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迷迷糊糊，喬若凡仿佛聽見，屋外下起了春雨。

身邊之人的氣息有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感，她背朝著另一個人睡著，那人慢慢湊上來，擁住她的動作小心翼翼，幾乎有點煽情。

她身上還殘留著麻酥酥的感覺，像是全身泡在熱水裡，感到舒爽無比。輕輕打了個哈欠，她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他的手虛虛環著她的腰，就這樣繼續睡去。

再醒已是天亮。

喬若凡猛地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沉默的牆壁，想到這裡不是她的房間，昨夜的記憶緊接著潮水一般湧來。

身體羞恥的酸痛雖遲但到。這種陌生的感覺……

也就是那時，她突然意識到——這才是她第一次草粉。

啊啊啊啊啊。

沒有勇氣麵對睡在她身邊的一夜情對象……

是簡誠！

……是簡誠吧？

她轉過去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哈哈，真的是你！”

“哈哈，原來是你啊？”

……好像都怪怪的。

喬若凡閉了閉眼，明明躺在床上，還感到頭暈目眩。尷尬是兩個人的，她一個人獨角戲算什麼？索性不管了，鼓起勇氣，抓住身上的薄被護住胸口，一鼓作氣坐起身來。

裝傻！她決定裝傻！

她會用她平生最好的演技，睜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我怎麼會在這裡……咦，簡誠？”

構思好這一切的她機械地轉過頭——

她想多了，另一邊根本沒有人。

昨晚的和服疊好放在一邊，旁邊是乾淨的一直也沒用上的浴袍。喬若凡忍著狐疑，迅速套好浴袍，打開臥室門走了出去。

走廊裡飄著清晨咖啡的香氣，喬若凡在房子裡探頭探腦地逡巡，自己也說不好她在找什麼。

她來到廚房附近，聽到人走動的聲音，心裡話就那樣輕易地宣之於口。

“簡……”

“若凡姐，你醒啦？”

“小喬姐！”

兩個人異口同聲。

泡咖啡的是許雲雲，一旁正在品嘗著一臉魘足的，不是阮淩又是誰？

兩人現在都一臉吃驚地看著喬若凡。

喬若凡把剩下那個字生生吞回去：“……直太香啦！”

從許雲雲那裡接手，阮淩遞給她一杯咖啡，喬若凡意思一下地淺嘗一口，想到喝太多不吃東西會胃痛。

“小喬姐，你在乾嘛？”

喬若凡出汗了，謊道：“我在……跑步！”

“光腳？”阮淩似笑非笑。

喬若凡繼續睜眼說瞎話：“剛做完瑜伽。”

阮淩衝她擠擠眼：“和誰呀？”

“……”

喬若凡本來很確定那個人是簡誠。但是一大早沒見到人，又有點不確定了。

在她想象中，簡誠應該乖乖等著她醒來，然後要她負責。而不是睡完就無影無蹤，像個真正的男公關。

或許本來就是個男公關？她昨晚喝那麼多，很有可能看錯……

如果不是身上的痕跡無法否認，她真的會懷疑那是一個春夢。

阮淩避開許雲雲，抱著不教壞小朋友的想法，拉著喬若凡到一旁咬耳朵。

直截了當：“昨晚怎麼樣？”

“……”

“Yohji不錯哦！服務態度也好，早上自己走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擺的正自己的位置，我喜歡！”

喬若凡乾笑，附和：“是啊。畢竟是專業的。”

……其實牙都快咬碎。

“你昨晚那個……我不記得了，叫什麼名字來著？”

“……沒問。”

“可以呀小喬姐！不愧是你，夠拎得清！”阮淩由衷讚歎，“Yohji是雙魚座，你那個是什麼星座的？”

“跟星座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啊，他家招牌是那個，誰知道，我就是好奇研究一下。”阮淩道，“不知道這種事情上，星座配對有沒有科學依據……我是巨蟹嘛，之前談過一個男朋友，也是雙魚，床上確實很合……”

喬若凡很怕她繼續展開，耳朵聽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索性繳械投降：“摩羯！他是摩羯！”

這總行了吧！

阮淩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皺眉思考：“天秤和摩羯，合嗎……”

喬若凡應付不來，趕緊借口還有通告，逃掉。

簡誠的生日在1月7日，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摩羯吧？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鏡子裡，撥開頭發，脖子上明顯的印記。

合嗎……

想到昨晚那個人沉默而動情的喘息，薄刀片一樣淡漠的眼中染上情/欲……

……不能再想了！

*

朱槿菲接受備采去了。喬若凡stand by的時候，無聊地玩著手機。

在她和阮淩、寧曉薇的三人小群裡，寧曉薇很快發來賀電。

寧曉薇：“聽說昨晚簽單不菲，SUKIMONO社長特彆聯係我，要給我返點，下次可以打折！感謝兩位姐妹！”

阮淩反應迅速，回了一個咧嘴笑的表情，又回了一個美味的表情。

寧曉薇接著在群裡扔了一個鏈接。喬若凡好奇點開——是SUKIMONO的客戶滿意度回訪問卷。

……怎麼還有這種東西啊！！

網頁自動轉譯為中文，喬若凡一目十行。

第一個問題：我認為本次體驗浪漫、順暢、令人滿足。

第二個問題：我認為服務人員在功能性和耐用性方麵符合我的期望。

第三個問題：我認為服務人員在體驗過程中展現了充分的耐心和技巧。

第四個問題：我認為服務人員儘可能滿足我的需求，給予了個性化而充滿愛意的體驗。

……

一分非常不同意，十分非常同意。

一些屬於昨晚的回憶再次卷土重來，差點將喬若凡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精神防線擊潰。

她的手指在“十分”那一欄狼狽地快速下滑。

最後一個問題：我認為我未來會考慮重複購買，並把本次體驗推薦給朋友與同事。

喬若凡手指停住，幡然醒悟，後知後覺自己在做什麼。

右上角乾脆利落地點擊退出。

睡完就跑，她不給差評就不錯了！

難道那個人真的是男公關？

她退出群聊對話框，順便一眼掃到簡誠，上條消息停留在三天前。

他現在應該在西雅圖吧……

她點開簡誠頭像，一不做二不休，正想問個清楚，恰好許雲雲過來傳話，備采到她了。

*

《我造星途》第二季的錄製已經進行到第五期，首輪淘汰之後，即將進入第三次舞台競演。

喬若凡今天的日程，備采+探班+彩排，真正的舞台還要在周日。一期節目的錄製戰線拉的很長。

喬若凡接受采訪，先是問了幾個常規的問題，跟練習生們的表現有關，不知從哪裡開始，聚焦於她和朱槿菲的關係身上。當然，這些問題都是提前寫在台本上，答案也都是現成的。

“最近Ruby老師和Sapphire老師的合作曲發布，不少粉絲都大呼活久見，這麼多年友情保鮮，不知道有什麼秘訣嗎？”

要是真讓喬若凡和朱槿菲自主發揮，她倆準會齊齊翻個白眼，矢口否認“友情保鮮”這回事，不掐起來算她倆厲害。

然而這是采訪，喬若凡麵帶笑意，照著準備好的官方答案侃侃而談。

“最近網友票選出來的小4D，四位寶石女神都有自己的‘直屬’後輩，Ruby老師聽說過嘛？”

喬若凡因為“寶石女神”的稱呼差點打了個惡寒的冷顫，不妨礙笑容恬靜：“聽說過一點，但是不太清楚。”

“小Ruby的競爭非常激烈哦。”

喬若凡隨口接道：“這很正常啊，大概是因為我很平凡吧。”

“呃……”意料之外的回答，提問的製作組成員有點卡殼。

“沒關係，Ruby老師，我們這一段可以掐掉。”

“不用啊，”喬若凡笑著，並沒有怨憤或是什麼的，“我還記得總決賽的時候，黎明翔老師就是這麼說我的。他同樣也說，這就是偶像的意義。我越來越懂得這個道理，至今非常感激。”

節目組趕緊趁熱打鐵：“那麼Ruby老師心目中有沒有什麼人選呢，如果要在現有的選手裡麵選出一位與您最像的話？”

喬若凡綜藝經驗豐富，心知這是節目組為了熱度在給自己挖坑，笑意不減：“有的。”

“是哪位呢？”

“當然是——蘇時耀選手！”喬若凡拋出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關愛小臘肉，人人有責。看見蘇時耀選手，讓我想起了當年，大家可以給他多多投票哦！”

蘇時耀本來就是節目組拿來炒熱度的，正好可以拿來擋槍，喬若凡心中毫無負罪感。

節目組乾笑：“可以了，謝謝Ruby老師。”

本以為采訪就到此為止。

“能再問一個有關……的問題嗎？”

不遠處，場務搬著舞台要用的東西，不小心滑落，發出很大一聲響，以至於喬若凡沒有聽清那個問題。

她點點頭：“請說。”

“簡誠老師自爆是您的粉絲，據悉您二人目前還是非常好的朋友，本次簡誠老師為《我造星途》準備的特彆舞台，據說也是受到了您的指點，您有什麼要對他說的嗎？”

喬若凡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在鏡頭前失去表情管理，隻能發出呆滯的單音節：“嘎？”

喬若凡草草應付了一番，走出采訪室，正好看見錄影棚外圍了一群人。一個人被簇擁在中間。

那個人是簡誠。

不知道為什麼，喬若凡就是知道。

“簡老師終於來了，幾位導師見個麵吧？”有人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提議。

人群朝兩邊散開，喬若凡看見簡誠。

他剛剛結束了他的“初舞台”錄影，穿著喬若凡這輩子沒想過他會穿的衣服——全套來自梅森馬吉拉：黑色亮片的低胸內搭，配皮夾克，下半身是一條黑色長褲，頭發打著小卷兒，有種搖滾貓王的感覺，他的頭發做成了類似濕發的效果，胸前也像是被汗濕了，細看才看到是細膩的亮粉，整個人讓人移不開目光。他腳下踩著一雙機車靴，整個人顯得更高了，格外突顯他的長腿，足以讓同品類愛好者蘇時耀自慚形穢。

所有人都望著他，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找到她——隻有她。

兩人隔著人群短暫的對視，喬若凡先承受不住移開目光，頗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包括簡誠在內，一共四位導師，除了喬若凡之外，朱槿菲，還有另一位專門負責舞蹈的導師也在，簡誠一一與他們握手。

輪到喬若凡了。

喬若凡僵硬地伸出手去，簡誠卻傾身上來，抱住了她。

她無處安放的手降落在簡誠背上。

“對嘛！簡誠老師是Ruby的粉絲！”旁邊的人在說。

旁人看來一個禮節性的擁抱，可能略微有一點壓抑不住的熱情，隻有當事人能感覺到。

喬若凡聽見自己的心跳，簡誠身上化妝品的香味也掩蓋不住的，一股林間綠意的味道，她忍不住吸吸鼻子。

擁抱隻是一瞬，他很快離開了。笑意從那雙眼睛裡溢出，他朝著其他人大方承認：“是啊，托節目組的福，又追星成功了。”

此時，喬若凡所有的疑慮消失殆儘。沒錯，昨天晚上那個人。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