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1 / 1)

郭大人和常捕頭飲完茶點,吃飽喝足,來到侯府時時間剛好。

午膳剛過,李管家正換上幾盞新茶,趙洵剛端起茶盞,抬頭一看,那邊兩人已到了門前。

趙洵道:“進來坐。”

李管家道:“二位大人稍後,茶隨後就來。”

聽到茶這個字,郭越沒忍住打了個嗝,連忙搖手,“不必不必,我倆說兩句就走。”

常超在邊上看他歎氣。

待李管家退下後,常超便去將門一關,郭越走了過來,看到薑慈打扮,一愣,道:“姑娘這容貌似乎又與上次不同?”

薑慈微微點頭,此時在廳中,她將麵紗拿下,露出臉上一塊紅色的疤痕。這疤痕相較上次劉公公來時所見,又有些許改良,眼下看上去可謂十分逼真,看不出一點端倪。

“上次劉公公來時,準備倉促,若不是屋子裡光線不好,大概早就露餡了。”薑慈重新戴上麵紗,“這兩日時間充裕,就想著做得更精致些,以防萬一。”

郭越點頭稱是,“劉公公此人十分精明,確實需要如此打算。”

這時候常超也上前來了,他不善寒暄,隻行了一禮,便道:“大人,上次集市上抓的兩人衙門已經放回去了,這兩人確實沒什麼問題,應該和那夥人沒什麼聯係。衙門也不好關押太久。”

趙洵點了點頭,“以防萬一,在珠寶鋪盯一陣子。孫元那邊呢?”

郭越接話道:“還在大理寺,問了話,但是什麼也沒說。”

常超在邊上補充,“抓他的時候也沒反抗,但看上去確實精神有點……不管看到誰都很害怕,躲得遠遠的。我們怕給人嚇出問題來,就沒再問什麼,等大人您去看看。”

“趙洵沉吟道,“他家現在什麼情況?”

常超回憶當晚的情況,道:“隻有他一個人了,孫青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一直念叨著名字,誰也不理。”

兩人先將這幾人的情況交待了,又道:“另外自從雲歌姑娘從彆院離開後,那邊守著的人也同時退了。最近都集中守在大理寺和侯府附近。”

趙洵道:“我身上的毒他們應該也知一二。”

常超聞言,便道:“大人,此毒甚為棘手,我們不如也利用這些盯梢的人,說不定能找到解毒之法?”

趙洵搖了搖頭,“當初下毒的人既然已經死在驛站,可見他們做事決絕,這些盯梢的不過是棋子,貿然出手隻是暴露我們自己罷了。”

郭越在一旁說:“說到這,之前江南鎮帶回的線索還沒查到消息。不過,好消息是,寧玉成聽聞您中毒的消息,前幾日提前結束了休沐,算算時間應該快回來了。”

趙洵點了點頭,“你們這兩日行動務必小心。”

郭越哈哈一笑,道:“大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我這邊東奔西走,那夥盯梢的估計還以為我整日不離大理寺呢。”

薑慈奇道:“為何?”

常超在邊上笑道:“郭大人不像我,我有時候還能借著去衙門的時機辦事,他若是出大理寺肯定會被盯上。所以大人想了個法子,找了個人穿著他的官服,留在大理寺中,還時不時在盯梢的視線範圍內晃悠一圈,好讓人以為他一直在大理寺沒離開。”

半盞茶的功夫,幾人說得差不多了,趙洵放下茶盞起身。

郭越問:“大人要去哪?我們與你同去。”

趙洵道:“你們回去歇著吧,我去趟大理寺。”

常超連忙道:“我們隨您一起?”

趙洵搖搖頭,“不必,此時我們三人一同回去肯定會引起他們懷疑。”

常超還想說什麼,隻聽另一個聲音響起。

薑慈隨之起身,道:“二位大人要是不放心,我與大人同去吧。”

趙洵一愣,轉身看向薑慈,後者蒙著麵紗,一雙眼睛笑盈盈的,不像是在開玩笑。

趙洵說:“大理寺曆來也沒有帶府中人去的道理。”

薑慈笑道:“大人重傷未愈,心係大理寺,便叫侍從同行,也好有個照顧。”

不待趙洵說話,那邊郭越一拍手,“如此甚好!”

趙洵瞧他一眼。

誰知常超也點頭,“想來旁人也不會懷疑。”

三人互相一點頭,最後又一起看向趙洵。

趙洵歎了一口氣,“好,走吧。”

“噠噠噠……”

一輛馬車在大理寺門前停下,車夫從車上下來,將踏凳擺好,掀開簾子請車中的人下來。

大理寺門口可不是什麼隨意上下的地方,門口侍衛見了,正欲上前盤問,走上前來定睛一看,正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彆人,正是趙洵。

大理寺卿這會兒怎麼來了?

“大……”侍衛正想上前拜見,卻見馬車上又下來一個女子,那女子衣著樸素,麵上蒙著麵紗。卻見大理寺卿回身去扶她,然後兩人竟然一起往門口走來!

這是誰?從打扮上來看也並非華麗富貴之人,侍衛想,總不能是大理寺卿親自把犯人給帶回來了吧?

侍衛愣住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心說這是哪出,這還是自己認識的大理寺卿嗎?

直到兩人走到近前,趙洵看了他一眼,侍衛才連忙行禮道:“大人。”

趙洵點了點頭,“稍有些事,片刻就走。”

侍衛應下來,隨即下了台階,引馬車去後院待著了。

薑慈這還是第一次見大理寺什麼樣。威嚴的府門前“大理寺”的牌匾高懸,字體蒼勁有力,僅是這三個字,就叫人不由肅然起敬。進入大門,正前方是一處廳堂,中間有一個小院,從小院又延伸出左右兩條小路,分彆通往左手邊的房屋,以及右手邊的回廊。

要說這大理寺,薑慈以前拍古裝戲時經常在片場見到,不過眼下親臨現場,見此規模布置,確實是片場遠遠不可比的。

前院幾乎沒什麼人,薑慈剛一邁入院中,隻感到周圍靜悄悄的,加快腳步跟上了趙洵。

薑慈好奇道:“怎麼不見其他人?”

趙洵回答說:“此時諸位官員應該在堂中審理疑案,我們從偏院繞去獄房即可。”

薑慈緊跟趙洵,沒想到這大理寺內部結構也很巧妙,回廊將幾處房屋相連,分隔得恰到好處。兩人在那回廊中繞了好幾個圈,最終來到了一處僻靜之地。

門前守衛明顯嚴格很多,見趙洵來,幾人一齊行禮。

趙洵點點頭,問:“常捕頭前幾日帶回來的人呢?”

“在裡間,他情緒不穩,讓他一個人待著了。”為首一人說著,隨後向身後人示意道,“帶大人去。”

“大人,請隨我來。”

趙洵點了點頭,薑慈便低下頭,隨他一同入內,那守衛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雖有疑惑,但最後也沒說什麼,帶二人進去了。

一進門中,周圍立刻暗了下來,兩邊石壁通道十分狹窄,勉強容納兩個人通過。石壁上每隔一段距離設有一盞蠟燭,燭火幽暗,更增加了幾分陰森的色彩。通道走到儘頭便看到一排牢房,牢房中幾乎沒有光亮,隻能依稀分辨出其中有人影晃動。

薑慈看不清這些人的樣貌,但一路上卻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在這個常年不見陽光的陰暗地方,鼻息間彌漫著黴味,耳邊回蕩著呻吟、咒罵、求饒和懺悔。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並非是劇組的戲碼,薑慈心中想著,初次置身這種場景,隻覺得連空氣裡都充斥著經久不散的怨氣,越往裡走,越感到窒息和心慌。

正走著,牢房深處突然傳來幾聲暴怒,薑慈都集中注意在腳下的路上,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趙洵察覺到她腳步一頓,便停了停等她,“你現在出去還來得及。”

薑慈搖頭,“不用。”

趙洵挑了挑眉毛,也不多勸,隻是稍稍放慢了腳步,等薑慈跟上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前方是死路了,帶路的守衛才停下腳步,道:“就是這間了,大人。”

借著燭火微光,能看見房中角落的草堆處有一個人蜷縮著,這大概就是他們說的孫元,他低著頭不知道在嘀咕什麼。薑慈左右看了看,這間牢房倒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舒適一些,左右兩邊也都無人,清靜很多。

趙洵點點頭,“你去吧。”

守衛領命退下了,隻留兩人站在牢房門前,趙洵伸手開了鎖,裡麵的人聽見聲音,身形一動,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又連忙收回視線。就像常超說的,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

看上去很難溝通。薑慈想著,要是連趙洵也無法讓他開口說話,那這一趟就算是白來了。

這念頭剛起,隻見趙洵一點也沒猶豫,直接走進牢房中,道:“孫元。”

薑慈心想也不知這人還知不知自己名字了,歪頭一看,果然見角落裡那人就像沒聽見一般,依然喃喃低語。

趙洵並不詫異,他隻是走到此人麵前站定,隨後蹲下身子,看著對方,一字一句道:“你還想給孫青報仇嗎?”

此話一出,牢房中瞬間安靜下來,喃喃低語頓時停下,孫元的視線慢慢移到趙洵身上,清明得哪裡像個瘋子。

趙洵繼續道:“你若信我,便將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訴我;若是不信我,我便放你離開,也會重新找個地方護你安全。你自己決定。”

孫元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乾裂的嘴唇動了動,終於開口道:“侯、侯爺……請您一定要明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