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1 / 1)

庶得其所 風月白衣人 3653 字 3個月前

對於嫡母的安排,白瓊自然欣然接受。

實際上她也沒有拒絕的餘地,這算是個比較開明的朝代,然而頂撞父母也是重罪。更不用說庶女忤逆嫡母會有什麼後果……

便同樣是官宦人家,議兒女婚嫁時,除非後來發跡,不然嫡出總是高庶出一半個品級的。

不過世殊時異,也不是樣樣都照這個規律來的。

而在宣寧侯府,崔氏顯然是較為寬和的主母。宣寧侯為庶長女的婚事儘心,崔氏也並沒有表現出反感,或者在最後關頭拖後腿。而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麵,是夫婦二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崔氏說是讓挽春送白瓊回去,但雲卷、雲舒怎麼真會讓挽春提燈相送?出了熙和堂的門,雲卷忙不迭接過挽春手中的精致宮燈。

“挽春姐姐和咱們姑娘說會子話。”雲卷眼角眉梢都是壓抑著的笑意。若不是時機不對,雲卷恨不得仰天長笑。她們姑娘何時這樣被大夫人看重過?縱是平日裡不差,但讓身邊的大丫鬟相送,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以雲卷的視角來看,大夫人崔氏不可謂不寬和。然而這份寬和之中,總是少了一份親近,便顯得大夫人不那麼看重自家姑娘。如今可好了,大夫人明麵上露出來的親近,便是府裡的小丫鬟也能看出一二了。

今晚過後,崔氏身邊的心腹丫鬟親自送五姑娘回去的消息,便會在丫鬟、小廝之間不徑而走。

一想到這個,雲卷的腳步都不由輕快少許。以往侯爺眼裡隻有大姑娘,夫人眼裡隻有二姑娘。雖這話不該她這個做丫鬟的說,然而今兒大姑娘這一鬨,反倒把她們姑娘在侯爺夫人麵前顯了出來。

一路無話,挽春和熙和堂的小丫鬟靜靜送白瓊回到碧映閣。

挽春一路上也在觀察白瓊。往日裡看著五姑娘是個不聲不響的性子。沒想到一朝遇上這樣的事,竟然還能冷靜自持,在侯爺夫人麵前回話時絲毫不見慌亂。

隻這份淡然氣度,便是多少侯門公府的姑娘家,也不曾有的。

原本挽春眼裡隻有大姑娘白瑞和二姑娘白珩,如今少不得要再添上一位。誰知道這一位竟得了夫人看重呢?挽春服侍崔氏多年,夫人一舉一動自有深意。能讓她親自送五姑娘回去,便是一種無言的看重了。

若說五姑娘是憑自己的本事如此,那大姑娘今兒這一鬨,卻是讓五姑娘的本事顯出來了……

彆看素日裡五姑娘也幫著太太寫帖子,真正要緊的活計卻是沒沾過的。也不如侯爺看重大姑娘,夫人看顧二姑娘那樣。五姑娘在府裡有體麵,卻也不算多,這是滿府丫鬟、小廝的共識。隻是到底是侯爺的女兒,五姑娘看著也不是沒氣性的,碧映閣一向也沒鬨出奴大欺主的笑話來。

如今卻是不同了……

挽春心裡一番計較,麵上卻是不顯。

直到碧映閣,白瓊又留兩人喝茶。

“縱有差事在身,好歹吃杯茶再走。”白瓊留得懇切,挽春略想了想,便含笑應聲,“討五姑娘一杯茶吃,是咱們的福氣呢。”挽春的語氣也不由得柔和起來。

落在雲卷、雲舒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說是吃茶,實則點心是齊備的。

雲舒請兩人到外間坐下,又讓小丫鬟捧了四色點心過來。芙蓉桂花糕、珍珠馬蹄糕、金絲棗泥山藥糕,還有一道椒鹽酥餅。

“這是太太前兒賞咱們姑娘的好茶,請姐姐們嘗嘗。”崔氏那裡的好東西,挽春點來得心應手。光看茶色,確是夫人那裡出來的。

見雲卷沒糊弄自己,挽春麵上笑意也多了兩分真心。“妹妹坐罷,咱們也歇歇。”這是有意露出三分親近來。

聽著內間輕微的響動,挽春知道這是在服侍姑娘們拆妝,故而略等了等。

和雲卷說著話,挽春還真用銀叉挑了塊金絲棗泥山藥糕,慢慢品了起來。她這樣的大丫鬟,什麼好點心沒見過?說是給主子備著的,崔氏哪裡用得了那麼多?最後還是入了丫鬟們的口。

見挽春動了,跟她來的小丫鬟這才把手伸向點心碟子,拿了塊珍珠馬蹄糕,細細品了起來。縱是崔氏院子裡的丫鬟,也有夠不著廟門的。更彆說一個三等丫鬟,平日裡也隻跑腿打雜,又能分得多少點心?

這廂挽春和雲卷在說笑,那廂小丫鬟已經揀了四五塊點心,卻不見一丁點兒點心渣子落下,也沒有聲響,茶杯卻見底了。

石斛知機地續上茶水,也不多話,沒有打擾兩位姐姐說話。她也知道挽春肯在她們院子裡坐一坐,必是看了自家姑娘的麵上。這卻是為何?隻能是姑娘在太太麵前得臉了。

這於整個碧映閣而言,也是好事。府裡丫鬟也是挑主子的。有門路的自然奔著熙和堂去,再者就是大姑娘的藏月閣,還有二姑娘的翰墨軒。前者有侯爺照看,後者有太太操持,都是極好的去處。

五姑娘的碧映閣,說是姑娘的院子,卻也是沒什麼門路的家生子,才肯來的地方。碧映閣卻也不是最下等的去處,總比去浣衣房漿洗衣裳,大廚房當燒火丫頭強得多。

石斛覺著自己是走運的,雖未能去藏月閣或翰墨軒,但自家姑娘是頂頂好的性子,有事也肯周全她們。便是年節放賞,也沒空過她們。

碧映閣事也不多,石斛是二等丫鬟,雲卷、雲舒操心的那些事,且落不到她頭上。

挽春一杯茶沒吃完,白瓊已經散完頭發,挽了一個寬鬆的發髻,隻簪了枚玉簪,穿著常服出來了。

挽春和鬆香忙起身,白瓊麵上帶笑,“有勞你們走這一趟,雲舒……”白瓊說著,雲舒便拿了兩個精致的小荷包出來。

給小丫鬟放賞,無非是抓一把大錢而已。挽春是崔氏身邊的心腹大丫鬟,很該與旁人不同。若也隻抓一把大錢,則是看輕挽春。若是她在崔氏麵前吹些邪風,也夠人受的。

給鬆香的荷包略鼓些,裡麵是一百枚銅子兒,是她半個月月錢。而給挽春那個荷包,看著不鼓,裡麵卻是一塊銀角子,比銅子兒值錢多了。

接過荷包,鬆香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嘴裡直謝姑娘。挽春麵上含笑,說話也是輕聲細語,“送姑娘回來是太太吩咐的,卻教姑娘破費了。”並不把賞錢往外推。

以挽春的眼光來看,以後少不得要和碧映閣打交道,這會子攢下人情來,總比日後抓瞎要強。

見挽春接了荷包,白瓊麵上笑意更深。

“夜深了,我也不虛留姐姐,改日再來喝茶。”隨後白瓊又吩咐玉桂,“把包好的兩包糖果子拿來。”白瓊的院子裡,最不缺的就是零嘴兒。

有吃又有拿,鬆香麵上的笑壓都壓不住。她忙把兩包果子接了過去,“謝姑娘賞。”再沒有讓挽春接這個的道理。過後挽春便是不要,不也便宜了自家?

雲卷把燈點上,親自送挽春出了角門。

“夜深了,姐姐慢些走。”語氣不可謂不親熱。

鬆香提著燈,挽春跟在後麵,兩人的身影漸漸淹沒在黑暗之中,隻留一兩聲回響。

本以為昨日挽春送白瓊回來已經顯示了崔氏的看重,不想今日不到卯時,挽春竟又來了,麵上是比昨日還要親近三分的笑。

“太太說今兒要帶姑娘去青陽觀上香,一會子在太太那兒用早膳,太太讓我來給姑娘說一聲,再問姑娘有沒有想用的早點。”雲卷忙把人讓進來,又讓石斛趕緊沏茶來。

挽春這回卻擺擺手,“不敢在姑娘這裡吃茶,還要給太太回話呢。”這便是很著急了。

白瓊也沒真想點菜,隻挽春是領了差事來的,白瓊也隻說想喝個甜粥。挽春得了話,便急忙趕回去了。

家裡正為白瑞的事煩心,崔氏這會兒提出帶白瓊去上香,必有一個緣故。

不過略想了想,白瓊便記起來,青陽觀正是靈華真人修道的所在。先帝在世時極其信重靈華真人,青陽觀一向香火鼎盛。即使如今已經是新朝氣象,青陽觀卻也不是尋常人家能踏足的所在。

昨日白瓊走後,崔氏連夜打發人去惠國公府,隻邀惠國公夫人明日往青陽觀上香。惠國公夫人接了信暗自奇怪,便是真要上香,大可以早些送帖子來。這樣更深露重的,莫不是有甚急事?

惠國公夫人麵上不動聲色,直管應了下來,再給小廝放了賞錢,讓他趕回去回話,隻說自己會安排好的。

尋常的勳貴人家或許能入青陽觀,但惠國公夫人這類女眷,卻是能直接見到靈華真人本人的。

靈華真人再怎麼超凡脫俗,也是要受人間供奉的。更不用說如今先帝早已故去,靈華真人尚未羽化,也是需要這些簡在帝心的勳貴,替自己在禦前敲敲邊鼓的。

這也是防著聖人哪天回想起來秋後算賬,給他安一個蠱惑帝王的罪名。真落得如此局麵,還不如早些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