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蘭英眼裡有活,剛到戚幼微這兒的時候,就將她帶來的衣物細軟整理得井井有條的。
戚幼微還從青山口中聽說了甘蘭英的經曆,甘蘭英比戚幼微大上十歲,在宮裡的時間也長。
不僅如此,甘蘭英從前還是跟在先皇後身邊長大的,對宮規禮儀什麼的都了如指掌。
戚幼微完全把甘蘭英當成了自己的前輩,比彆的一些宮人還要更加親近一些。
再者,甘蘭英對戚幼微也是毫不藏私,戚幼微有什麼不懂的,甘蘭英都能給戚幼微一一解答。
在甘蘭英的口中,戚幼微才知道,現在是永安二十一年,如今登基的新皇,叫衛洄。
先皇衛澤乃是衛洄的親哥哥,因著衛澤暴斃,又沒有兒子繼承皇位,太皇太後便召回了從小在遼州長大的衛洄,並與沈閣老二人扶持衛洄登基為帝。
戚幼微一邊聽著甘蘭英講著宮中的故事,一邊回憶著曆史書上麵的記載。
但偏偏,戚幼微曆史學得也不算好。
對於書上的字,戚幼微也隻朦朦朧朧地有個印象,具體寫的是什麼倒想不起來。
戚幼微隻記得,曆史老師說過,永安年間並不太平,十年之間換了三任皇帝,其中一任皇帝死後屍骨不見,連諡號都沒有。
在曆史上隻留下了“平庸無知”四個字。
戚幼微不知道這人是誰,是先皇還是新皇,現在都還不太清楚。
而聽甘蘭英這麼一說,戚幼微倒想起來,永安年間出了一個禍國殃民的“毒瘤”,皇帝身邊的大太監。
不幸的是,這個“毒瘤”後來被當街斬殺,從家中搜出黃金萬兩,古籍珍寶無數。
戚幼微隱隱有個不安的念頭。
這皇帝不知道是誰,毒瘤難道還不清楚嗎?!
戚幼微對朝廷的派係並不清楚,隻是她知道,定南侯給衛彆鶴送了錢,那他們應該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所以自己應該也和衛彆鶴是一派之人。
戚幼微恍然,原來她穿越到這裡,拿的是炮灰路人甲的劇本。
戚幼微歎了口氣,她是真覺得衛彆鶴這人對自己挺好的,他待人接物都這麼溫和有禮。
他生得還這麼好看,若是被當街斬首,好看的臉就和挺拔的身子分成了兩半。
太可惜了。
甘蘭英見戚幼微聽了衛彆鶴的事之後,就一直心思重重的,“姑娘在擔心衛大人麼?”
“是呀。”戚幼微坦誠道。
甘蘭英開解道:“姑娘可放心些,如今朝中除了沈閣老為首的那一派,東廠、錦衣衛、還有彆的朝臣都怕極了衛大人。衛大人統領西廠,約莫過不了多久,人人都要稱衛大人一句九千歲呢。”
戚幼微不懂什麼盛極必衰的道理,但她也知道曆史是不可能改變的。
這樣的話,衛彆鶴始終會被抄家斬首。
但侯夫人囑咐過她,萬事都要聽上級領導的,衛彆鶴可不就是她的上級領導嘛。
“蘭英姑姑,你說的沈閣老是……”
這人的名字聽起來很熟悉,定南侯也說過,本來是想將戚幼微嫁到沈家去的,但沈家如今蒸蒸日上,定南侯府卻日漸衰微。
甘蘭英說:“沈閣老名叫沈述,如今約莫三十有五的年紀,四年前入主內閣,先皇親封首輔,兼文淵閣大學士,還是新皇帝師。”
沈述?
這不是戚幼微竹馬的名字。
甘蘭英補充道:“奴婢從前也是沈家的,不過是青州的沈家,算起來,先皇後算是沈閣老的遠房侄女。”
戚幼微來了興趣,“先皇後?”
甘蘭英垂下頭去,神情沮喪:“是,先皇後去年離世,今年先皇就駕崩了。可憐一對有情人……”
戚幼微沒聽過曆史上的這一段故事,現在親耳所聽,親身在這皇宮之中,倒是有了些真實感。
甘蘭英抬手擦了擦眼尾的淚:“沒事沒事,奴婢伺候戚姑娘休息吧,明日起,戚姑娘就要去尚寢局上值了。”
戚幼微:“嗯。”
皇宮內的夜晚並不寂靜,晚間偶爾會有宮人與侍衛巡邏的聲音。
也許是換了新的住處,戚幼微躺在裡間的床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甘蘭英也擔心她一人害怕,在屏風外支了一張小榻,陪著戚幼微。
戚幼微翻身的動靜清楚地傳到甘蘭英耳裡,許是之前的習慣,甘蘭英很少在主子入睡之前睡著。
黑夜中,甘蘭英溫柔地開口:“姑娘,是害怕得睡不著麼?”
“嗯……”裡間傳來細弱的回應聲,戚幼微說:“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但就是睡不著。”
甘蘭英提議:“姑娘要是睡不著,可以和奴婢說說話。”
戚幼微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其實,她剛穿過來時,就已經被定南侯夫婦發現了她不是真正的戚纓。
當時的戚幼微就覺得自己快死在這裡了,但定南侯夫婦是真心喜愛他們的女兒戚纓。
所以戚幼微想了很多穿越電視劇裡的橋段,同定南侯夫婦講解了一番,才讓他們覺得戚纓還能回到他們的身邊,也暫時保住了自己的一條小命。
但戚幼微不敢說,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得去。
在定南侯府的那大半個月,戚幼微一直在想,自己是哪裡露了餡。
想了很久才明白,真正愛自己的人,又怎麼可能分辨不出來。
就像之前,戚幼微光看小貓的眼珠就能分辨出來,哪隻貓是自己養的。
如果分辨不出來,隻能說明他們之前就不是熟識。
還好,定南侯夫婦為了讓戚纓好好的,對戚幼微也是同樣的好。
不然也不會“不計前嫌”,向衛彆鶴獻上千兩白銀了。
“蘭英姑姑,”戚幼微心中還有一件疑惑的事,“衛提督,他進宮之前做什麼的啊?”
甘蘭英搖了搖頭:“這……奴婢實在不知。衛大人是四年前進的宮,當時奴婢還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奴婢隻知先皇器重衛大人,將西廠、東廠,連同錦衣衛的權力都慢慢交給了衛大人。”
戚幼微感歎:“原來他這麼厲害。”
可這麼厲害的人,日後又怎麼會被當街斬首。
戚幼微左思右想也找不到答案,她無奈歎氣,要是她的曆史能和沈逢光一樣厲害就好了。
沈逢光、衛彆鶴……戚幼微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但戚幼微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衛彆鶴這張臉。
要是見過的話,戚幼微不可能沒有印象。
但戚幼微始終記得,在西華門的時候,衛彆鶴叫的是她的名字。
對,不是戚纓,而是戚幼微。
“誒,蘭英姑姑,”戚幼微心中藏不住事,“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隔著屏風,戚幼微似乎聽見甘蘭英在笑。
甘蘭英:“自然,姑娘是定南侯府的二姑娘戚纓,青山大人將我從浣衣局帶出來時,曾告訴了我的。”
是吧……
他們都覺得她是戚纓。
就連定南侯的侯爺與侯夫人,也是叫她戚纓。
隻有衛彆鶴叫她,戚幼微。
明明今日才是戚幼微第一次見衛彆鶴,從前她與衛彆鶴素未謀麵,衛彆鶴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真名。
除非……
戚幼微翻了個身,抱著柔軟暖和的被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