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1 / 1)

臉是一張年輕姑娘的臉,隻是臉側上有一片紅色的印記,因為屋子裡光線昏暗,所以分辨不出那是生下來便帶著的胎記,還是因為受傷留下的疤痕。

再加上薑慈正站在窗戶前,一張臉背著光,這時候她咧嘴一笑,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怕!

彆說是劉公公了,就是李管家也嚇了一跳,兩人動作一致,紛紛往後退了一步。

“戴上戴上……”劉公公很是嫌棄地擺了擺手,“算了,你先出去候著吧。”

薑慈微微欠身,不再多說什麼,撿起帕子匆匆離開了。

她將門關上,隻聽劉公公在裡麵問道:“這是從哪兒找來的丫頭?”

李管家隻好說:“在街上見著可憐,就帶回來了。”

劉公公對此行徑看上去並不認可,但這畢竟是侯府,就算他是帶著太後之命來的,也不好直接拿腔作勢。薑慈走後,他看過了趙洵,便隨李管家從房中退了出來。

這該看的也都看完了,李管家又將人送到門口,還未鬆口氣,隻見劉公公又轉身回來。

李管家一愣,“公公有事要吩咐?”

“是還有一事,不過這事兒啊,是太後娘娘交待的。”

李管家忙低頭行禮,“不知太後老人家有何交待。”

劉公公抬手虛扶他一把,道:“太後對侯爺關懷備至,此次聽聞侯爺病重,怕照顧不周,除太醫那邊需要打點外,還準備再給府上添些幫手。雖然我見府上現在倒是不缺人了,不過這些人和你在街上撿回來的丫頭不同,那都是太後精挑細選的,咱家的意思你明白吧?”

李管家忙點頭稱是,“小人明白,隻是府中的事老管家做不得主,待大人醒後,定會將此事交由大人定奪。”

劉公公話說到此,該交待的事基本都交待了,終於邁出府門,乘上馬車走了。

待人走得沒影了,李管家才小心關上府門,歎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一個人從邊上探出來,輕聲問道:“李叔?人走了?”

“走了走了。”李管家見是薑慈,忙過去看她的臉,“姑娘這臉是……”

薑慈將帕子摘下來,側臉上仍是剛才那塊印記,隻不過此時站在陽光下,這一片印記看上去隻是一片紅痕,沒剛才在屋裡看著那麼嚇人了。

薑慈道:“本想戴著紗巾遮臉了事,但我尋思這公公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肯定要掀開紗巾一探究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若是以前見過我可就麻煩了。”

李管家佩服道:“姑娘心思縝密,料想到這劉公公當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薑慈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道:“時間緊急,我就隨便在臉上塗抹了些,隻是借著當時屋中昏暗,我賭他看不清,但也不會細看。這才能蒙混過去。”

甚至於還給自己準備了一出“打瞌睡被抓包”的小劇場,讓劉公公放鬆警惕,同時對她府中丫鬟的身份深信不疑。

李管家點了點頭,道,“房間裡確實看不出來,姑娘扮得也是惟妙惟肖。若不是事先與姑娘商量好,方才連我都要以為姑娘是才睡醒呢。”

薑慈笑笑,心想這都是演員基本功,糊弄一個劉公公還是綽綽有餘的。

就這樣,小侯爺昏睡這幾日,除了劉公公來探望,其餘也就是郭越和常超代大理寺眾人來看望幾次。另外,劉公公這一趟也確實沒白來,他走後隔天,太醫院就帶著研製好的藥來到侯府,幾位太醫一起給趙洵會診,幾副藥下去,趙洵內息似有好轉,連著喝了三日,趙洵總算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太醫院眾人聽此消息,皆鬆了一口氣。可算是能保住這頂烏紗帽,給太後一個交待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且說趙洵好不容易蘇醒,他隻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睡過如此漫長的一覺,再加上這段時間給他各味藥材調理,如今一睜開眼,隻覺得神清氣爽。

他睜開眼看著頭上床幔,看得出來這是自己侯府的屋子。他愣了半晌,忽然想起自己應該在彆院才對,一時又想到諸多事情未解決,頓時就想起身,誰知昏睡了幾天,手腳知覺還未恢複,他努力了半天,也隻是動了動胳膊,將床邊小幾上的瓷碗打翻了。

“叮當當——”

這一聲響倒是驚動了外屋正在看書的薑慈,她一愣,忙跑進來。

“大人,你醒啦?!”

趙洵一愣,聽出這是薑慈的聲音,心想她怎麼在侯府;再一看,卻看到一位臉上蒙著紗巾的女子,透過薄薄的紗巾,還能看到她臉上有一塊印記。

是薑慈,卻又不是薑慈。

“你……”趙洵啞著聲音,頗為無奈道,“你這又是在演哪出?”

薑慈一聽,也想起自己這副打扮了,便笑道:“大人還能認得出我,看來是真清醒了。”

見趙洵想起身,薑慈便過去,自然地將他扶起,靠坐在床頭。

“多謝。”趙洵忍著一陣頭暈,閉了閉眼,這會兒功夫,他多少也回憶起之前發生了何事,問道,“我睡了幾日?”

“有五六日了吧。”薑慈說完,又道,“大人先緩緩,我去叫李叔來。”

趙洵點了點頭,等薑慈出去了,他才反應過來——李叔?什麼時候這麼親切了?

李管家問詢趕來,兩眼通紅,道:“侯爺,可算是醒了。”

李管家可算是看著趙洵長大的,感情頗深,擔心了好幾日,聽說趙洵身上又是傷又是毒的,生怕小侯爺就此醒不過來了。

趙洵自然也明白,寬慰道:“放心,我沒事。這兩日辛苦了。”

李管家道:“不辛苦,這幾日好在有薑姑娘幫忙。”

趙洵愣了一下,沒想到薑慈一直留在侯府,便看了薑慈一眼,認真道:“多謝姑娘。”

薑慈搖搖頭,“大人客氣了。”

李管家怕趙洵這才剛好就要回大理寺,便趁機將太醫說的那些話一一轉告,叮囑趙洵千萬好生歇息幾日。

“太醫說了,大人越是此時逞強,越是難以見好。隻有安安穩穩地喝幾日藥,調理一番,才有可能徹底治愈此毒。”

趙洵畢竟是才醒,也不想李管家擔心,便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好。”

李管家高興地盤算道:“好,那侯爺再休息會兒,我先去讓廚房再備點粥食來,侯爺這兩日還是吃的清淡的好。”

趙洵都不反對,隻是點頭,“好。”

李管家大概是頭一次見趙洵這麼好說話,眼角都笑彎了,“那我這就去,侯爺稍等。”

說完,便高興地出門了。

薑慈這麼多天以來,頭一次見李管家如此喜形於色,不由也跟著高興起來。

“大人既然醒了,那我也該回——”

她話還沒說完,隻聽趙洵問她,“你這幾日為何在侯府沒走?”

薑慈大概沒想到趙洵會問這個,一臉茫然道:“我走了李管家怎麼辦?話說大人,你這侯府看起來雖然大,守夜時卻連個換班的都沒有。”

趙洵搖搖頭,道:“我不是說那個……我以為你和那個雲歌會趁這幾天一走了之,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和我解釋那些事了,不是嗎?”

薑慈傻眼,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在趙洵眼裡是盤算著這種事的人,“那我乾什麼要費這麼大一番功夫和大人回京城?再說,我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啊,大人您這傷還有在巷子裡受的吧?當時若不是我要去找雲歌,大人也不會身陷危險,這時候我要是走了,那成什麼人了?”

她這一長串話不假思索地一口氣說完,聽得趙洵半天沒說話,半晌倒是少見地笑了一下,看得薑慈一愣。

薑慈有些不自在道:“怎麼了?我說錯了?”

“沒有,隻是覺得和姑娘比起來,倒是我小人之心了。”趙洵收了笑,看了一眼薑慈,後者此時神情都隱藏在麵紗中,看不分明。趙洵方才就有所疑惑,便又問,“但你在府中為何要做此打扮?我這府上本來也沒幾口人,更沒有你這號人物。”

薑慈歎氣,道:“現在有了。”

趙洵:“什麼?”

薑慈不緊不慢道:“侯爺府上有個剛來兩月的丫鬟,臉上有個古怪的疤痕,平日裡都戴著紗巾,不以真麵目示人。這消息,大概都已經傳到太後那了。”

“太後?”趙洵心說怎麼又牽扯到了太後,但是轉念一想,好像又明白了什麼,“太後派人來了?”

薑慈點點頭,解釋道:“當時情況比較複雜,我躲不開,又怕暴露了身份,隻好出此下策。李叔配合我,給我編了個撿來的丫鬟的身份。”

本以為趙洵又要說她擅自行動之類的話,但沒想到趙洵聽了,卻隻道:“這倒是沒想到。”

薑慈一愣,“什麼沒想到?”

趙洵看她一眼,問:“來人沒說彆的?”

“還說太後給侯府選了些人,來照顧侯爺。”

“嗯。”趙洵點了點頭。

薑慈疑惑道:“這和我假扮丫鬟一事有什麼關係嗎?”

趙洵不緊不慢道:“太後一向對侯府的事很是上心,前幾年就總想往侯府添人,隻不過礙於我在軍中,這事兒一直沒成。這次聽聞我病了的消息,她肯定還想著這事兒。”

薑慈道:“這不是因為太後關心侯爺嗎?”

趙洵輕輕一笑,“你以為是關心?”

薑慈不敢說話,心說這兩邊都不是自己敢得罪的。

隻聽趙洵接著道:“關心是假,眼線為真,有些人隻是想把手伸到侯府裡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