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幼微雖然老實,沈逢光也曾無數次說過她傻,但戚幼微在一些事情上還是能分辨清楚的。
比如,戚幼微很確定,衛彆鶴不是她的熟識,也不是她養的貓。
所以戚幼微對衛彆鶴一點都不了解。
但看衛彆鶴的反應,他似乎對自己很熟悉。
戚幼微穿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戚纓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如果衛彆鶴是認識戚幼微的人,恐怕是通過外表才將她認出來的吧。
戚幼微之前的生活很單純,她家庭幸福,生活富足。
雖然戚幼微偶爾會被父母念叨著,多學學隔壁的竹馬沈逢光,會被沈逢光監視著好好學習。
除此一些瑣碎的小煩惱之外,戚幼微活得很開心。
說起來,之前在沈逢光的監視與管控下,戚幼微的交友圈並不是特彆廣,尤其是認識的男生更是少之又少。
從幼兒園開始,每每有小男生向戚幼微表達“愛意”的時候,沈逢光都會突然出現,將那些小男生喝退。
不僅如此,沈逢光還會去向戚幼微的父母告狀,以至於戚幼微到高中畢業,身邊一個男性朋友都沒有。
戚幼微想了很久,也沒想到衛彆鶴是她曾經認識的誰。
然而,衛彆鶴並未回答戚幼微的問題,他嘴角揚著笑,但看起來眼神卻那樣陰鬱。
戚幼微看著衛彆鶴似乎因為她問的這一句話,有些生悶氣的樣子。
戚幼微試探道:“要不,你給我一點提示也行。”
她循循善誘:“你看我們現在,在這裡重逢也是緣分,我從來都不怎麼聰明,你就告訴我吧。”
緣分。
衛彆鶴因為這兩個字,眉眼之間倒是染上了笑意。
“是緣分,但也是我找了許久,才找到的你。”
戚幼微仍是一臉懵。
衛彆鶴語氣親昵,又帶著些許久等的埋怨。
“戚幼微,你是真不記得我了啊。”
戚幼微倒也沒掩飾,她認真地點頭,不太確定地推斷著:“你如果是我的同學、朋友,我應該不會忘記呀,雖然我背書不太行,但我記人還是挺牢的。”
衛彆鶴站起身來,背對著戚幼微,不再看她。
而眼中的笑意絲毫未減。
衛彆鶴看著窗上映著兩人的影子,衛彆鶴移了移步子,兩人的影子漸漸靠在一起。
衛彆鶴語氣淡淡,還帶著些不滿的怨氣:“你既然不記得我,那就算了。”
戚幼微手中的瓜子全掉在了桌案上,“算了?誒……”
戚幼微繞過桌案,走到衛彆鶴麵前,她抬眸看著他,“你不高興了,為什麼呀?”
衛彆鶴低聲一笑,“你說呢?”
戚幼微想了想,“因為我沒把你認出來。”
衛彆鶴:“聰明。”
衛彆鶴雖然是在誇戚幼微,但戚幼微總覺得他的語氣怪怪的。
戚幼微很少被人誇“聰明”這兩個字,不僅老師沒這麼誇過她,而且竹馬沈逢光還經常說她笨。
衛彆鶴又成了戚幼微記憶中第一個誇她的人了,因此,戚幼微內心對衛彆鶴的虧欠又多了一分。
他都對自己這麼好了,自己卻把他給忘了,而且到現在也沒想起來。
戚幼微覺得自己,簡直不是人。
戚幼微垂頭喪氣的:“對不起啊,我是真沒有想起來。”
衛彆鶴點頭,漫不經心地將桌案上散落的瓜子收好,他一字一句說得認真,“我等了你好幾年,沒想到現在你還忘了我。戚幼微,在你想起我之前,我不會告訴你,我是誰。”
戚幼微聽了衛彆鶴的話,愣在了原地。
戚幼微才穿越過來大半個月,衛彆鶴已經在這兒生活了好幾年了。
難怪衛彆鶴說話也帶著一點古人的味道。
戚幼微問:“那我要怎麼樣才可以,想起你是誰啊?”
衛彆鶴微微彎腰,與戚幼微平視著,似乎是被戚幼微的話給氣笑了。
“你的記憶,是由你做主的。”
話是這麼說的,但戚幼微抿了抿唇,決定猜一下。
衛彆鶴話裡話外都是對自己特彆熟悉的人,戚幼微想了想自己身邊的人,唯二熟悉的就隻有沈逢光和自己的同桌。
戚幼微的同桌是個女生,性格溫軟。
她是魂穿來的這裡,說不定衛彆鶴也是。
隻不過,戚纓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而衛彆鶴穿越過來不是。
戚幼微穿越過來,就說明了時空出現了混亂,那發生什麼都有可能的。
戚幼微上下打量了衛彆鶴一番。
宦官,是男、是女,那都很精彩啊。
戚幼微試探道:“你是不是我同桌呀?”
“……”衛彆鶴的臉色沉了一分,“你的同桌,是個女生,喜歡隔壁的班長。”
戚幼微眼睛亮了亮,看向衛彆鶴的眼神裡滿是期待。
衛彆鶴笑得不行,清澈的笑聲卻惹得戚幼微背後一顫。
她的同桌才不會這樣笑。
衛彆鶴身後的燭光炸出一小簇火花,照得他的影子也搖搖晃晃的,像是一隻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衛彆鶴:“宦官,雖不是男人,但也不是你那女同桌。”
戚幼微略帶憐憫地看向衛彆鶴,“衛提督,你是身穿,還是魂穿啊?”
衛彆鶴垂眸看向戚幼微,他的眼神意味深長:“……魂穿。”
戚幼微替衛彆鶴鬆了口氣:“那還好。”
不過她又想起來,“你穿越過來之後,就已經是……宦官了嗎?”
衛彆鶴:“……”
戚幼微看了看沉默寡言的衛彆鶴,又看了看自己。
她和他穿著古代的衣衫,卻說著幾百年後的秘密,怎麼看怎麼奇怪。
戚幼微還想再猜一下衛彆鶴的身份,而青山在外敲了敲房門,低聲道:“義父,沈郎君相邀。”
衛彆鶴眼角的笑意稍淡,應了青山一聲:“知道了。”
說完,衛彆鶴故意握起戚幼微的手腕,冰涼的指腹貼著她的腕骨,令戚幼微不由得一顫。
衛彆鶴將收拾好的瓜子,放進了戚幼微的掌心裡,卻又從中拿走了一顆,他輕飄飄地落下一句話:“我記得你從前不愛吃這個,你嫌吐瓜子殼麻煩。”
戚幼微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裡的一把瓜子,趕緊追到衛彆鶴麵前,她探頭問道:“沈郎君?你去見沈述嗎?”
衛彆鶴低頭:“你認識他?”
戚幼微:“我不認識他,聽蘭英姑姑說過。但我的好朋友,高考完和我一起走出考場的,也姓沈,但我不確定他有沒有穿越過來。”
衛彆鶴眉心一挑,那雙清透的眼眸比黑夜裡的星辰還要璀璨,“所以呢?”
戚幼微請求:“你能幫我找找他嗎?我們說不定是同學、也說不定是校友呢。”
衛彆鶴一口答應下來:“好啊,我幫你找。”
衛彆鶴的目光毫不遮掩,他直直看著戚幼微,那眼神仿佛在說,她就是衛彆鶴找人的報酬。
不過衛彆鶴的語氣依舊溫柔,戚幼微也沒有多想。
衛彆鶴與青山走後,戚幼微倒是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這陌生的朝代,多了一個熟悉的人,雖然戚幼微還沒想到衛彆鶴是誰,但怎麼說都是一件好事。
人就是這樣,在陌生害怕的環境中時,就想找個有共同點的人抱團取暖。
宮道上的石燈都點亮了,青山手中也還握著一盞琉璃燈。
直到,兩人走出女官們的住處,身前身後沒了宮人,青山才向衛彆鶴彙報:“沈郎君今日入宮後,就一直在尋義父,不知要做些什麼。莫不是沈郎君和沈閣老設計,想要陷害義父?”
衛彆鶴聞言,輕輕的一聲笑像是飄過青山後背的白布,陰惻惻的。
“沈閣老哪裡會做這麼下作之事?”
沈毓的住處被安排在南三所,靠近文淵閣,距離皇帝辦公學習的地方也不遠。
沈毓進宮拜見過太皇太後和新皇之後,先是去尋了衛彆鶴一趟,又差人來請了幾次。
等到衛彆鶴和青山到了南三所時,沈毓煮著熱茶,死心眼地等著他。
衛彆鶴走進沈毓的書房,輕撩衣袍,坐在沈毓對麵。
沈毓抬眸打量這衛彆鶴的這一身,他穿的不是官服,也不是飛魚服。
這一身圓領袍,倒像是會出現在沈毓自己衣櫃裡麵的衣物。
衛彆鶴開門見山地問道:“說吧,找我何事?”
沈毓瞧著衛彆鶴的衣衫愣了一瞬,忙反應過來:“我如今該稱你為提督大人,還是……陛下?”
衛彆鶴剛要放到嘴邊的熱茶,又被他放了回去,“沈翰林說的是什麼胡話。”
沈毓看著衛彆鶴的神情,不由得心裡有些發慌。
這六年來,衛彆鶴的變化太大。
沈毓初見他時,衛彆鶴還是先先皇膝下最不受待見的皇子,就算是他父親即位之後,也沒將他帶去皇宮,衛彆鶴一人被留在了天寒地凍的遼州。
當時的沈毓完全想象不出來,麵前溫和有禮的小少年會是日後殺兄奪位,且沒落得個好下場的皇帝。
沈毓曆史學得好,穿越過來又身為沈閣老沈述的兒子,皇子洄的侍讀。
沈毓想著,未嘗不可以改變衛洄的命運,改變這個皇朝的命運。
可沈毓當真是第一次穿越,經驗不足。
在作為皇子的侍讀,進入皇子府後,沈毓與衛彆鶴沒說上幾句,話全被衛彆鶴套完了。
一番相處下來,沈毓覺得自己在衛彆鶴麵前幾乎毫無秘密了。
所以沈毓順其自然地,將衛彆鶴當成了自己在六百年前的好友。
可沈毓之前遇見的,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與現在大權在握的衛提督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對不住,是我說錯了。”沈毓垂頭,壓低了聲音,“但我會幫你的。你當初答應了幫我找戚幼微,就是我沈逢光的朋友。”
衛彆鶴看著沈毓,眼神卻沒有落在沈毓身上,他反而像是在發呆。
沈毓也沒注意到,隻是哀歎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曆。
“從遼州回京的這四年以來,我一直被沈述關在家裡,他不允許我出門,也不允許我結交友人。今日我尋你,其實是想問問,這些年來,你有戚幼微的消息嗎?”
衛彆鶴將茶盞裡的熱茶一飲而儘,他麵不改色。
“沒有消息。”
對麵的沈毓卻舒了口氣:“好好好,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衛彆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