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景(1 / 1)

救贖了個美窮慘 不佛 4256 字 4個月前

顧涯是在河邊撿到的阿吀,乞丐模樣,臟得發餿發臭發黑。

少年心善,沒嫌棄,也是第一次下山,還不懂路邊的東西不能亂撿,路邊的人不能亂救的道理。

他略懂岐黃,號了脈,見人沒什麼大事兒,就給喂了些水和乾糧。自己則脫了衣裳去河裡洗澡去了。

是以阿吀悠悠轉醒之時,就看見眼前光著膀子的少年,頭發濕答答的,被隻木簪堪堪束著,以不至於太過淩亂。

他的麵容該如何描述,眉睫讓人豔羨;那眼睛又大又亮,但是並無水波瀲灩的多情,反而澄澈;鼻子甚是俊俏,尤其是鼻尖那顆痣,為其增色幾分;嘴唇不算薄,顏色嬌俏,卻一點女子氣都無。

年歲應該不大,身上還透著一股子少年氣。

總之,阿吀心裡來了句:長得牛逼。

火堆上的小鐵鍋裡,熱氣嫋嫋繚繞,魚湯已是差不多火候好了,那沸騰的動靜,讓香氣更甚。

察覺身旁人氣息有變,顧涯便側頭去看這小乞丐。

四目相對,顧涯是沒想到這小乞丐的眼睛長得那麼大,很是明亮,可惜沒什麼生氣。

眼睛眨巴眨巴,阿吀聽到顧涯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快被你臭死了。”

阿吀一個白眼,翻個身不想理他。

“你是餓暈的,起來喝點魚湯,然後趕緊去河裡洗個澡。”

顧涯自己喝了兩碗已是肚飽之後,見小乞丐還是沒動靜,又道:“剩下的都留給你了。”

阿吀還是沒動靜。

顧涯就繞到另一邊,結果就看見小乞丐睜著眼睛麵無表情的像個木頭。

他心內稍有不耐,又覺著小乞丐怕是不想活了,生出不忍,隻好將那小鐵鍋取下來,然後拿著另一個乾淨的湯匙一點點喂這小乞丐。

直到魚湯見底,魚肉隻剩下骨頭。

“有力氣了嗎?”

阿吀終於在顧涯那雙大眼睛地注視下,坐起了身:“我要洗澡。”

“這不就是河麼,你去洗,我給你看著。”

“不會遊泳。”

“我帶你去水淺處。”

阿吀當著他怎麼帶呢,結果跟拎小雞似的給拎到了十幾米遠的河邊去了,她不舒服倒是也沒掙紮。

“你就在這洗,姑娘家家的不要這麼臟,洗乾淨點兒。”顧涯說完轉身就要走。

阿吀一把拉住他的褲腳:“我還要乾淨衣服。”

“好。”

半個時辰之後,阿吀披散著頭發,光著腳,穿著大了幾圈的棉布衣裳從樹邊走了出來。衣服穿得還不對,褲子反了,上衣也沒穿好,脖頸露了一大片。

顧涯已是收拾停當,高馬尾顯了英姿,頭發烏黑烏黑順滑得就跟那馬尾巴似的,簡單的藏藍棉布衣裳乾淨清爽。

他手上拎著剛洗好的小鐵鍋,看到小乞丐出來,就那麼盯著她,眼神略有詫異。

剛才的小乞丐全身都是黑泥,臉上就更是臟得沒邊兒,頭發都打綹,身上還有不少結痂的傷口。

渾身惡臭不說,估摸那頭發上都有不少虱子。

結果洗了半個時辰,誰能想到那黑泥底下的皮子還挺白,因為太瘦,小乞丐的臉頰都凹了進去,可那五官還是能瞧出來是清秀好看的。

也不知道養好了該是個什麼樣子。

阿吀麵無表情,一副隨便你怎麼看我無所謂的死人臉。

“你把自己弄臟成了人鬼不分的模樣是不是怕被人欺辱?”

“不知道。”

“你為何當了乞丐。”

“不知道。”

“你爹娘呢?”

“不知道。”

“為何衣裳都不會穿。”

“不知道。”

“那你為何在城外,乞丐不應該是在城內乞討嗎?”

“沒錢給乞丐頭子,被打出來了。”

顧涯沒再問了,上前幾步把自己的布鞋脫了下來:“你穿這個,等到了金陵我再給你買。”

這話是下意識就說出來的,人救了,又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如今雖是太平盛世,但身無分文的孤女還是不大好活。

主要也是顧涯覺著自己要是不管這個小乞丐,這姑娘便會自暴自棄的自己餓死了。

他也沒覺得帶個人在身邊會有什麼麻煩。

舉手之勞,到了該散之時散了便是。

“哦。”

“你褲子穿反了,你重新去換下。”

阿吀就走到樹後重新整理了下,再出來除了褲子是穿正的,上衫穿得還是不倫不類。

“你是不是傻子?”顧涯有些受不了。

“不是。”

“那你衣裳怎麼穿成這樣。”

“不會。”

阿吀麵無表情,顧涯則是被她這反應給說煩了。上前直接給她上衫攏好,腰帶係得紮實。少年心無旁騖,彎身順手也把她褲帶子都給係得結結實實的。

再起身看著到自己下巴的姑娘,顧涯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羊叫的聲音就是我的名字。”

顧涯略歪頭,有些不懂。

然後阿吀張口:“咩~咩~咩~,我名字叫阿吀。”

卻見顧涯沒控製住,笑出了聲,俊俏麵龐迎著陽光,笑得露出了白牙,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就更好看了點兒。

阿吀則趿拉著鞋子給了他一腳:“我說我名字你笑什麼,你嘲笑我。”

“我名字喚做顧涯,少不自涯的涯,我師父說這個名字是取極儘之意但又希望我能好好約束自己。”顧涯沒惱小乞丐的動作:“坐石頭邊兒上去,我給你梳頭發,然後我們就去金陵。”

就見阿吀乖乖的走到石頭邊兒坐下,然後顧涯放好了小鐵鍋,從馬上的包袱裡掏阿掏,掏了個碧玉簪子出來。

然後又將碧玉簪子好好放到盒子裡,隨意隻拿了個木頭簪子。

小乞丐的頭發枯黃枯黃,沒用香胰子洗得不夠乾淨。

顧涯五指從中穿過都有點膈應,想想還是拿內功把阿吀的頭發給烘乾透了才束好。

他從小自己打理自己,雖不會梳女子的發髻,但男子的樣式還是梳得利索的。

“去了金陵再好好洗洗,還是臟。”

阿吀洗個澡把力氣用完了,這會兒坐在岩石上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懶勁兒就上來了。見腦袋上沒什麼動靜了,身子就一歪倒在岩石上。

顧涯探頭:“可是又沒力氣了?”

阿吀眨巴眨巴眼睛回答。

顧涯懂了,阿吀穿著他的衣服不大好拎著,怕拎著那衣服直接拎散了,隻好將人打橫抱起。

到了馬前又跟抱小孩似的,把人給舉到了馬上。自己則利落地翻身上馬,直接將阿吀箍在了懷裡。

顧涯這年十六,阿吀這幅身子的原主則是十五。

前者沒被師父教導過什麼男女之事,顧涯年歲還小也就線條粗,絲毫不覺得有什麼親昵之處;後者則是在異時空死的時候都二十四了,對個少年她腦子也是空著的什麼都沒有。

是以兩人都特單純的就這麼上了路。

阿吀沒騎過馬,剛上來的時候還有點害怕,不過見顧涯身手利索,也被圈著就好多了。但騎得太快,風吹得她臉是真的疼。

“你能不能騎慢點,我要被顛死了。風這麼利,乾嘛呀,想吹死我唄。”

“得在天黑之前到金陵。”不然怕是沒便宜的客棧了。

阿吀不管他:“那你先停下來,不是騎馬的都有什麼披風麼,你穿上把我圈起來。”

顧涯點點頭,又勒馬停下,去包袱李翻出個披風。之後就見顧涯把阿吀圈在披風裡頭,阿吀身量小,腦袋也往披風裡頭一縮,靠著顧涯這麼顛簸顛簸還給睡著了。

從外頭瞧,都瞧不出來馬上有兩人。

阿吀睡醒了見馬還沒停的時候,就不高興了。她不高興的時候就特彆暴躁:“都騎多久了,怎麼還沒到。”

“快了。”

阿吀腦袋冒出來,看著天色已然黃昏,看到黃昏她心裡就發堵的厲害,不耐煩道:“你停下來,我屁股疼。”

“不行。”

“為什麼啊,我說了我屁股疼。”

顧涯沒理她,反而速度更快了些。

要在天黑之前到,不然沒有便宜的客棧,就很麻煩。

他自己一個人在哪裡都能睡,帶著個女子就不能那麼囫圇隨意了。

阿吀氣鼓鼓地又縮回披風裡,看見披風裡還有補丁,就知道了這小孩窮得很。

也是,穿棉布能有什麼銀子。這棉布也不是好棉紡的不夠細膩,粗得很,穿得磨得慌。

而阿吀上輩子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錢。

一般的豪富也就算了,她卻是屬於特彆富的那撥人,她本想沒出息的就那麼得過且過的活一輩子,也算舒服是不是?可她就那麼死了。

阿吀以前也是盼著的,盼著人死如燈,灰飛煙滅,再無來世,她是活得夠夠的。

但沒想到死了竟然來到這兒來了,還成了個乞丐,這不就是來受活罪。

她縮在披風裡想著些有的沒的前塵往事,顧涯則加緊趕路,終於趕在天剛擦黑城樓下鑰之前進了金陵。

顧涯第一回下山,正好趕上端午之日。

金陵無宵禁,隻見漫天煙花,爆竹之聲不絕於耳。

萬家燈火通明,亭台樓閣鱗次櫛比,雕梁畫棟美不勝收。

再見往來行人衣袂交錯,錦緞綢紗,飄逸之間更有雲鬢香影,繁華自入眼中。

卻觀顧涯,棉布著身,腳上是草鞋,騎著的踏星倒算一匹好馬,隻也不算名貴。

馬身上耷拉著的行李上還綁著小鐵鍋和些雜物,與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便也就打眼兒,有幾個姑娘早早就瞧見了馬上的俊俏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