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門銀座將要全麵複工的消息,很快就在購房業主中風傳開了。大家煎熬了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總算是看到了希望。此時,購房業主一個個笑逐顏開,無不感激政府的關懷,無不期待著入住銘門銀座的那一天。
當天下午,葫蘆頭和秋水兩口子熱情地擺了一桌沽州城獨有的撈麵席,把《銘門之夢》群的管理員,都請到了家裡吃撈麵。令大家遺憾的是,野鶴閒雲沒有能夠參加這次歡聚。渾不吝接到了泡泡的電話,也沒等麵條下鍋就匆匆地走了。
勁道的手擀麵澆上鮮美的麵鹵,或者微甜口兒的炸醬,配上豐富的菜碼和四炒菜,大家吃得那叫一個愜意。飯後,幾個人方興未艾,葫蘆頭拉胡琴,棉花糖、薔薇姑娘、禿瓢老四和螃蟹夫人,各唱了京劇名段。娘炮兒還捏著嗓子,女人味兒十足地唱了兩首超好聽的偽娘歌曲。秋水早已將茶水沏好,大家儘興之後,便圍在一塊品茗聊天。
秋水頗感慨地說:“自打銘門銀座停建,可把我家的葫蘆頭害苦啦!往天閒著沒事兒,就去沽水河邊釣釣魚。雖說一條也沒有釣著吧,起碼修心養性,人變胖了。可自打維權以後,五迷三道的,倒把正經工作當成了業餘愛好。整天價不是東奔西竄,就是趴在電腦上費精神,人都瘦了兩圈半。幸虧銘門銀座要複工了,不然的話,我家葫蘆頭還不定得瘦成嘛奶奶樣兒!”
禿瓢老四說:“嫂子,這話可不對。葫蘆頭釣魚那會兒,他倒是胖了,我卻瘦了多半圈兒。”
葫蘆頭說:“直到今兒個我還在納悶兒,我釣不釣上來魚,礙你嘛事兒?”
棉花糖打趣地說:“還不是瞧你釣不上來魚,吃不著白食兒唄!”
禿瓢老四說:“糖糖,你怎麼老是當著人麵寒磣我?”
棉花糖生氣了:“你管誰叫糖糖!”
螃蟹夫人捂著嘴笑了:“糖糖兩個字,打拉膠皮的嘴裡蹦出來,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禿瓢老四說:“螃蟹夫人,你也寒磣我是不是?如今連戲子都能走紅地毯,拉膠皮的怎麼啦?”
薔薇姑娘說:“禿哥,都什麼年代了,還戲子戲子的叫,就不怕追星的粉絲噴你?”
禿瓢老四說:“她管我叫拉膠皮的,你怎麼不說啦?”
棉花糖說:“你也讓拉膠皮的粉絲噴她呀!”
秋水撲哧一聲笑了:“沒聽說拉膠皮的還有粉絲。”
娘炮兒躲在一邊,見他們幾個逗悶子,直個勁地偷偷笑,這會兒實在憋不住了:“禿叔,你是不是喜歡上糖姨啦?”
螃蟹夫人說:“這倒黴孩子,哪壺水不開提哪壺!你糖姨花開有主,你禿叔喜歡不喜歡,有個淡用?”
薔薇姑娘嘻嘻地笑了:“要叫我說,誰喜歡誰,那也是修來的緣分,有什麼可寒磣的?糖姐又漂亮又溫柔,誰見了要是不喜歡,那他就該上醫院瞧大夫去啦!”
葫蘆頭說:“薔薇妹子,你這張嘴也夠水平了。搞婚外情的聽了,肯定給你點讚。”
薔薇姑娘說:“是嗎?我鼓勵婚外情啦?”
螃蟹夫人說:“不是怎的!見了漂亮的若不動心,就是有病,這不是鼓勵婚外情是嘛?”
禿瓢老四嘿嘿地笑了:“螃蟹夫人,你是吃棉花糖的醋了吧?”
螃蟹夫人罵道:“這個挨千刀的,說嘛呐!本宮沒她漂亮,還是沒她有錢,為嘛要吃她的醋?”
葫蘆頭連連擺手說:“打住!打住!這老半天了,話茬子就沒離開過棉花糖。人家是個有難之人,老幾位再尋個話題好不好?”
螃蟹夫人說:“這都不是外人,棉花糖遇上嘛難了,說給大家夥兒聽聽,也好幫幫她。”
禿瓢老四說:“是不是那頭野驢又尥蹶子啦?”
棉花糖呡了一口茶:“我索性就直說了吧!自打上次墨鬥魚在這兒鬨了一場,我就下了決心跟他散。他張口就要50萬分手費,否則就不離婚。當時逼得我,恨不得去跳沽水河。後來還是薔薇妹子給我算了一筆賬,最多給他5萬。可那個捉狹鬼,說什麼也不乾。最後磨來磨去,總算是達成了8萬塊錢。”
禿瓢老四忍不住喊道:“他還算個爺兒們嗎?”
螃蟹夫人說:“便宜了那小子!”
棉花糖頗感傷地說:“我也不怕你們笑話,為了買銘門銀座房子,花儘了偷偷攢下的積蓄。墨鬥魚逼得急,我去哪兒湊齊8萬塊錢?”
禿瓢老四叫喚起來:“棉花糖,這錢我替你出啦!”
葫蘆頭說:“我說兄弟,怎麼哪兒都有你!人家跟你非親非故,又是打離婚的錢,你替她出算哪門子事兒?再說了,你把娶媳婦的錢搭給棉花糖,將來自個兒拿嘛娶媳婦?”
禿瓢老四著急了:“這話說得怎麼那麼難聽?我這是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又不是你媽趁火打劫。咱們總不能見棉花糖有難,在一旁開著電扇聊天,儘講風涼話吧?”
薔薇姑娘說道:“禿哥是個痛快人,我點你個讚!不過,我早就跟糖姐說好了,這個忙由我來幫。你既然這般熱情,也彆冷落了你。這麼著吧,你出3萬塊,我出5萬塊,讓糖姐把這道坎兒邁過去。”
葫蘆頭說:“薔薇妹子,還是咱倆平攤吧!”
薔薇姑娘說:“葫蘆大哥,你是拉家帶口的人,用錢的地方挺多,何必跟我們湊熱鬨呢?”
葫蘆頭說:“你跟父母一塊過,哪來的那麼多錢?”
薔薇姑娘說:“我在家裡是個公主,自己掙的錢,給他們也不要,都入了小金庫。如今對象吹了,那些錢更派不上用場了。讓錢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叫它做點好事兒。”
娘炮兒好半天都插不上嘴,這會兒搶過了話頭:“薔薇姐姐說得對,那錢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叫它學學雷鋒。你們給我也留個空檔兒,我掏一萬塊。”
禿瓢老四說:“這又不是募捐,你跟著湊嘛熱鬨!”
秋水說:“大家都彆爭了。好歹把錢湊齊了,讓棉花糖跟那個一肚子黑水兒的墨鬥魚,早點離了吧!”
棉花糖感動地拉著秋水和薔薇姑娘的手:“這……這太讓我不好意思了!”
大家聞聽,免不了一通安慰。夜幕降臨的時候,撈麵宴才散了。
葫蘆頭和秋水一直把大家送到小區大門口,才揮手告彆。但是兩人沒有回家,而是雙雙去了沽水河邊。走在親水平台上,感受著河麵上吹來的風,覺得心都在蕩漾。葫蘆頭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秋水的手,雖然沒有語言,然而彼此似乎都聽到了對方的心聲。兩人相依為命地走過了20多個年頭,沒有吵過架,沒有拌過嘴,甚至都沒有紅過臉。即便就是遇到了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也是相互安慰,相互包容。
葫蘆頭說:“秋水,借錢給棉花糖,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秋水說:“借也就借了,瞎琢磨嘛!”
葫蘆頭說:“說實話,我有些後悔了。咱們手頭也不寬裕,那應急用的幾萬塊錢,怎麼能隨隨便便借出去呢?萬一……”
秋水打斷了葫蘆頭的話:“咱們跟棉花糖是多年的老鄰居,她有了困難,咱不幫她誰幫她?再說,人家又不是不還給咱們了,有嘛可後悔的。但願棉花糖跟墨鬥魚談通了,兩人好離好散,也叫棉花糖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
葫蘆頭的心裡完全踏實了,情不自禁地點點頭:“但願如此吧!”
毫無疑問,葫蘆頭和秋水的祝願是真誠的,也是美好的。然而,現實生活中卻又那麼不儘人意。棉花糖並沒有因為朋友們的祝願,就好到哪裡去。她回到家裡,萬一也不會想到,墨鬥魚會躺在長沙發上翹著腿,兀自呑雲吐霧地等著她回來。滿屋子的煙味兒,嗆得棉花糖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奔到窗前,一下子打開了窗戶,隻見一縷縷藍色的青煙騰騰地往外冒。
棉花糖惱火地瞪著墨鬥魚:“你又來乾嘛?”
墨鬥魚嘻皮笑臉地坐了起來:“畢竟是夫妻一場嘛,回來看看你胖了還是瘦了。”
棉花糖厭惡地說:“三天之內,咱們一手交錢,一手辦離婚手續。你走吧!”
墨鬥魚使勁地擺著手:“No!No!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們畢竟做了20多年的夫妻,哪能這麼絕情?這些日子我反複琢磨,婚嘛還是不要離了。”
棉花糖一怔:“你又耍嘛心眼兒?”
墨鬥魚皮笑肉不笑地說:“這話應該我來問你!不是嘛?銘門銀座馬上就要複工了,你偏選在這個時候急著鬨離婚,豬也想明白了。我告訴你,銘門銀座那套房子,雖說寫得是你的名字,但房產是婚後購買的,自然也有我一份。這100萬的房子,將來一倒手就是翻倍再翻倍的價錢。你想拿8萬塊錢就把我打發了,當我是傻逼啊!”
棉花糖氣鼓鼓地罵道:“你真是個無賴!”
墨鬥魚說:“我就無賴了,你能把我怎麼著吧?”
棉花糖說:“這婚你愛離不離!”
墨鬥魚點上一支香煙,又仰麵躺在了長沙發上,裝模作樣地呑雲吐霧:“嘻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格言,是最最偉大的真理。就連名垂青史的史學家、文學家、思想家司馬遷都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一個凡夫俗子,衣食住行,哪一樣缺了錢行嗎?當然不行!我……”
墨鬥魚說得正在興頭上,忽然察覺屋子裡靜悄悄的,禁不住拿眼一掃,這才發現棉花糖不見了。他連忙翻身起來,幾步奔到臥室,又幾步奔到廚房,最後連衛生間都去瞧過了,根本找不見棉花糖的身影兒。毫無疑問,棉花糖賭氣走了。
夜色無邊,華燈齊放,棉花糖垂頭喪氣地坐在馬路牙子上。望著過往的車輛和行人,她的心裡感到十分茫然。含辛茹苦地活到了這把年紀,竟然混得有家不能回,還有比這個更讓人感到傷楚的嗎?棉花糖悶悶地坐在那裡,覺得時間就像蝸牛一樣在爬。好不容易挨過了個把鐘頭,卻好像渡過了半輩子似的。當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翠園裡,望見自家的窗口依然亮著燈光,由不得惱恨墨鬥魚為什麼還沒有離開。此時此刻,棉花糖實在沒有勇氣回到那個名存實亡的家,甚至連看一眼那張齷齪的麵孔,都會覺得惡心。夫妻倆的感情都到了這般地步,就是天王老子也回天乏術了。隻見棉花糖一狠心,轉身大步走出了翠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