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慈提著東西回到侯府時,正巧見李管家送一人出來,她仔細一看,可不正是前幾日才見過的劉公公嗎!
薑慈下意識想躲,但也來不及了,劉公公自然也看到了她。
沒看到薑慈還好,一看到薑慈,劉公公便又想起剛才和小侯爺的對話。
趙洵猜得不錯,劉公公這一來,稍稍寒暄兩句就直奔主題,“侯爺,您這次傷得不輕,往後府裡還是應該多些人照顧,這樣太後她老人家也可放心了,老奴也不用三天兩頭來打擾。”
就算是拿太後來壓,小侯爺也主打一個巍然不動,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悠悠道:“多謝太後好意,不過侯府現在不缺人手,也有人照顧,勞煩劉公公轉告太後,不必為此小事勞心傷神。”
劉公公還想勸,“這麼多年隻有李管家……”
趙洵笑笑,“現在有阿嵐幫襯,足矣。”
劉公公啞然,心說這小侯爺是真這麼想,還是不懂事啊?他這麼想著,又瞥了站在一旁的李管家一眼,心道上回來時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了,但凡是個明白人,一聽就該明白,不管你這府上有什麼人,要麼趕走要麼藏著,總之不應該拿到明麵上來,給太後的旨意添堵。
當時李管家答應著,劉公公還覺得滿意,心想這侯府應該都是懂事的人,誰能想到幾天後再來,卻是一個明白的都沒有。
甚至趙洵還當著他麵提起那個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丫頭。
劉公公為這事兒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如今被趙洵一口回拒,回去還不知道太後要怎麼說他,種種事情一想,他此時看到薑慈,自然是一點好臉色也沒有。
“哼!”
薑慈正要行禮,卻聽到對方鼻子狠狠出了一口氣,看也不看薑慈,趾高氣昂地走了,留下薑慈在原地莫名其妙。
“怎麼了這是?”待李管家回來,薑慈小聲問道。
李管家也小聲道:“叫侯爺氣的,姑娘你們買完東西回來了?”
“嗯,都辦好啦,我一會兒把手上這些給嬸兒送到廚房去。”
李管家忙攔她道:“這些放著我來吧,姑娘還是先去給侯爺報個平安。”
“怎麼了?”
“侯爺方才聽到姑娘出門,還準備出門去找呢。”
薑慈一聽,神色微變,先謹慎問道:“大人他……眼下心情怎樣?”
李管家想了想,“尚可。”
薑慈點了點頭,“那我去了。”
薑慈進屋時,趙洵似乎已經知道她來了,他放下手裡的書信,抬頭看了過來,問道:“兩個時辰之內?”
薑慈輕咳一聲,解釋道:“稍微有些偏差,人太多了,挺耽誤時間。”
趙洵看著她,輕飄飄問:“你是不是覺得侯府安全,外麵也一樣安全?”
這話聽著雲淡風輕的,但聽者心中卻是警鈴大作。
薑慈心想來不及解釋那麼多,隻好先道:“侯爺放心,絕不會給侯府添麻煩。”
趙洵沉默兩秒,才冷聲道:“這是添麻煩的事嗎?”
薑慈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不悅,忽然就想到當初第一次在竹屋見他時,眼神也是這般嚇人。當時她想,一定不能跟全劇最恐怖的活閻王待一起,就算是以後回不去了隻能留在這兒,她也得想辦法離這人遠遠的,才有可能過上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
誰知道,這一路走來,侯府卻成了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薑慈想到這兒就不由感歎造化弄人,一時笑了笑,給小侯爺笑得一愣。
趙洵心說我這表情是很好笑嗎?想來薑慈也是越來越能耐了,畢竟能在他嚴肅質問的時候笑出來的,薑慈大概還是第一人。
這麼一打岔,趙洵那點氣也沒了,問她,“笑什麼?”
薑慈實話實說,“隻是想到侯爺心地善良,能在江南遇到侯爺真好啊。”
趙洵:“…………”
小侯爺本來也不是真的生氣,隻是覺得薑慈什麼時候都是自己琢磨,做事時也不知道該說她膽子大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趙洵覺得和薑慈相處這麼久,仍舊看不透她。不管當時是出於什麼目的把人帶在身邊的,小侯爺這麼些年,很少產生過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想法,可是眼前這位常常出其不意,待到小侯爺意識到的時候已然沒有機會,難免有些鬱悶。
但此時一番話,又輕而易舉地將小侯爺的鬱悶一掃而空,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
“我……”趙洵一開口,又有些猶豫了,轉念一想,當時也不是心地善良,隻是公事公辦。畢竟薑慈突然出現,身份有疑,他不可能放著不管。而後麵發生了一係列事情,雖然薑慈身上仍有疑點,可是兩人之間的聯係卻越來越深,這讓趙洵始料未及;至少在江南時,趙洵也萬萬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薑慈會出現在他的侯府裡。
而現在薑慈跟他說的後半句話,在趙洵聽來,也不由覺得當時的“公事公辦”有點刺耳,可讓他說出為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侯爺長發未束,披散的頭發下耳尖微熱,他想一定是紅了,好在沒人發現。
薑慈見趙洵沒再說下去,就想著趕快將這話題一帶而過,沒注意趙洵神情,倒是先看到他手邊上的信。
“是郭大人來消息了嗎?”
“嗯?不是。”趙洵並不見外,順手將信給她,“寧玉成的信。”
薑慈接過來一看,寧仵作手書頗有醫者風采,主打一個龍飛鳳舞,短短幾行字,薑慈認了半天。
“這是說,寧仵作在京中也找不到那個毒草?”
“嗯。”趙洵點點頭。
薑慈摸了摸下巴,“但奇怪的是,信中說這毒草並非是無人收藏,而是不久前都被人收買了去?大人,雖說毒草有時也能入藥,但這一種也是常用的嗎?”
趙洵搖頭,“應當不是,這毒草本身就稀少,毒性又烈,醫者救人本就是要抓住時機,怎會頻繁用這種尋不到的奇草。”
薑慈想了想,“那會不會是太醫那邊所為?”
“不會,寧玉成托人去問過了,據說太醫院尚且無進展,前兩日還被太後責罵了。”趙洵歎氣。
“那這未免也太過湊巧,本該無人問津的毒草,卻突然變得這麼搶手?”薑慈將信交還趙洵,道,“不過寧仵作這一趟也並非毫無收獲。至少差不多能確定,大人身上這毒應該確實和這個毒草有關;另外,收買也應該有記錄,也許為大人追查又提供了一條線索?”
趙洵點了點頭,“已經讓常超去查了。”
這話題到一半,趙洵將信燒了,這才想起來兩人一開始是在說薑慈今日出門的事,他歎了一口氣,沒想到話題被薑慈牽著跑這麼遠。
“對了,你今日出去,沒發生什麼事吧?”
“呃……”
趙洵本來隻是隨口一問,結果薑慈這反應不打自招,他剛壓下去的火頓時又起來了。
趙洵一挑眉毛,“說。”
薑慈想著這事兒也是一條線索,就沒瞞著,將集市上發生的事交待了。她一邊說一邊看趙洵臉色,那叫一個跌宕起伏,就算是影帝來了,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到這一連串的表情變化。
“但是大人放心。”薑慈說完,補充一句,“如果對方真的是那邊的人,此事對我來說也不算一件壞事。”
趙洵知道薑慈膽大,但是也沒想到她膽子能大到這個程度,就算是小侯爺,想到當時場麵,此時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這也是好事了?”
“我今日出行對他們來說應該是絕佳的機會,以這一路我們對這些人的了解,一旦發現問題他們就會立刻解決。”薑慈推論道,“而他今日離開,什麼都沒有做,就說明對我的身份不再懷疑,這樣一來,我之後在宮中行事也算是少了一些壓力。”
“你如何能保證?”
薑慈道:“直覺。”
趙洵氣得都忍不住笑了,“直覺?”
“不知道是不是記憶的原因,還是在江南見過,此人讓我覺得有點熟悉。更何況他出現時機太巧,還有拔刀時的樣子……都不像是普通人。”薑慈邊想邊道,“隻可惜當時沒能趁亂將他鬥笠拿下,要是能看清他的樣貌,想必會更有幫助。”
趙洵道:“若是他真的以真麵目示人,那不論你是誰,此次都逃不了了。”
薑慈見他神情稍緩,見好就收,道:“不過對方一直隱在暗處,如今現身,倒是讓我們雙方立場互換,如今是他們在明,我們在暗了。”
趙洵聽她說了這麼多,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太對,忽然話鋒一轉,問:“你是故意的?”
“什麼?”
“敵在明,我在暗。這些都不是意外的收獲,而是你一開始就有所打算?”
薑慈微微一愣,立刻否定道:“就算如此,那我算不到他們會在那裡出現啊。”
“但是你知道肯定有人會跟著你,你隻需要製造一個讓他們看起來‘好下手’的機會,有人自然會上鉤。”
薑慈沒說話,隻是微微後退了一步,趙洵沒給她機會,瞬間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大人……”薑慈嚇了一跳,畢竟趙洵以往就算嘴上威脅,但從來沒碰過她一根手指頭,此時他手卻緊緊扣在她手腕上,攥得生疼。
薑慈抬頭一看,趙洵一雙灰色的眸子盯著她,陰沉得要命。
“這招請君入甕,你拿自己做誘餌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