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台節目(2/2)(1 / 1)

北京時間下午五點,美西時間淩晨一點。

單曲《Love'em》正式上線。

前奏響起,輕柔的女聲哼唱,律動感的旋律說唱填滿層次豐富的背景音樂。

電台節目裡,是喬若凡和朱瑾菲同步的live打歌時間。

這裡的設備一流,和錄音棚裡幾乎沒有差彆,百分百直播,節目中這個環節一直被視為演唱實力的煉金石。朱瑾菲同樣戴著耳機,湊近收音話筒,完美地完成了歌曲開頭的引入部分,繼上次選秀導師舞台之後,再一次展現Rap實力,她的聲音有些低落,仿佛深夜自我懷疑的絮語。

*每天出門都需要勇氣

現實與虛擬裡外不同天氣

藏在麵具後的蔑笑我知道

露出獠牙前拜托先帶好口罩Doubt’em

偽裝思想前衛,換了幾個男友又成我被攻擊的軟肋

與朋友小酌幾杯,又說我被人甩深夜買醉

我不能發胖,有人替我緊張

品小口甜點,犯了莫大的罪

難道又一次我動了他們的蛋糕?

麵對鏡子深呼吸禱告

新時代修女懺悔放縱

Enemies聽見號角開始衝鋒Hate’em*

朱槿菲神情專注,閉上眼睛,乾脆利落地踩在每個節奏重音之上。過往一幕幕似乎隨著演唱出現在眼前,她也曾經曆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惡評,就和她受到的讚美一樣多,為此度過了無數個無眠之夜,她隻會責怪自己還不夠完美,仿佛一人獨行在沒有儘頭的甬道上……

重低音節拍和背景編曲此消彼長,一段hook銜接其後,副歌裡唱:

*不再糾結能不能,不管他們準不準

泥沙俱下我有不敗金身

疼不疼,再不忿,舊傷痕

Hate’em leave’em love’em!*

Hook裡的風笛聲悠悠揚揚,如潮水退去,饒舌的Beat如水下礁石再次顯露。喬若凡接棒,比起朱槿菲更有力量感的Rap緊隨其後。

*鏡子裡的/我每日檢討/是否行差又踏錯

誰規定的/是不是他們/那些窺探者

傷痕和唾棄裝點我,為何對視時突然回避我?

世界以痛吻,沒說會留下吻痕 Leave’em!

遍身青紫他們扔的石頭

我昂著頭不是Marshmellow

來路幽暗我不再回頭

欺辱我的從今天起拜拜咯

想讓我恨你哪有這種好事

隻敢在背後狂吠算你什麼本事

上帝說要愛你的鄰人

我說也要愛你的敵人Love'em!*

疾風驟雨一樣的Rap,隨後來到副歌。喬若凡的表情有一點吃力,好在不妨礙實力發揮,她又想到了朱槿菲很久之前的教學,感覺自己的喉位被控製在一個緊繃的空間,好像水麵上的浮標,始終支撐著氣息朝外輸送,頂上一段爆發式的高音。

*不再糾結能不能,不管他們準不準

泥沙俱下我有不敗金身

疼不疼,再不忿,舊傷痕

Hate’em leave’em love’em!*

經曆了低落的絮語和猛烈的爆發,輕快的rap一直持續到歌曲的尾聲,與編曲融為一體,直到歌曲最終。

*Enemies trying to scold I laugh away

The only fun for them to spend the day

Can’t control their mouths I still got the eyes

My hickeys my ass-you can all kiss good-bye!*

……

喬若凡熟悉的聲音回響在整個病房,她宛如是一個將軍,指揮著節奏衝鋒陷陣,明顯而渾厚的低頻背景音像層層漣漪擴散開去,讓人有種原始的想要跟著舞動的衝動。音樂停止了,一片寂然,仿佛剛才原地放過一場看不見的煙花,還能感覺到閃亮的灰燼停留在眼瞼上。

“Wow!”房間裡給簡紅例行檢查的黑人護士趕上了尾聲,扭著腰離開前,指著電腦屏幕上直播網絡節目裡的喬若凡:“I shall give that girl an N-pass.”

N-pass——大概是說唱祖宗能夠給予的最高讚美,代表認可對方能夠在這個黑人統治的領域內暢通無阻。

簡誠微微一笑:”I believe she’ll be thrilled to hear that.”

“Oh, that girl I remember. Your girlfriend? ”護士想起來之前見過喬若凡,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大概是種族優勢,她的英文明明有股加州口音,兼顧一種韻律美。

簡誠愣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

“Well, go get her!”護士大姐理所當然的語氣,扭著腰離開了病房。

簡誠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尤其轉頭病床上正一臉壞笑看著她的簡紅。

簡紅氣色一天一天的變好起來,順著護士大姐的話道:“說的對!你什麼時候準備去追人家?”

“姐,彆開玩笑了……”簡誠更加尷尬。

簡紅不依不饒:“怎麼,怕人家不要你,所以就不追嗎?你怎麼回事?姐姐從小就是這麼教你的?”

“……她已經訂婚了。”

“怕啥,這不還沒結婚呢嗎!”簡紅思路清奇,“而且人家救了你姐一命呢,不值得你以身相許嗎?”

簡誠失笑。

“姐,原來你記得啊?”他的表情瞬間明亮,至少說明簡紅恢複的不錯。

……

簡紅現在能說能笑,除了是生命的奇跡……那場手術得以進行,本身也是奇跡的一部分。

而那個奇跡之所以可以發生——都要感謝喬若凡。

那是25年1月,手術日程兩周之前,簡誠帶著簡紅在周邊遊玩。

“我要去那個!”提到要出去玩,難得“沙發土豆”簡紅來了興致,指著遠方的雪山,她從第一天來就瞄上的景點。

——雷尼爾雪山。

喬若凡從簡紅那裡得知了他們的行程。

那是一個明亮而繁忙的周末清晨,簡誠和簡紅的車堵在了出城的路上,簡誠接到了喬若凡的電話,說起他們今天的安排。

“哦,雷尼爾公園啊——我一直想去來著。”喬若凡在電話那頭,語帶羨慕,她本人還在為《我造星途》初舞台苦哈哈地做準備,道,“你們玩的開心!”

“嗯,”簡誠為了接她的電話,從加油站跑出一百米,在天寒地凍中嗬出白氣,覺得心和肺一樣飽脹著,“今後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一起來。”

著急按下接聽鍵,他把手套脫下,握著冰涼的手機待在寒風中,一直也沒有重新戴上,不一會手就凍得沒有知覺。

他的心砰砰跳著,藏了很多話,對於允許自己說出口的那些則有著苛刻的分寸。

“如果不打擾你的話,我會給你發照片的。”

喬若凡隨口回答:“好啊。空了我會看的。”

不一會,簡紅在車裡等到簡誠回來,那張冷峻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隔著老遠舉起手機:“姐,我給你拍照!”

擁堵的車輛緩緩向前挪動,他們達到景區內部時,時間已經有點晚了。

簡誠給簡紅拍照分外賣力,相機拍的有,手機拍的也有,但凡網稍微好點,就發給喬若凡。喬若凡收到一係列精心挑選的照片,好像批閱奏折一樣,選出一張他和簡紅的合照,回一句:“好看。”簡誠捧著手機,又露出那種……不值錢的笑容。

簡紅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很想讓弟弟爭氣一點。

簡誠的手機在寒冷的天氣裡很快發燙,掉電到紅線以下,中間被一個小孩不小心碰到,磕在岩石上。

等他們準備離開,坐進車裡,簡誠皺著眉,發現自己的手機充不進去電,很快就關機了。

倒黴的事情不隻這一件。

離開景區的路依舊非常堵,簡紅有點不舒服,簡誠在車載GPS的引導下走上一條分岔路,卻越走越荒涼。

更糟糕的是,開始變天了。暴雪將至,狂風車外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響,簡紅頭靠著車窗,明顯不適地皺著眉頭。

簡誠伸手摸了一下簡紅的額頭,發現她在發燒,他這時說後悔也晚了,GPS信號弱,他暗罵一聲,調轉方向。

下山的路還很長,他要找到回服務區的路!

“姐,姐,醒醒。”他聽見自己恐懼的聲音,車外風雪怒號,他感覺把車裡的空氣都抽走了,他們像縮在一小塊鐵皮罐頭裡。

他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慢慢開著車朝前路挪動,前路一片炫光的白色,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簡紅的手機也隻剩一點電量,好在還能用,簡誠撥通報警電話。

“你的請求已經接收,目前雪暴預警生效中,請就近尋找掩護,等待救援。”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抱歉,暫時警車無法上山。你們燃料是否足夠?”

“燃料不是問題,”簡誠看了一眼儀表盤,“但是我這裡有病人!很緊急,請儘快派人施救!”

“我會儘我們最大的努力……”

輕飄飄的承諾很快被風吹散了。

風雪太大,再也不能行進了,簡誠把車停在一個山坳處,像是有點灰心地等著命運的宣判。

晚上九點。簡紅的情況越來越差。他打電話給醫院找簡紅的主治醫生,卻被告知醫生目前在夏威夷休假,簡誠又急又氣,卻無可奈何。

燃料的消耗比想象中快。簡誠幾乎要絕望了。

就在那個時候,喬若凡打來了電話。

“喂?”

“紅姐,”那邊的聲音輕快依舊,“我看朋友圈裡西雅圖的朋友說今天突然暴雪,你和簡誠到家了嗎?我看你沒回我,等不及來問你一下。”

簡誠儘量穩住聲音:“若凡……是我。”

“……簡誠?”

他沒想過遠隔重洋,他最終還要依靠她。

“簡誠,你聽我說。”聽完他的講述,她離開了一會,再次回到電話那端。

等待的時間真是無比漫長。

“現在那邊天氣怎麼樣?”

“雪小一點了。”

“很好,我需要你現在把車開走,到一個儘量開闊的地方,能辦到嗎?”

“好。”他簡單答道,啟動車子,越野車發出困獸一樣的轟鳴聲。

“注意安全,不要掛電話,我陪著你。”喬若凡道,“到了開闊的地方,開遠光,開雙閃,儘你可能暴露你的位置。我的人在路上了。”

“好。”

喬若凡深吸一口氣:“簡誠,你願意賭一把嗎?”

“——我相信你。”

簡誠如喬若凡所說,驅車從山坳裡,來到一片開闊的高地。

遠光燈雙閃也齊齊上陣,油表掉到了危險線以下,儘管車內開著暖氣,然而無孔不入的寒風讓溫度驟降,簡誠脫下自己的外衣,儘可能保護簡紅的體溫。

“再堅持一會。”電話那頭的喬若凡也很緊張,聲音透露出焦急。

簡誠聽見藍牙電話裡她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車廂,一點點溫暖注入。“好。”

“跟我說話吧。”

“……”

“簡誠,你還在嗎?”

“……嗯。”

他的身體正在失溫,他有點想睡覺。

“你想聽什麼?”他勉力提起一點精神。

當所有風聲都已遠去,簡誠終於等來了,半空中鼓噪著的,巨大的,連綿不斷的螺旋槳運轉的聲響——屬於奇跡的聲響。

喬若凡派來的直升機將他們送去了醫院。

簡紅陷入昏迷,內科大夫好容易穩定了她的身體狀況,多項指征表示,必須儘快進行外科手術。

距離他們被解救一天之後,暴雪暫歇。

喬若凡動用鈔能力,夏威夷的醫生被迫結束了休假,匆匆折返,手術重新排期。

簡誠在醫院手術室外的走廊長椅上,即使不是信徒,這個時候也隻有虔誠祈禱的份兒。

他給喬若凡發信息:“我姐進手術室了。”

“謝謝。”——除了這蒼白的兩個字,他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感謝。

喬若凡沒有回複。換算國內的時間,她現在應該在睡覺吧?

走廊的儘頭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來,越來越近,簡誠抬頭看去。

她像一個奇跡,像一個夢。

——喬若凡。

“下雪。晚點了幾個小時。手術已經開始了嗎?”喬若凡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她匆忙搭在脖子上的圍巾掉在地上。

“我說要送紅姐進手術室的。她醒了不會生我的氣吧?”她語帶懊喪。

他終於忍不住,傾身上前,緊緊地擁抱她。喬若凡先是一愣,然後手輕輕拍在他顫抖的肩上,像是安慰。

……

“那你呢,你又為什麼喜歡她?”

在那個新年,簡紅發問。

簡誠一時沒法回答,他在想。

簡紅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啊哈,你沒有否認!”

“……”

簡誠反而無語了。他當然喜歡她了……難道有那麼不明顯嗎?

他也很想解釋一番,他的喜歡。

可想了又想,他仍然覺得無話可說。

他一開始注意到喬若凡,毫無疑問是因為簡紅的影響,就像一顆小球,受到了第一作用力,然後無休止地朝前滾去。

越滾越快,越滾越大……直至無法停止。

喬若凡,瞧著是挺平凡的。

可……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我會一直努力,值得這份喜歡!”

他那時唯有詞窮地回答簡紅。

“她值得。”

他是如此確信……甚至覺得自己不配。

……

同步直播的演播室裡。

聞靜手舞足蹈:“我太喜歡這首歌了!”

“不愧是曾經的偶像天團,live實力令人震驚!”

不管朱槿菲是不是聽膩了這種溢美之詞,反正一旁的喬若凡忍不住傻笑起來。

訪談節目接近尾聲。在線人數不減反增,突破了十五萬,對於這個節目來說是一個破紀錄的數字。

聞靜開口:“終於到了我們聽眾最為關心的,例行的八卦時間!”

她眨眨眼:“我受重托,一定要問下二位的感情生活——現在是什麼狀態?”

這是事先溝通好的問題。喬若凡和朱槿菲兩人合體還不夠,誓要借此機會徹底澄清不久前的四角戀傳聞。

朱槿菲裝作不好意思地低頭,似乎難以啟齒。

聞靜笑道:“不正麵回應的話,粉絲會理解為另一種意思哦!”

“靜姐,饒了我吧,咱私下裡說……”

“衝我撒嬌也沒用!我這是在幫Fays確認,新專輯裡會不會有戀愛小甜歌嘛!”

“好啦好啦,”朱槿菲雙頰泛紅,“暫時沒有的。如果有進展,我會第一時間告訴Fays!”

按照台本,同樣的嬌羞太極,喬若凡也要打一遍。

聞靜果然轉戰喬若凡。

“若凡呢,有沒有什麼好消息?”

卻沒想到喬若凡演技堪憂,把之前商量好的說辭忘了個精光,一臉僵硬,擲地有聲。

“我本人呢,目前是正在單身中!”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打什麼廣告。

她下意識想到了李燮,想要表明自己絕不動搖的立場。

卻完全忘記了遙遠的西雅圖的某位——

病房裡,簡紅昏昏欲睡,為了趕上喬若凡的直播熬到現在,直至再也撐不下去,突然聽見一旁簡誠“謔”地一下站起身,給她嚇了一跳。

“你乾嘛?”

昏暗的燈光下,簡誠望著電腦屏幕的眼睛亮的嚇人。

“姐,現在。”

——“你什麼時候準備去追人家?”

“我要回國一趟。”

切,她還以為是什麼。

簡紅換了個方向舒舒服服地側躺,再自然不過地打了個哈欠,衝簡誠擺擺手,巴不得他趕緊走。

這才對嘛。她的傻瓜弟弟總算想到爭取一回。早該如此!

簡紅臨睡前嘴裡嘟嘟囔囔,是一句英文。

“Go get 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