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張開,內力促使匕首重回他手中。
這回顧涯沒再隱忍,很是敏銳地掐住了阿吀下頜,他語氣明顯不若剛剛輕鬆:“你想給自己留什麼餘地?”
阿吀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顧涯是這個反應,心思被戳破嘴巴就討了巧:“我怎麼會殺人呢?不管發生什麼我也不會去殺人的。”
說完她又伸手去摸顧涯的手,沒掰開,而是就這那力道湊近他麵前,親了親他嘴角:“更何況那人是你。”
顧涯氣兒還是沒下去,也不再好發作,手上鬆開阿吀之後,仍舊將那匕首塞到了她手裡:“那你便留作防身之用。”
阿吀沒敢再扔,她也有些鬱悶道:“往常就算我說不要,你也不會發脾氣,今兒你乾嘛氣這麼大。”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如今是我發妻。”
一聽妻不妻的字眼,阿吀就心煩,她膈應這種形式上將彼此綁死的關係。一旦承認,等同心裡就默認了對方永遠不會離開自己,可怎麼可能呢?
人不在身邊,心不在自己身上,是兩種不同形式上的“離彆”。
若是自己太信任對方,遲早有一天會因為這份篤定死得很慘。
她不介意□□的消亡,卻格外珍惜如今精神上那一點平靜,她不想因為誰去毀掉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生機”。
顧涯本就含了氣,再見阿吀這會兒臉色,他神情就淡漠了些。等提了熱水,阿吀洗完之後,他自己便坐在木桶裡待到水涼透了才起身。
屏風後傳來水聲,阿吀心裡有點打鼓,她發現越和顧涯相處,就越能體會到這人脾氣並不好。
尤其是彆戳到他用了心去做的事兒上,不然那樣子是夠嚇人的。
今夜沒再留了燭火,顧涯手一掃,明亮儘數熄滅。
以往因著阿吀怕黑,所以總會留那麼一兩支蠟燭方便她起夜,這會兒全滅,也曉得他氣夠不順了。
阿吀自認自己脾氣也不算多好,哄了一遍還不行嗎?他還蹬鼻子上臉?屋裡一暗,她騰地一下就坐了起來:“你差不多就行了,你擺臉色給誰看!”
“給你看。”
阿吀被這話堵得冷哼了一聲,也不管顧涯擋在窗前,越過他身子就往掛著披風的架子走了過去,嘴裡還嘟嘟囔囔:“你是大爺,我伺候不起,你既然看我不順眼,我去和銀杏睡,省得你再因為我睡不好。”
顯然她是走不掉的。
如今顧涯身法已極儘詭譎,阿吀都沒察覺到動靜,顧涯已出現在她身後,在其抬手要去拿披風的一息,從背後抱住了她。
準確來說是錮住了她。
他力道不小,阿吀被勒得難受,心裡火氣噌一下燒了起來,她去掰顧涯的手,惱道:“合著你武功都是用在我身上的?有本事你彆用武功!”
顧涯並不理會她這話,手不自覺挪到了她心口處,觸碰到柔軟他才能克製住心裡頭那股火,他不想和阿吀發脾氣,於是隱忍道:“你不願意同我成親,也不願意接我給你的定情之物,我難道都不能不高興?”
“定情物?”阿吀被哽得一口氣上不來:“哪個神經會拿匕首當定情物,那東西還指不定是你從哪裡偷來的,你尊重我嗎?你拿這種東西當定情物?還有你少提什麼成親不成親的事兒,你越提這個我越窩火,你三年不回來,一回來就要和我成親,你麵子可真大,憑什麼都聽你的!”
“我從不做偷盜之事。”
阿吀被氣笑:“你和青羽去皇宮那回是我做夢夢見的事兒是吧?”
“你講不講理,那回緣由...”
阿吀截了他的話茬,掰開他不老實的手,轉了身用手指指著顧涯,嗓門大了許多:“我告訴你你少說你是為了我怎麼怎麼,那前因你怎麼不提?”
三年前她雙手傷得見骨,還有她在雨中渾身染血模樣在顧涯腦海浮現。
他氣被緩了下來,被阿吀指著也怒不起來了,握住她的手,柔了語氣:“那匕首是我在珍寶閣挑的,花了許多銀子。送與你的東西本該教人特意打造,可我心切,好在這匕首也是獨此一件的寶物,喚做殞星。”
“盼你沒用上它的一天,若用上,這名字也相襯。”顧涯親了親她的手:“不氣了好不好?”
阿吀抽回手又是哼了一聲:“那你去把蠟燭點亮,給我一個一個點!”
顧涯自是去辦。
“被你鬨得都餓了。”屋裡一亮,阿吀裹著披風坐在椅子上還有點煩躁:“銀杏睡了,吃什麼?”
“我去給你做。”
阿吀不是很相信他的手藝,撇嘴:“你做的能好吃嗎?”
顧涯走到她跟前兒點了點她額頭:“比不上銀杏,可也不算難吃。”
“那你去做吧,一碗素麵就好,不要荷包蛋。”
顧涯開門要去廚房,阿吀不想一個人在屋裡待著,慢了兩息也跟了上去。
月輪高掛。
阿吀走進院子一刻,顧涯忽回身抱住了她。在其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已是有三支箭羽落在了地上。
東麵屋子裡桑甜反應很快,已是推門到了院中,顧涯手一推,桑甜就護住了阿吀。
當著是什麼厲害賊人,結果還不到一盞茶的時候,顧涯左右手各拎著一人已是落到了院子裡。
銀杏也被動靜吵到,攏著披風到了院裡頭。
那兩個賊人癱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這三女一男,臉色可謂是相當精彩。
桑甜舉著短鉤逼著其中高個,喝道:“說!你們是誰!”
阿吀誒了一聲推開桑甜,她還有些笑意:“這兩個武功不高還敢行刺殺之事,明顯是對顧涯對我們不太了解的江湖嘍囉,估計隻是為財,不至於這麼審問。”
桑甜便又將短鉤掛回了腰間。
這兩人不聰明也不算多笨,立馬就清楚這裡頭說話最有份量的是這位被懸賞的豐腴大美人。
高個男子即刻就曲了膝蓋,順帶揪著矮個的一起跪了下來:“姑娘聰慧啊!小的喚做張誠,我弟弟喚做張信,三個月之前有一波江湖人到了潯陽,我們兄弟倆是無意間聽見他們談論,談論如今江湖上懸賞最高的是名字喚做顧涯和明媚的兩個人。”
張信也搭腔:“然後早間兒在是街上閒逛,聽見有人喊了顧涯二字,這才同我大哥來碰碰運氣。”
桑甜銀杏麵麵相覷。
顧涯卻一腳踹在了張誠心口,他不信這話,一腳就將人踹了三丈遠,麵色冷然:“你們那三箭明明是朝著阿吀去的,再敢胡說小心我廢了你們手腳。”
張誠捂著心口哎呦不停,他弟弟張信不敢去扶人,隻敢不住地磕頭認錯:“俠士饒命!我大哥真沒撒謊!我們兄弟朝著這位美...姑娘先動手,是因為...是因為她懸賞金最高而已!”
這倒出乎意料。
阿吀走到顧涯前頭,擋住了他一身怒氣,蹲身下來,問張信:“那你二人如何知曉我便是明媚。”
她尋思自己變化之大連顧涯都認不出來才有此一問。
張信被阿吀麵容晃了眼,又被其柔和語調安撫了一瞬,嘴巴沒個把門兒說了實話:“說是喚做明媚的是顧涯之妻,你二人既共處一室,你又如此貌美,那你自是明媚姑娘了。”
阿吀點點頭,就知曉這二人沒見過她和顧涯,那這麼猜測就是合理。
她還想再問,顧涯卻將她拉起,一腳又將張信踹了出去。
聽那呼痛聲,似比踹他哥哥的力道還大些。
阿吀皺眉拍了顧涯一下:“你乾嘛呀,把人踹死怎麼辦?”
顧涯抿唇不言。
等全盤問清楚,真被阿吀說中,這兄弟倆的確是江湖嘍囉。甚至嘍囉都算不上,而是潯陽城裡出名的混混。
他們不知江湖人武功會高到什麼程度,覺著自己孔武有力箭術又好,拿下三女一男應不困難。
甚至覬覦了三女美貌,想帶回家當媳婦兒。
關於懸賞一事,也算在阿吀預料之中,顧涯的命是多少人明裡暗裡想要的,如若她是敵人,也會這麼辦。
而她自己懸賞金比顧涯還要高,阿吀竟是有點開心。這不就證明錦城之事她辦得太漂亮才教敵人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嗎?
銀杏是不曉得阿吀笑什麼,她很擔憂道:“姑娘,你不會武功,如今又被萬金懸賞,這可如何是好?公子也總有不在的時候。”
阿吀擺擺手,對此並不在意:“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顧涯則是覺著阿吀相信他,也相信他不會讓她出事,臉色緩和了一些好看了不少。
阿吀朝著地上還在呼痛的二人招了招手,那兩人就跟狗爬一樣地爬到了她跟前。
她不習慣有人跪在她麵前,便又蹲身,笑道:“你們也曉得,顧涯武功高脾氣不好,你們的命...”
兄弟倆忙不迭磕頭,直言是端茶倒水什麼都願意做。
阿吀咂舌:“那倒不用,不過的確有樁事兒需要你們去辦,辦好了,就留你們一命。”
兄弟二人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和本事。
“從明日起,你們便去給潯陽各大酒樓處的說書先生說個消息。就說顧涯已經下山,也知曉三年前錦城之事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了。如今顧涯武功大成,即將前往京城為顧寒舟翻案,至於三年未見其人是怎麼知曉真相的,則是因為他那個身為天下第一的師父沈無念出手幫了忙,查明了賊人身份勢力。”
阿吀笑得狡黠:“可記住了?”
張誠張信磕頭,又問:“能不能給書一份?怕記不住記岔了。”
阿吀起身,背對著那兄弟倆朝著桑甜吐了吐舌頭,然後又故作深沉道:“給他倆喂份毒,解藥的話得看事兒辦得怎麼樣,嘴巴又夠不夠嚴實。”
桑甜領會了她的促狹,從荷包裡隨便掏了兩個安眠的藥丸子塞到了這對兄弟嘴裡。
阿吀也不可能給他們留什麼筆墨文書,教桑甜盯著人背下來才放了人走。
而後半夜,她都快睡著了,顧涯卻忽在床笫間格外纏了她一回,也教阿吀無語。
她後來沒力氣地躺著,氣喘籲籲問他:“你屬狗的嗎?”
一想起來她問過,遂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