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紀燃

2018.07.20

001

高考最後一科考完，我拿上文具袋獨自走出考場，避開了所有的熟人。

我需要發泄。

所有淤積在我心頭的壓力在考完的那一刻瞬間抽離，我感覺身體無比的輕鬆。而這種輕鬆，我想和一個人分享。

到了紅亭，我放緩了腳步。

紅亭是學校修建的一個供來往人群休息的涼亭。紅色的亭子坐落在幾棵鳳凰花樹旁，鮮紅碩大的花瓣時不時飄落幾片，再加上幾對情侶點綴，那畫麵好不唯美。

也許是剛高考完的原因，不同往日的擁擠，紅亭附近沒有什麼人。

他坐在紅亭裡，許是聽到了腳步聲，轉過頭對我微微一笑。

“駿昊。”我輕喚了一聲。

“北梧。”駿昊站起身，向我走來，“考得怎麼樣？”

“當然……”我跑向他，“非常好！”

“那就好。”駿昊摟住我的肩膀，“那就好。”

我轉身抱住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背：“駿昊，我們畢業了。”

有件事情，我想去實現了。我在心裡默念。

“沒想到這麼快。”駿昊話語裡隱藏不住傷感。他伸出手抱住我，手掌溫柔地撫過我的背脊。

“沒關係，我們還會再見的。”我放開了他，抬起頭堅定地看著他說。

他比我高了將近十五厘米。此刻我站在他麵前，看著他眼睫毛翹起的弧度，竟有些失神。

駿昊淺笑，兩個梨窩對稱地趴在他的臉上。“廢話，後天我們還要聚會的啊。”

“哦……”我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我一激動給忘了。”

“好了，考完了就回去好好睡一覺！”駿昊轉過我的身子，推著我往前走，“後天聚會再見。”

“那你現在要去哪？”我側著頭問。

駿昊頓了一下，“我找利娜有點事情。”

利娜是駿昊的女朋友。

高考考完了，小兩口當然是要出去玩的，怎麼會陪著……兄弟呢？我暗暗自嘲。

“那你去忙，我想回家。”

“去吧。”駿昊揉了揉我的頭發，向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嗯。”我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獨自回了家。

002

第二天，我不客氣地睡到了中午，直到午飯時間才不情願地起床。

吃完飯，我去修剪了頭發，又去買了幾套衣服，想著明天聚會的時候要穿得好看些。

於是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聚會當天我接到了駿昊的電話。

“懶蟲，起床了嗎？”駿昊笑道。

“……”我沉默了一會，悄悄掀開被子，“我早起了！”

“哈哈。”我猜他一定是聽到了我掀被子的聲音，不過他並沒有揭穿我。

“起了就好。”駿昊說。手機那邊傳過來汽車打汽笛的聲音，與此同時，我聽見我家樓下傳來汽笛聲。

一個想法在我腦海中蹦出，但旋即被我否決掉。

怎麼可能呢。

“我就在你家樓下。出來吧。”駿昊掛掉了電話。

我心弦一緊，攥緊手機，跑到窗邊，果然看見駿昊的身影。

“等我一下。”我用梳子急忙梳了幾下亂糟糟的頭發就跑下樓去。

我停在他麵前，把他抓到我的視野裡。

“你也真是舍得睡，都十二點多了！”駿昊雙手插在口袋裡，頭微微傾斜，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爸媽不在家，沒人叫我。”

“那你還沒有吃飯吧，走，我請你吃飯。”駿昊掏出手摟住我，走向轉角處。

看到了熟悉的那輛自行車，我不禁揶揄道：“這麼寒酸啊，騎自行車。”

“有自行車給你算不錯了。”駿昊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一下子跨上自行車，“上來！哥載你！”

我急忙跨上後座，生怕下一秒車就會跑了一樣。

“抓緊了！”駿昊發揮長腿優勢，加速前進。

我坐在後座，眼前就是駿昊寬大的後背。駿昊的背很挺直，此刻隨著騎車的步伐而左右搖擺。

我忍不住靠了上去。

駿昊的身體一滯，但隨即恢複正常。

“啊！”我猛地抬起頭。

“怎麼了？”駿昊停下來，回頭問。

“我沒有刷牙，也沒有洗臉，更沒有換衣服！”我打著駿昊的背，一臉嫌棄。

“我還以為什麼呢。”駿昊重新發動，“我又不嫌棄你。”

我心裡湧過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覺上揚。

“我要站起來了。”我提醒駿昊，踩著兩邊的小踏板就站了起來，手扶在駿昊的肩膀上。

“小心點。”

駿昊騎得很快，快速流動的風吹得我睜不開眼睛。

發型一定亂了。我想，不過……有什麼呢？

“小心點啊！”駿昊突然出聲道。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我感到身邊控製不住地傾倒，弄得我立馬抱住駿昊的脖子。

原來是駿昊騎著自行車走“S”路線。

“要死啊。”我佯怒罵道，其實心裡因為我們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而激動不已。

“誰讓你不坐好，偏偏要站起來。”

“我偏不坐！”我微微勒緊我的手。

“鬆點鬆點，要勒死我了！”駿昊假裝咳了幾聲。

我明明知道我手臂的力度並沒有太大，但我就吃他那套。我的手慢慢放鬆，抓成一個圈圍在他的脖子上。

“好好騎車！”我笑道，心裡暗暗下定決心。

是時候了。

003

我到達聚會的地點的時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我推開門第一眼就看到了駿昊。

那時他正在和其他人聊天，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而突然笑了出來。

我一進到包廂，班長李澤就走上來說了句廢話：“北梧，你來了？”

“廢話，我都站在你麵前了還沒來？”我故作嫌棄地說道。

正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其他晚到的人也到了。

包廂的音樂突然停了，所有人都圍在了一起。

我和駿昊並肩坐在一起。

“既然所有人都來齊了，那我們就來玩遊戲好不好？”李澤站在大家麵前，像哄孩子一樣喊道。

“玩什麼？”

“嘿嘿嘿。”李澤壞笑，“當然是……真心話大冒險！”

“切！”大家嗤之以鼻，“老套！”

“那你們說，玩什麼？”李澤反駁，一臉不服氣。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也沒有討論出個計劃，迫不得已隻能圍成一個圈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是指向標，”李澤拿起一個啤酒瓶，“指到誰就是誰。玩這個遊戲最重要的不是玩法，最重要的是真心話和大冒險！”

“那我來轉第一把！”駿昊接過啤酒瓶，興奮地說。

第一把就是李澤遭殃。他大膽地選擇了大冒險，於是大家就讓他當眾扭屁股。李澤放得開，不覺什麼，爽快地站起來扭了屁股。

第二把啤酒瓶瓶口便指向了我。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李澤問。

“我……大冒險吧。”我遲疑了一會，在大夥的唆使下我選擇了大冒險。

“去……找一個陌生異性索抱！”

“不不不……”我果斷拒絕，我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那就喝酒！”我無奈地喝了三杯酒之後他們才開始下一輪。

或許是我的命運之神出差了，十把下來有五把都是我被指到。

在我又一次被指到的時候，駿昊開口：“讓他休息一會，喝太多對胃不好。”

聽到駿昊這麼一說，他們良心發現終於放過我一把，接著開始下一輪。

這一次瓶口並沒有對著我，而是班裡的一位女生。

被指到的女生臉色彤紅，纖細的手指攥著白色的衣擺，貌似在做心理鬥爭。

突然，她站起身來，，對著駿昊說：“駿昊，我……我有話要對你說！”

駿昊很禮貌地站起來與之對視，“什麼事？”

我差一點就拽著駿昊讓他坐回原位，但是我沒有。

我隻是拉著駿昊的手掌，也站了起來。

大家都不懷好意地起哄，等著看下麵的劇情如何發展。

“我……駿昊，其實我……”女孩說話斷斷續續，隻不過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女孩是要表白，隻是等著女孩說出那句話而已。

“我知道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但是我覺得如果不說出來我會有遺憾……我喜歡你！但我不會糾纏你！”女孩終於大聲說了出來，如釋重負。

全場寂靜，所有人都在等著駿昊的回應。

“我……我和我女朋友已經分手了。但是我沒有辦法接受你。對不起。”駿昊說，向女孩抱歉地笑。

分手了？他的話在我腦海裡爆開。怎麼會突然分手了呢？

其他人也很驚訝，擠上去問他原因。

“謝謝大家關心，不過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駿昊略顯疏離。大家知道駿昊介意彆人過問，也就識相地閉嘴了。

“可是既然……分手了，那為什麼？”女孩不死心地問。駿昊和女朋友分手的消息讓她燃起希望。

“我心裡，還有深愛著的人。”駿昊溫柔地說，眼神不經意地瞟向彆處。

女孩失望地低下頭。

我感到頭昏腦脹，好像有什麼在我腦海裡爆炸一樣。我感覺頭暈目眩，一陣惡心感湧上喉頭。

我倉惶地跑出包廂，像是逃離某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