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險(一)(1 / 1)

救贖了個美窮慘 不佛 4276 字 4個月前

屋裡陷入了一種靜謐,隻聞劣等蠟燭的火芯子燒灼之聲。

那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映照得交疊一處,昏黃之光又加劇了彼此思緒。

顧涯伸出手,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收了回去,而是轉身去拿了洗臉用的巾帕子,這才給阿吀遞了過去。

“擦擦眼淚,小臉兒都哭花了。”

阿吀嗯了一聲接過,給自己擦眼淚,擦完不客氣地遞還給了顧涯。

“下次沒錢也不賭了,可好?”

阿吀盯著顧涯神色,見他並無馬後炮的指責,看著像是當真不喜賭博之事,加之那語態溫柔,她這才嗯了一聲。

少年這才笑了出來,這會兒的笑和溪邊又有不同,阿吀瞧不出哪裡不同。

隻顧涯覺著阿吀這會兒真跟剛出生的羊羔子一般乖順。

兩人這般用了飯,顧涯與她說了被送銀子的事兒,阿吀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等到打完水,洗漱完,已是月上柳梢頭。

半夜,顧涯又被床上的啜泣聲吵醒。

還是如第一夜那般,阿吀整個身子朝裡縮成一團,啜泣聲隱忍如同剛出生的小貓。

她的身子有些發抖,顧涯探手將她掰過來,人熟睡著,臉上淚痕不止。

與第一夜囈語地那些他並聽不懂的話語不同,這會兒阿吀口中所念叨的儘是:“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我沒用...對不起...”

幾個詞反反複複,重重疊疊,像是她的夢裡,有什麼在一直銼磨著她的心魂。

顧涯皺眉,抬手覆在她的背脊之上,隔著布料,那顫抖的弧度讓他手心都有些發麻。

溫熱內力讓阿吀發抖的身子逐漸平緩,她卻仍舊眉頭緊促。

顧涯若有所思,隨後淺淺哼起了小時候娘親給他哼的小調:“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鐘;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兒發芽,打拔兒。楊柳依依...青綠常在...盼你喜樂...無憂...”

哼了兩遍,阿吀神色漸漸安寧。

顧涯不知想了什麼,也躺回了地上的鋪蓋裡。

黑夜之中,他睜著眼睛,聽著床上人的平穩氣息,他卻有點睡不著了。

顧涯幾乎已經記不起他娘親的模樣,隻每每回想,隻記得娘親斜髻上的碧玉簪,還有娘親哄著他時候的溫柔。

天是什麼時候亮的,阿吀並不清楚,隻這兩日她睡得很好。

起來之時,屋裡顧涯並不在,不過洗臉架子上有嫋嫋白氣。

那水還熱著,想必是出去找吃食去了。

阿吀自己洗了臉,就坐在屋裡等顧涯回來。

等人端著白粥包子進來,阿吀默默鼻子,有點不好意思道:“我不喜歡吃包子,我早上一般都是...阿姨...不是...就白粥...”其實她白粥也不怎麼喝,她早上吃得雜,全看心情,畢竟全球那麼多好東西不是?

可惜前世並無什麼口腹之欲,真沒有了的時候,又什麼都想吃。

顧涯愣了一下道:“好,今兒是拿了茶葉蛋。”

“湊合吃。”阿吀還是堆了笑臉兒,等用著吃食,她又問:“今日做什麼啊,這客棧不才定了三宿嗎?明日豈不是要走了?”

“是,此行金陵我是要去萬花樓取帖子,待拿了帖子,就該上路了。”

“萬花樓?這名字聽著怎麼像是個煙花之地?”阿吀臉湊近,盯著顧涯:“你小子說實話,是什麼地方,取了什麼帖子?”

“萬花樓是橫跨朝堂與江湖兩界的暗市,遍布各地,樓中人魚龍混雜,什麼買賣都做。其表麵上也確實是一家酒肆,聽聞裡頭舞姬是有,不過並不做風月的勾當。因其在江湖上消息靈通,也就成了一些江湖一些大事兒的驛站。比如武林大會,這種事兒都是由萬花樓來傳了消息。金陵這處,算是總舵。”

顧涯很自然地將茶葉蛋撥乾淨遞給阿吀,阿吀接了才繼續道:“我這回下山,就是為了去萬花樓取武林大會的帖子。”

“那這帖子是誰人都能取的嗎?”

“不是,得有門派掌門的薦書。”

阿吀將蛋白吞了,準備將那蛋黃放到了食盤上:“那你是什麼門派的?”

顧涯怕浪費,將蛋黃接在了自己碗裡:“我是逍遙派的人。”

“阿哈哈哈。”阿吀沒忍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你彆和我說你師父叫無崖子。”

“自然不是,我師父喚做沈無念。至於你說得無崖子,是七煞派的掌門。”

阿吀被說得好奇得不得了:“你師父的名字這般好聽,厲害不?那七煞派又是乾什麼的?”

“當然,師父武功高深莫測。至於七煞派,你還是不知曉的好。”

“那你武功高低呢?”

顧涯糾結了一下:“我師父說我可以了。”

“這算什麼說法?那你們門派有幾個人?學得武功叫什麼名字?江湖上一般都有什麼事兒?真能到處飛嗎?”阿吀嘰裡呱啦問了一堆。

顧涯抬眼瞧著她,透著幾分無奈:“你先將你碗裡東西吃了。”

阿吀乖乖捧著碗,開始喝粥,喝之前還是沒忍住問:“那你能帶我一塊去萬花樓嗎?”

萬花樓畢竟混雜,原本顧涯是不打算帶著阿吀去的,卻禁不住她癡纏,到底還是帶她一起出了客棧。

路上阿吀話特彆多。

“你們江湖可有排名?”

“有。”

“你師父排第幾?”

“第一。”

然後就是阿吀一頓極度誇張地驚呼與訝異:“那你師父說你可以了,豈不是...?”

顧涯還真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隻嗯了一聲。

阿吀這會兒生了遐思,一開始穿越她並未想了許多,當下就難免生了自己穿越而來難不成就是為了遇見顧涯不成?

天下第一的徒弟,救了自己,這不就是典型江湖文的套路麼。

而且顧涯...阿吀側頭去看,顧涯生得英俊,執劍樣子真的有夠帥,而且賭坊裡看他打架護著自己那情景,當時沒覺著有什麼,這會兒想起來就覺得吧...太小說劇情了。

轉念一想,阿吀又不大信。

總不能顧涯嘴巴裡說什麼她信什麼,那以後怕是被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萬花樓這麼厲害,當官兒的能不管?”

“不知,江湖是傳聞萬花樓每年都要給朝廷供銀。且萬花樓行事低調,並不參與江湖紛爭。”

這麼說阿吀就能理解了:“那你這回去武林大會是打算比武?”

“是。”

這一字很有力道,阿吀不禁又道:“你不會是想拿個頭籌吧。”

顧涯聞言扯了嘴角,側頭朝著阿吀透了幾分不經意,卻不是散漫而是勢在必得的模樣:“又有何不可?”

他平時性子多是溫吞,甚至可以說了是古板,這還是阿吀頭一回從他身上體會了幾分少年行走江湖的瀟灑氣。

那高馬尾隨著他身子略有甩動,阿吀這才注意到他發絲順滑,行走之姿挺拔之中自有一番力道,是由內而外散發的一種自傲。

阿吀心裡頭就有了些佩服:“你真厲害。”

顧涯被誇得腦袋側到了另一邊,沒接話。

兩人行走一刻鐘,便到了萬花樓門前。

萬花樓如其名,一副花團錦簇之景。

三層樓高,每曾樓邊都放置了許多盆樣,有些花阿吀認得,有些花她認不得。

且那門匾上,都雕刻著繁複的花紋樣。

一進去倒是和平常酒肆無差,隻阿吀覺著那其中的格局還挺像現代的酒吧。

可見隻要沾了酒之一字,古往今來人的構思都是差不離。

樓中人多,奇形怪狀什麼打扮的都有。

到底還是江湖人,比普通老百姓就是要個性。

阿吀打量了一番,注意到有個穿青衣的女子,她忍不住驚歎,這姑娘長得也未免太小青了些。

盤得是靈蛇髻嗎?青色絛帶穿插其中,垂落身後;桌子上放的兵器形如蛇身,不知道是個什麼說法的兵器。

她的長相卻不若打扮妖嬈,麵容冰冷,其他人像是不敢招惹她,都刻意避開了她身旁的桌子。

顧涯倒沒看,隻尋了小二,報了來意,便被領到一處空桌坐下。

小二收了薦書,並未打開,給他二人倒了酒水,自裡間兒去了一趟才又出來招呼。

“要等多久啊?”

“不知。我看人有些多,帖子得現書,還要蓋了萬花樓的章,領了令牌。我們來得不算早,估摸得多等一陣子。”

阿吀點點頭,捧了酒杯喝了一口,眼睛還時不時瞥向那青衣姑娘。

她伸出指頭戳戳顧涯,小聲道:“那青衣姑娘可瞧見了?是個什麼來頭?”

顧涯掃了一眼,注意到了人手邊的靈蛇劍,回道:“她應該是秋水宮的青羽姑娘,她性子冷漠孤僻,行事經常超乎常理之外,你彆看了。”

“有多冷漠?有多超乎常理?”

顧涯搖搖頭,沒再說。

阿吀又飲了口酒,這酒是用花釀,略甜不辣喉,不算多好喝。

她又看看周遭,有大絡腮胡子長得跟沙僧似得;還有胖和尚,也有穿得一樣的衣裳人模狗樣的幾個男子;還有扛著關公大刀的漢子;還有幾個侏儒小矮人,剩下的都還挺正常的了不過也比尋常百姓穿著打扮來得奔放。

她沒忍住尋思,合著江湖就是大型潮人聚集地。

與此同時又從樓外進來四位姑娘,皆是身著白衣,束道姑頭,額心點一顆紅痣,手執拂塵。

阿吀沒忍住,趕緊給自己倒了杯酒,她心裡有些激動,這幫姑娘是誰?峨眉派不成?

阿吀這方猶自興奮,卻聽那冷若冰霜的青羽姑娘一聲冷笑,將手中的酒衝著這幾個姑娘潑了出去,嘴裡更道:“你們合歡門的下賤坯子最好是不要踏進有我青羽在的地界兒,再往前一步,彆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