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大叔離開了接待室,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也沒有回家。他在沽州城內外,有好幾處美輪美奐的花園彆墅,內部裝修得十分經典。而且每處寓所都金屋藏嬌,個個是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這些秘密休閒寓所,隻有他的貼身光頭司機兼保鏢知道,對外密不透風,連跟他相差20歲的老婆都被蒙在鼓裡。
然而,有一所漂亮的溫泉彆墅,至今沒有冰顏美人司守,越發顯得其神秘性。西班牙式的建築風格,豪華奢侈的內部裝修,無不顯示著彆墅主人的富有和社會地位。尤其室內的浴池,流動著來自地下富含礦物質的溫泉。由於含有多種活性作用的微量元素,有一定的礦化度,所以對改善體質,增強抵抗力和預防疾病有一定的幫助。浴池中又加了紅酒、中藥材、花草植物等各種物質,使得溫泉浴池的醫療和美容效果更佳。有一種說法,在北方泡溫泉,泡的是暖意;在廣東泡溫泉,泡的是保養;在日本泡溫泉,泡的是情調。而在彌勒大叔的浴池裡,三者全都占齊了。有專人為他秘密地物色臘物,供他在溫泉彆墅享受。而溫泉彆墅還有另外一個奇葩功能,那就是每當彌勒大叔遇到了解不開的煩心事兒,或者是碰上了樂不夠的開心事兒,都會偷偷躲進這個秘密寓所,或喊或叫,或哭或笑,儘情地宣泄一番。
彌勒大叔的現任夫人,是一位抑鬱而健忘的漂亮女人。當年是沽州歌舞團的台柱子,能歌善舞,天生一副嬌豔欲滴的媚態。由於酷愛白色的罌粟花,祖上又有地處西亞的土耳其人血統,所以被人送了個“冰白罌粟”的雅號。她仿佛被詛咒了,竟然跟冰白罌粟的花語那麼相似。她不太會把精力專注在某一件事情上,可凡事又都想去試試身手,結果要緊的事情反而被忽略了。再加上她的記性不好,因而處事難得圓滿。老不正經的彌勒大叔,恰恰利用了她的這個弱點,把自己的隱私生活包裹得嚴絲合縫。
此時,悶悶不樂的彌勒大叔,獨自坐在豪華的吧台前,品嘗著軒尼詩皇禧乾邑白蘭地。在□□辦當著下屬的麵丟了那麼大的醜,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感到紮心。儘管他被迫認下了素未謀麵的兒子,卻不知道日後將如何麵對。更不敢想象一旦被冰白罌粟曉得了,會不會將他的頭發一把一把耨下來。彆看彌勒大叔是個沾花惹草、金屋藏嬌的花花太歲,但是卻被冰白罌粟死死地捏著七寸。尢其是她把虎爺的太太哄得滴溜亂轉,彌勒大叔稍有不順她的心意,便梨花帶雨地跑去告狀,沒有一次不是凱旋而歸的。雖然鬨得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但對彌勒大叔來說,還是具有一定鎮懾力的。虎爺家是“太太萬歲”,彌勒大叔怎敢不陪著小心。
這時候,手機彩鈴響了。彌勒大叔見是陌生電話,便信手把來電抹掉了。就這樣反複響了三次,他都沒有去接。緊接著,對方發來了一條短信:我是Miss foam,中文泡泡小姐,不方便接電話嗎?彌勒大叔由不得一怔,糾結了好一陣子,才把電話撥過去。
手機裡立時響起了泡泡的綿言細語:“彌勒大叔,你給了我手機號,卻又不接我的電話,好讓人尷尬呀!”
彌勒大叔說:“陌生號碼,我從來不接的。”
泡泡的聲音:“那你乾嗎還要給我手機號?”
彌勒大叔笑了起來:“嗬嗬,以後你的手機號就不再陌生了。泡泡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
泡泡的聲音:“想你了唄!彌勒大叔,小小老百姓,能請大人喝杯咖啡嗎?”
彌勒大叔說:“走出建委大門,我也是老百姓嘛!”
手機裡響起了泡泡清脆的笑聲:“那就是說,您答應見我啦?”
彌勒大叔有些心猿意馬地說:“你用手機給我發個位置,我派車去接你。”
泡泡興奮的聲音:“Okay!我馬上就發!”
或許,彌勒大叔太煩心了;抑或,彌勒大叔太寂寞了。總之,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司機,然後緩緩地步入了溫泉浴室。浸泡在清澈溫暖的浴池裡,彌勒大叔的身心感到了異樣的愜意。曾幾何時,憑借一幅巧奪天工的《出水芙蓉》,使他成為虎爺的心腹。之後,扶搖直上,平步青雲,成為手握重權的高級官員,儘享人間的榮華富貴。這一切的一切,都仰賴於他對虎爺的忠誠。
兩杯乾邑下肚,彌勒大叔覺得有些飄飄然了。這麼多年,冰白罌粟隻給他生下了一個寶貝女兒,雖然長得像她媽媽一樣俊俏,但畢竟是個女孩子。如今,冷不丁冒出來個親生兒子,這應該是件好事啊!隻要自己處理得當,冰白罌粟遲早會容納冰冰的。想到這裡,曾經在接待室發生的不愉快,統統被拋到了爪哇國。
驀然間,彌勒大叔感到眼前燦然生輝,隻見浴室門口亭亭玉立著一位窈窕女郎。泡泡在最適宜的時間,出現在了彌勒大叔的麵前。她見彌勒大叔泡在清澈見底的浴池裡,露著一堆肥腴的白肉,一時猶豫不前。
彌勒大叔坦然自若地微笑著:“泡泡小姐,你好!”
泡泡臉兒微微泛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彌勒大叔,偏偏在您沐浴的時候來叨擾,真不好意思!”
彌勒大叔說:“這不是沐浴,這是時下最為流行的溫泉養生,重新找回失去的青春。你是一位自信、大度、聰明、睿智的知性女人,不會循規蹈矩地墨守封建禮教吧?”
泡泡莞爾一笑:“當然不會!”
彌勒大叔說:“那你還等什麼呢?”
泡泡有些慌亂地瞅著滿池泉水:“您,您的意思是……”
彌勒大叔說:“來吧,來享受一下溫泉帶給你的快樂吧!”
泡泡遲疑地說:“這……這合適嗎?”
彌勒大叔大聲笑著:“我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
泡泡鬼使神差地給彌勒大叔打電話,無非是為了滿足一下個人的虛榮心,並為自己增添一份向人炫耀的資本,卻沒料到會是這樣一番情景。此刻,麵對一個年已及艾的老男人,預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不免生出嫌厭之情。然而,眼前肥胸大肚的老男人是一位手握重權,能夠叱吒風雲的高官大吏。若依附了他,便可以平步青雲,儘享榮華富貴。違逆了他,就會慘遭報複,痛不欲生。真好似向前跨一步,便是美好的天堂;往後退一步,就是陰森的地獄。她猶豫了片刻,終於在彌勒大叔熱辣辣的目光之下,既羞澀恐懼,又受寵若驚,羞人答答地寬衣解帶,身著性感的蕾絲花邊內衣,向飄浮著鮮豔花瓣的浴池走去。
彌勒大叔雖然閱女無數,但是對於泡泡這種類型的知性女性,感到十分新鮮。尤其那種小資的儀態美,著實令他有些顛狂。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一把將泡泡小姐攬入懷中,恰似“暢奇哉,渾身通泰,不知春從何處來”。這時節的彌勒大叔,如乾柴烈火一般,把一張厚唇大嘴,像豬搶食似的,在泡泡身上瘋狂地一通亂拱。一向追求小資情調和婉約情懷的泡泡小姐,頓有青樓賣身之感。可是,無論她怎樣掙紮,又如何逃脫顛狂之徒的胯下之辱。一腔的憤懣和委屈,化作了兩行清淚和一聲歎息。
彌勒大叔憐香惜玉地擁著泡泡,將嘴拱到了她的耳邊:“今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會把你捧在手心,當成百花女神一樣供奉。”
這種廉價的誓言,彌勒大叔跟所有與他相好的女人都說過。所有與他相好的女人聽了這樣的甜言蜜語,全都信以為真,泡泡自然也不會例外。儘管彌勒大叔臃腫的形象難入咖啡婊之眼,但他顯赫的社會地位和高高在上的權力,卻緊緊地箍住了泡泡的心。此刻,泡泡小姐小鳥依人般地偎在彌勒大叔的懷裡,哼哼唧唧地撒嬌,把個彌勒大叔叔哄得像是掉進了蜜罐兒,任你要金要銀全都一口應承。兩人正在溫柔鄉裡無限纏綿的時候,丟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了彩鈴聲。泡泡一把將手機綽起來,說了聲“討厭”,便順手遠遠地扔了出去。彌勒大叔也沒在意,任憑手機響個不停,卻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泡泡的身體上。直到浴室外響起了光頭司機的喊聲,“大叔,虎爺的電話!”彌勒大叔這才一把將泡泡小姐扔進了水裡,慌忙爬出浴池去抓手機。
彌勒大叔趕忙將電話撥了回去,那頭響起了虎爺的聲音,叫他立刻驅車去虎爺的官邸,有重大事情商量。彌勒大叔不敢怠慢,猴燒腚似的躥出了浴室,匆匆穿戴整齊,撇下泡泡一溜煙兒地走了。
一路之上,彌勒大叔胡思亂想,究竟出了什麼樣的重大事件,惹得虎爺這般急三火四地召喚他。他怕虎爺等得著急,竟然指使光頭司機超速行駛,即便遇上紅燈也隻管闖過去。然而,也真有那膽大的交警,明明認出了那是市政府的車牌照,硬是將保時捷卡宴攔住了。
光頭司機降下了車窗,牛逼哄哄地亮出了駕照:“市政府的車!”
交警查看著駕照,冷冷地回了一句:“市政府的車就可以闖紅燈嗎?”
光頭司機說:“市領導要去參加緊急會議,耽誤了時間,你吃不了兜著走!”
交警說:“再緊急的會議也不能違反交通規則。”
光頭司機回頭看著彌勒大叔:“主任,怎麼辦?”
彌勒大叔頗不耐煩地說:“叫他開罰單吧!”
交警毫不客氣地開了罰單:“罰款200元,扣6分。”
光頭司機鄙夷地瞟了一眼交警,滿不在乎地接過了罰單。說起來,光頭司機從來開車都是很隨意,想怎麼開就怎麼開,即便被交警攔下,隻要一亮市政府的派司,立馬就放行。他萬一也沒有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硬茬兒。不過,光頭司機絲毫也沒把罰單當回事兒,用不著彌勒大叔出麵,他就能輕輕鬆鬆地將罰單抹平。在罰單上簽名的交警,到時候有他好看的。隻要跟豹爺一念叨,一個電話就能扒了他的老虎皮。光頭司機瞧也不瞧交警一眼,氣哼哼地腳底下一給油,保時捷卡宴便忽地揚長而去了。
彌勒大叔忐忑不安地走進虎爺的客廳,本以為沒有及時接電話會招來一通臭罵,沒想到虎爺並沒有責怪他。彌勒大叔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這才落了下來。他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眼巴巴地瞅著虎爺,一副洗耳恭聽的奴才相。
虎爺麵無表情地歎了一口氣:“咱們過世的老書記曾經說過一句話,沽州城隻有腐敗現象,沒有腐敗分子。看起來,他老人家‘先驗論’了,客觀事物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啊!”
彌勒大叔聽罷,原本落下來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誰……誰出事啦?”
虎爺說:“就在一個小時前,豹爺被□□帶走了。你想想,連中央都知道沽州城有個‘白天是公安局長,晚上是董事長’的豹爺,他能好得了嗎?你瞧瞧這幾年被他整的,沽州城成了他的家天下,多少乾部趨之若驁,爭著搶著抱他的大腿。尤其那個趙驢子,仰仗豹爺的勢力,把個惠津地產做得風生水起,成為沽州城不可一世的‘房產帝國’。誰要是敢跟趙驢子作對,他豹爺就給誰按個罪名網上追逃。”
彌勒大叔耷拉著眼皮,聽得心驚肉跳。虎爺所數落豹爺的罪狀,恰恰也都是他虎爺乾過的事兒。趙驢子的惠津地產,沒有他虎爺一路大開綠燈,怎麼會成就了“房產帝國”呢?然而令彌勒大叔佩服的是,虎爺說話時的神態竟然能那麼坦然,好像他自己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公仆似的。彌勒大叔受到了虎爺的感染,漸漸的心也不驚了肉也不跳了。
虎爺說:“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豹爺栽的跟頭,就是我們的教訓。既然你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棟梁之才,甘拜我為師,就要像我一樣處世不驚、波瀾不興。抓走了一個豹爺,我們沽州城的乾部隊伍也就更加純潔了,這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彌勒大叔連連點頭:“是,是,大好事!大好事!”
虎爺說:“我說的‘前車之鑒,後事之師’,你明白它的含義嗎?”
彌勒大叔忙連連點頭:“明白!明白!誰的腦袋瓜後頭沒幾根小辮子?關鍵是彆讓人揪住,那才叫本事。”
虎爺站了起來,說:“嗯!參透了,領悟了,就說明這麼多年跟著我,你沒有白跟。----我們去小客廳吧!”
於是乎,彌勒大叔尾隨著虎爺走出了客廳,直奔那個秘不透風的密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