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京城人(1 / 1)

“誰是你娘子。”

手中的木雕不慎掉落,柒如霜彎腰撿起,放到櫃子上,轉身就要走。

“娘子,你不要軒兒了……”

那趙軒趕忙跑到柒如霜麵前,撐開雙臂擋住她的去路。

柒如霜止步,秀眉微微蹙起。

原主的記憶中,這趙軒看似癡傻笨重,卻是個極端難纏的存在,得不到的東西他撒潑打滾也要,哭鬨強求甚至不顧一切,仗著自己乃縣令之子,攜家仆為所欲為。

與此同時,裴訣踏入茶樓,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柒如霜的身影。

她正對著一人笑,那人的模樣風貌不及他,還是個傻子。

柒如霜輕舒玉臂,曼妙轉身,淺綠絲帶輕揚,翩然落下,恰好點綴於柔滑雪頸之上,秀美鎖骨若隱若現。

她歪頭看著趙軒,眼波流轉,笑臉如春風拂麵:“你當真喜歡我?”

趙軒仰首延頸,竭力捕捉著少女身上散發而來的幽香,雙手幾欲想觸及她,卻又極力克製那份渴望,雙眸炯炯有神的說:“喜歡娘子!”

柒如霜低聲歎氣,麵露憂鬱:“可我不僅飲酒,還日日與美男調情作伴,吃喝嫖賭,夜不歸宿,你爹是不會讓我嫁給你的。”

“會的,隻要軒兒想要,爹會同意的。”

趙軒道完,兩眼一眨,豆大的淚花掉落:“我不喜你做那些事情,軒兒不喜,不準你再做那些事情!”

柒如霜惋惜道:“可我喜歡啊,怎麼辦呢,要不你忍一忍,倘若你能接受這樣的我,那我再考慮嫁給你如何?”

趙軒不停地用手擦著眼淚,擦著擦著神情驀然暴躁起來,猛然推到手邊的桌子。

大喊大叫:“我討厭你,軒兒討厭你,討厭你!”

動靜引來眾人目光,趙軒惡狠狠地盯著柒如霜:“娘說不聽話的人,打幾鞭子就聽話了,你們去,把她給我抓住。”

趙軒的家仆聞令趨前,尚未觸及柒如霜身畔,隻見一物淩空疾射,驟然擊中其腕部要害。

刹那時,瓷片四濺,尖銳之聲刺耳,鮮血迸射而出,赫見森森白骨顯露無疑。

痛徹心扉之下,仆人頓時癱倒在地,捂住傷肢哀號不止,場麵一片混亂,茶館內喧囂震天,賓客或驚慌離席,避之不及。

亦有好事者,留步觀望此幕奇觀。

趙軒嚇的贅肉顫抖,躲在另外一個家仆身後:“爹娘,軒兒要回家。”

柒如霜的蝴蝶繡花步鞋沾上血跡,她驚魂未定地向後退數步,背靠木櫃,抬眸看向門那處。

那兒站著的少年輕裘緩帶,衣袂飄逸宛如初雪。

麵對柒如霜,他展露一抹淡然笑意,唯獨那對丹鳳眼中,蘊藏清冷之意,迥異往昔溫潤。

之後,趙軒被家仆帶離茶樓。

彼時,從外歸來的書衡看到地上碎掉的瓷器,詢問柒如霜發生何事。

柒如霜潦潦解釋,後來到裴訣身前。

許久未見,記憶中柔和的麵容,今日看著格外陰鬱,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周遭猶如烏雲密布,壓迫著感官。

柒如霜出聲:“剛才是你出手……”

裴訣的目光落於她的鞋上。

臟了。

他隨即淡聲否決:“不是我。”

可柒如霜明明看見,那茶杯就是從他這飛過去的。

裴訣看透她眼中疑惑:“是家裡的侍衛。”

然柒如霜並未看到裴訣的侍衛。

“侍衛?”

而後便聽到他說:“走了。”

“哦……”

柒如霜不再有懷疑,她沒見過裴訣的侍衛,但也從書衡口中聽及過。

察覺裴訣凝視,柒如霜垂首斂眉,細數柔荑,纖纖玉指在不經意間交織糾結,嬌嫩肌膚漸染緋色。

她有些心虛,方才對趙軒胡說八道的那些,裴七應當也聽到。

腦裡想著,嘴已開口向他解釋:“我說那些話,是為打發走趙軒,你可彆亂想。”

裴訣輕嗯一聲,並未說什麼。

柒如霜莫名心跳地很快,下意識找彆的話題,想掩蓋這種微妙之感:“你這幾日都在家嗎?”

“京城。”

京城乃天子所在之地,龍騰虎躍,金銀財寶堆積如山,芸芸眾生夢寐以求踏入這片繁榮盛土,卻亦有無數膽怯者遙遙張望,止步於門檻之外。

在原主的記憶裡,她有個願望,便是去京城看上一看。

柒如霜對比頗為震驚:“你是京城人?”

“是。”

她恍然,怪不得先前向人打聽裴七,鱗州縣無一人知曉,原來他是京城來的。

若是從京城來,他每次來回往返都需兩日時間,這小小的鱗州縣到底有什麼吸引他。

柒如霜又問:“京城是不是很熱鬨?”

裴訣溫聲:“比鱗州縣熱鬨數倍,你想去?”

她自然是想去的,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等來年春季,來年春季我去京東找你好不好,裴七。”

“好。”

柒如霜提壺倒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後坐在裴訣對麵:“你怎知我在這裡,你是來找我的?”

言畢柒如霜便後悔問出這句話,顯得她好似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他。

可她這幾日忙於其他,根本沒怎麼想起裴七,是他突然出現,她才一下子這樣。

裴訣說:“路過,剛好看見你。”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是他四處打聽而來也,得知她柒如霜靠自己的本事,發家致富,開一家茶樓。

如此想來,那他豈不是暫且不知這茶樓是她的。

柒如霜試探問道:“你覺得這茶樓好不好?”

她真的非常想告知他,這樓是她的,她可牛了。

但是……那樣會不會讓他覺得她這個人愛顯擺,還是忍了。

“挺好。”

柒如霜眼中的小雀躍,裴訣怎會看不出。

“裴七,我現在可以賺到很多錢,日後你若是有需求,隨時可以找我。”

裴訣眸色烏黑,眼中帶笑:“當真?”

“當真。”

“好。”

翌日清晨,

茶樓開門不久,正當熙來攘往之際,忽然闖入數位行色匆匆之人,個個滿臉怒容,吆喝著要找柒如霜。

可此時樓裡隻有書衡一人,麵對此突發狀況,書衡鎮定自若,率先開口安撫群情:“各位請息怒,稍安毋躁。倘若有何事情,不妨先行告知於我,畢竟我也是此處的主人啊。”

牛二憤然將精致木雕擲於青石地麵,憤慨道:“此乃邪物,我帶回去在家放了兩日,老母親病倒在床,喝藥也無用。”

聞聽此言,書衡愕然之餘,可唇舌之爭非智者所願,而且,這也太不講道理,故抑聲平心的說:“區區匠藝之品,何能左右壽康,尊堂貴恙,必另有彆的原故。”

此時此刻,李家堅果商肆掌上明珠、李氏長女蘭姿婷婷而出,語帶悲戚之音,緩緩啟齒:“豈止其母罹患而已,我將木雕贈予祖母賀壽,孰料旬日內竟致祖母家身軀抱恙,好不起來。”

又有人言:“我家娘子也是,自從家裡擺上木雕,不久後她開始咳嗽不止,這幾日都咳出了血。”

……

柒如霜到達之時,隻見書衡身影深陷重圍,周遭人群劍拔弩張,樓內景象狼藉一片,桌椅傾覆淩亂交疊,宛如風暴肆虐過。

地上還有受壞的木雕,曾是她日日夜夜精心雕刻,如今被人踩在腳底,四分五裂。

“是柒如霜!”

眾人通通向她圍來,爭著吵著要她給個說法。

“你到究竟在木雕中做了什麼手腳?”

“我看這木雕分明就是邪物,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是詛咒人的。”

“怪不得柒如霜能在短短數月翻身,莫不是與鬼神做了交易。”

“她年紀輕輕,心腸怎如此惡毒。”

……

紛擾喧嘩之間,眾口鑠金,書衡辯解之聲猶如空穀回響,徒勞無功。

茶樓外站著許多湊熱鬨的百姓,其中就包含一邊嗑瓜子,一邊煽風點火的黃春燕。

“我就說吧,這做人呐還得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少用什麼歪門邪道,害了旁人更害自己。”

“我家的木雕雖模樣普通,但我黃春燕從不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更不會為了錢財,像她這樣哄騙大家。”

“好看不中用,還害人呐。”

茶樓裡的柒如霜遭眾人圍攻,她麵色凝重,不說一句話,半晌才聽明白了是個什麼事。

麵對眾多張張嘴,她除了感覺到無力,更是覺得此事荒謬至極。

怎麼會有人將木雕與疾病牽扯在一起,古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小腦萎縮大腦也跟著進水嗎。

柒如霜奮力推開人群,奔向書衡平日說書時所在高台。

“我不知各位口中的病症從何而來,許是因為我這木雕形狀古怪,讓你們想到不好的東西。”

“可它不過是一塊普通木頭所製,怎麼會有那種作用,若各位不願相信,三日之內,我定會拿出證據,證明我這些木雕無毒無害。”

底下仍然有人不肯買賬,帶頭嚷嚷叫她退錢,否則就摧毀這茶樓。

無奈之下,柒如霜與書衡將這幾日賺來的錢,退回他們。

待眾人散去後,柒如霜木訥地緩緩蹲下身,撿起一隻被掰斷的木雕,擦去上麵的灰塵。

這是她最熱愛的東西,如今被人踩在腳底。

她看向書衡低聲問:“書衡,你後悔與我合作了嗎。”

書衡撿起地上一個個呢木雕:“不悔,這件事有人在背後搞鬼,丫頭,是有人想害我們。”

木雕無害,有害的是居心叵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