰在戰場上看到這種人不害怕!

她下意識想掙脫趙洵的束縛,和趙洵拉開距離,趙洵有所察覺,手上的力道不鬆,反倒是更緊了。

同時,隻聽趙洵冷聲道:“如果性命對你來說可以隨意拋出去當誘餌,又何必在我這侯府躲躲藏藏?”

薑慈張了張嘴,一時無言以對,在趙洵看來卻等於默認了。

趙洵便問她,“為了查明真相,連命都要搭進去,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值得嗎?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薑慈似乎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好像一直以來都有一雙手,在催促她找到答案。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以前就和大人說過,如果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安心在這裡立足。”

要她不管不顧,從此安穩過日子也不是不行,隻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單方麵就能決定的。而且如今看來,她當初的擔心並非是無用之功,這具身體的主人背後牽連太多,她眼下還能應付一二,但她如果一直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是敵是友也分不清,那麼她在京中待得時間越長,她的破綻就越多。

甚至於,也許這侯府有朝一日也會被她連累。

她看向趙洵,目光從未如此堅定,趙洵聽她說完,好像冷靜了一點。薑慈見他恢複了以往的神情,很快鬆開了手,“抱歉,我……”

“沒事,侯爺說的對,是我擅自行動了,我……侯爺?”薑慈一愣,看見趙洵低著頭看著她手腕。

趙洵似乎很在意剛剛的逾越之舉,此時低頭一看,隻見薑慈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顯眼,他沒顧上薑慈說了什麼,就隔著她的衣袖輕輕托著她手腕,將她帶到椅子邊坐下。

薑慈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這是……”

趙洵看上去很是愧疚,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他低頭道:“稍等我一下。”

“我……”薑慈愣了一下,還想說什麼,趙洵已經匆匆離開了前廳。

薑慈看著趙洵背影出了一回神,沒等她想明白這都是什麼事,沒一會兒,隻見趙洵又回來了。他手裡提著個小木盒,長腿一邁了兩步徑直過來,將木盒放在桌上,從裡麵找出來一個小藥瓶,拿出來打開了,一股薄荷清香飄散開來。

隻見他一手拿著藥瓶,一手攤開來,垂眸看著薑慈,道,“手。”

薑慈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要給她上藥,頓時擺擺手道,“不,我自己來……”

“我來。”趙洵很有耐心地等著,“你也不方便。”

薑慈心想這也不算什麼傷吧,隻好把手伸了過去,趙洵手上拿了個帕子,正好將薑慈的手腕墊著,另一手十分嫻熟地灑上藥,再細心地包紮,一舉一動都沒碰到薑慈分毫。

廳中一下子安靜下來,隻能聽到包紮的細微動靜,薑慈也不知道怎麼的覺得有些彆扭,也不敢抬頭,就低頭看著趙洵動作,忍不住道:“大人這包紮得真熟練。”

趙洵應了一聲,“在軍中都是家常便飯,習慣了。”

薑慈點了點頭,這不知道是什麼跌打藥,灑在皮膚上清清涼涼的,薑慈忍不住動了動手腕,趙洵看她一眼,問:“疼嗎?”

“不、不疼。”

“這藥有點烈,不過好得快,明天應該就看不出來什麼了。”趙洵將繃帶係好,說,“剛才……我有點急了,實在不應該。”

趙洵生氣的時候薑慈可能還會跟著人據理力爭一下講講道理,但現在趙洵這麼一道歉,薑慈反而是嚇了一跳,有些惶恐了。

“大人言重了。”薑慈想了想,道,“這次我貿然行動確有風險,下次有所行動一定與大人商量。”

趙洵張了張嘴,似乎想補充點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停住了,隻是順著薑慈的話點了點頭,“好。”

薑慈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有,我之前說的話沒有半句是蒙騙大人,既然我死而複生,就希望能明明白白地活著,不希望再受到以前那些事的擺布。”

“我明白。”趙洵略一點頭,迎上薑慈的目光,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不管你過去如何,你現在已經身為‘薑慈’活著了。”

薑慈聽到這話一愣,要不是知道趙洵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她還以為趙洵看破了她穿越來的身份。

趙洵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是接著剛才的話說下去,“至少我認識你時,就是新生的你,勇敢又有點天真……咳,當然,對於郭越、常超,還有這個侯府來說都是如此,你就是你,不管最後能不能想起來過去的人或事,你已經脫離他們活著了,所以……”

趙洵一邊說,一邊包紮著,薑慈隻感到寬大的手掌熨帖著自己的掌心,一種溫暖的力量似乎也順著接觸的手心傳遞過來,讓她有些動容。

“所以你不必如此執著,你隻需做好現在的你就可以了。”

薑慈手一顫,沒想到會從趙洵的口中聽到這些,不知道是因為說話的人,還是因為說出口的話,她隻覺得心頭有種奇異的感覺生根發芽,令她來不及細細思索,隻怔在原地,連包紮好的手也忘了收回來,好半天才開口道:“多謝大人,我……”

不等她想好要說什麼,隻聽門口傳來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門口。

“大人!有消息了!屬下——”

接著,廳中兩人一起看了過來,目光相對,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誰來救救我?

郭越站在門口,待他看清廳中兩人,又見一雙牽著的手,頓時心裡一咯噔,嘴巴一閉,自動消音,恨不得現在就找個地洞鑽進去消失在原地。

雖然他這一路上已經察覺小侯爺對這位薑姑娘有各種優待,但畢竟這隻是他的猜測,他還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算不得真。可是剛才那一幕……兩人牽著手的畫麵還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郭越沒想彆的,隻想著兩個字——“完了”。

郭越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立刻後退一步,打算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屬下突然還有要事要辦,先走……”

“回來。”趙洵的聲音同時響起,硬生生把郭越定在原地。

“哎。”郭越轉過身,心裡歎道,自己今天是勤快個什麼勁兒啊。走到近前,卻見趙洵正在收拾藥盒,兩人的手也鬆開了,此時他才看到薑慈手腕上纏著一層層繃帶。

“這是……”郭大人眨了眨眼,問道。

薑慈知道他剛才是誤會了,便道:“一點小事,多虧大人幫我包紮。”

方才令他無端遐想的動作此時都有了解釋,郭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我就說……”

趙洵將藥箱放在邊上,經過郭越的時候還瞥他一眼,提醒他注意說話,郭越給看得一卡殼,乾笑這接著剛剛的話道:“我就說……這包紮得這麼好,肯定是大人的手筆。”

薑慈在邊上聽了想笑。

趙洵輕哼一聲,對郭越道:“有什麼消息了?”

郭越一拍腦門,想起來此任務,忙道:“回大人,是礦山那邊,查到了一點消息。”

郭越便將最近幾日調查的消息詳細告知。原來在北方確實有一處礦山,盛產的也正是那手串用料一樣的青玉石。隻不過在多年前,因為礦山中出現的一些事情,人們不敢再去山中開采,久而久之,礦山就荒廢了。住在礦山附近的人原本都依靠這礦洞為生,礦山不再產出以後,附近的人也都去了彆去謀生路,所以直至今日,那附近現在已是荒無人煙。

趙洵問:“當年發生了何事,有查到嗎?”

郭越點點頭,“但因時日久遠,那礦洞地處偏僻,也沒有專門的記載,好在查到了一些當時流傳下來的故事,雖然不知道真實性,不過屬下也搜集來了,大人可以一聽。說是有一陣子,礦山的礦工們總是離奇失蹤,一開始的時候隻是零星幾人不見了,大家還沒放在心上,畢竟礦洞中也偶有意外。但到了後來,下礦的車中,回來的人卻越來越少,大家都不知道同伴是如何不見的,隨著失蹤的人越來越多,人們這才開始慌了,那些礦工大多都被嚇得精神失常。據說當時還找了法師來,說是山中有妖邪,治不住,大家一聽,後來就沒人敢再去了。”

“那這礦洞和綠洲上的那個族群有什麼關係?”薑慈在一旁問。

“暫時沒什麼資料記載二者之間的關係,不過按照地圖上的距離來看,這礦洞和綠洲之間不算太遠。”郭越對薑慈道,“不過,以綠洲的形成來看,早在以前,那片綠洲本來並不存在。多年以後綠洲的麵積越來越大,吸引了如今居住在那裡的族群,才有了現在綠洲。”

趙洵皺了皺眉毛,“也就是說,也許二人並沒什麼直接的關聯?”

“確實如此,在找到綠洲前,此事不好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