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隻有三人的那個晚上，王子黛一直想著喬若凡的事，直到睡著。

就她這段時間的觀察，喬若凡這個人吧，唱歌rap實力還行，舞蹈是短板，會做人，愛顯擺，有點小俗氣，但是呢……很招人喜歡。

她常常在“這人好像也有些可取之處”和“第四名賣給她了？”兩種想法之間左右橫跳，她相信這樣想的不隻她一個。

走了一個VIP Gem，新來的喬若凡看上去也像個VIP！

她們剩下三個人都是普通小康家庭出身，沒誰像喬若凡似的，吃穿用度處處大牌，隔三岔五請周圍人喝飲料，如果不是她們在嚴格控製體重……在三個星期前，喬若凡請她們吃了一次韓牛，真香啊……

王子黛饑腸轆轆地睡著了。

喬若凡這晚沒有回來。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她們直接在練習室見到了喬若凡。喬若凡換了衣服，哈欠連天，給剩下三人帶了早餐，早餐袋子上印著附近五星級酒店西餐廳的標識，她們互相看了看，沒說什麼。

拿著咖啡回去的路上，王子黛注意到，這已經是喬若凡今天喝的第三杯咖啡了。

“喝這麼多，晚上不會睡不著嗎？”王子黛忍不住道。

這時已經下午四點了。

喬若凡像在開玩笑：“誰說晚上要睡覺了？”

正好，王子黛問出心裡的疑惑：“不睡覺乾什麼？”

喬若凡含笑不答，衝她曖昧地眨眨眼，王子黛像被手裡的熱飲燙了一下，移開目光。

她是未來4D的隊長，有些話不得不說——

“馬上就要出道了，隔壁男團有因為偷溜去club被處分的，你……”

不等她說完，喬若凡大笑：“你放心吧！”

她們來到練習室的門口，喬若凡手裡提著紙袋，用肩膀撞開門。

頓時和門那邊的一個人相撞，幸而喬若凡眼疾手快，把身子朝旁邊一扭，咖啡灑了，好歹沒潑到人身上。

“好燙好燙。”喬若凡把紙杯匆忙放到一邊，咖啡順著她的手指滴落。

“你沒事吧？不好意思。”

喬若凡正對上25歲的新銳製作人的琥珀色眼眸，對方很快轉開了目光——他叫李燮，英文名叫Leo。

一旁的朱槿菲看到這一幕，用她的迷人鼻音不爽地輕哼一聲。

喬若凡：“沒關係。”

這節是聲樂課，音樂製作組的人怎麼也來了？

忽略這開課前的小插曲一則，4D成員們準備上課。

因為在中國出道，唱中文歌，她們的聲樂老師也是中國人。由她介紹Leo的來意。

“Leo懂一點中文，問你們一些關於專輯製作的事。上次錄音之後有一些反饋。”

原來如此。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李燮身上。

喬若凡扯了一張紙巾，擦完手指，放在手裡攥著。萬幸隻是美式，乾了也不會黏黏糊糊的，又一次大膽看向李燮，喔，真是養眼。

簡直像她們看過的韓劇裡走出的男人！

李燮一米八五，寬肩長腿，皮膚尤其白，喬若凡不想拿自己比……隻怕傷自尊，反正也比朱槿菲白！他穿著柔軟的淺色針織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脖子上戴著一副Sony耳機，鼻子上架一副無框眼鏡，專業精英感撲麵而來。

4D裡四個人，王子黛18歲，朱槿菲和喬若凡16，阮淩15，喬若凡想，肯定不隻自己的少女心在撲通撲通。

韓劇濾鏡很快就被打破了。

Leo不知怎麼就代替了聲樂導師的職責。

手裡拿著譜子，放著上一次的錄音，一段一段過，他全程用韓文，語氣冷淡，不苟言笑，看上去難以親近。

阮淩哭了，因為他說。

“你這段不行，太悶了。”

“個子挺高的，看起來不小了，是還沒換聲嗎？”

“這段給Sapphire唱比較好。”

阮淩的部分整個被刪到隻剩語氣詞，淚凝於睫，差點當場失態，回到喬若凡身邊，耷拉著腦袋。

喬若凡心裡不爽。分分分，都分給Sapphire唱，她們剩下人給她伴舞好啦！

看著朱槿菲那得意的樣子，喬若凡也跟著義憤填膺。

“……這段G5是誰唱的？”

喬若凡舉手：“我（na）！”

吸引來全場目光，喬若凡無所畏懼。

李燮的眼睛一眯，有股危險的味道，眾人噤聲。

喬若凡已經不是第一次犯這個錯誤了，她又用了韓語平語。

“你是想說‘我’（cho）？”

喬若凡興奮地舉著手，才不管：“拿呀，拿！”

“……”

她好像終於察覺到了一點什麼，歪著頭，猶豫地打上一個敬語補丁：“……思，思密達？”

李燮扶了扶眼鏡，沒有發作，心想算了，不跟外國人一般計較，而且……他算是個美國人。

彆看25歲的李燮伯克利研究生畢業回到韓國，其時也隻是大型娛樂企劃公司下音樂製作組的新人一枚，他格外嚴厲，有一部分是不想在小練習生們麵前露怯的緣故。

“老師nim”，唯一用對的敬語——誰叫喬若凡最近都掛在嘴邊，“我那段有什麼問題？”

李燮板著臉，換了中文道：“這段還行。”

喬若凡先是驚訝，然後臉上浮現大大的笑容。

“你是……”

“我是喬若凡，藝名叫Ruby！”

“Ruby，”李燮低頭看手裡的譜子，手隨便一指：“你給Sapphire唱和聲去。”

“……”看來她高興的還是太早了。

好在李燮的毒舌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對朱槿菲：“這段轉音炫技不要了，太油膩，和後麵的Ruby銜接不上。”

對王子黛：“這段感情不對，你再琢磨琢磨。而且接在dance break之後，你氣息能穩住嗎？”

於是按照李燮的建議，調整了唱段，王子黛和朱槿菲仍是開頭和結尾分彆一段主歌一段副歌，不過調換了下位置，阮淩分到了引入和最後一段單獨副歌，銜接的bridge和rap給了喬若凡，之後四人合唱段。

李燮道：“那先這樣。周五第二次錄音，希望大家好好準備。”

幾人應了。

“上次讓你們回去自作詞，寫的怎麼樣了？”他犀利的眼風掃來。

啊哦，是上次製作組留下的作業。鼓勵成員參與製作，她們出道的迷你專輯裡，還有一首飯頌留白。

阮淩蔫蔫的：“今天才周一……”

她想說的是還沒有到規定的收作業的時間。

王子黛看看剩下幾人，誠實道：“老師，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做。”

朱槿菲肉眼可見的開心：“Leo老師，昨天我已經發你郵箱啦！”

李燮點點頭：“我看到了。寫的不錯，還有曲子，改天找個時間詳細討論，未來可以試著做你們的收錄曲。”

得到嘉獎，朱槿菲看不見的尾巴要敲到天上去了。

阮淩生悶氣，最煩卷王了！也不提前跟她們剩下三個人說一聲！

她默認喬若凡一定也是沒寫的，誰知後者在這時舉起了手。

“我……我寫了一段rap。”

喬若凡目光明亮，毫無畏怯，充滿期待：“按照上次曲子的beat來寫的……要我展示下嘛？”

“好。”

……那既然她都這麼說了。

一段最簡單的鼓點響起，喬若凡低著頭，一隻手捂著話筒，起範！

*My name’s Ruby.

Fourth of Four D

Me and my ladies here to present

這首歌是給你的present*

朱槿菲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喬若凡不理她。

*練習室的硬木地板變成華麗舞台

想象你在台下拿著號牌

D-day一天天近了/想見你就熬著

Four D on the stage start-the-new-age

Diamond on my wrist

爭取你心中的席位

Sapphire in the night

撕裂這beat也讓你陶醉

Jade never cry

即使眼淚也剔透

腳步跟上節奏一起揮舞雙手

淩晨五點的天空亮起微光/因為有夢寶石才有光芒

我不是假冒辛德瑞拉我是舞會的主人

撕掉公主裙展示膝蓋的傷痕

馬車在等就讓它等，空載

Burning oil burning命運的齒輪，善哉

仙女教母讓我乖乖聽話

我不聽她大不了再也不吃南瓜

They say everything is temporary but we live eternally

午夜十二點不是魔咒的結束

水晶鞋失效我還會繼續跳舞

媽媽你看這一切不是夢幻

命運像寶石握在手中Steady hands*

兩分鐘的Beat像是沒有儘頭，喬若凡放下話筒，乾脆道：“沒了。”

音樂停下，阮淩第一個鼓起掌：“哇！小喬姐好棒！”

王子黛也一笑：“聽到我的名字了。我很喜歡。”

朱槿菲顧左右而言他：“你啥時候寫的？”

喬若凡不理她，灼灼的目光看向李燮，等著他會有什麼評價。

李燮停了一下：“沒聽懂。”

“……”

喬若凡毫不掩飾翻了一個白眼，李燮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咬字和flow都還不錯，作為飯頌也差強人意。一會把詞交上來，作詞老師看看還要不要怎麼改下。”

其實是挺高的評價了。喬若凡壓不住嘴角，應了，忍不住偷偷瞪了李燮一眼——什麼沒聽懂？他在騙人！他連“差強人意”都會用！

他注意到了，輕飄飄一眼從她身上帶過：“不過，這麼看，你節奏感不錯啊？怎麼跳起舞來就那樣？”

“……”

喬若凡先是一愣，而後假裝沒聽到，把臉扭到一邊，表情微微扭曲——羞惱，又被迫忍氣吞聲的那種。

這一切源於他們之間共同保守的一個秘密。

在一旁的王子黛將這一切儘收眼底，若有所思。

——李燮什麼時候看過她們跳舞？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王子黛忍不住更加關注喬若凡的一舉一動。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跟著母親在繼父家生活，察言觀色是她一輩子的修行。喬若凡大大咧咧，大大方方，大手大腳……她不由自主地就被她吸引。

永遠萬眾矚目的王子黛，永遠人群焦點的王子黛，永遠鶴立雞群的王子黛。

在喬若凡麵前，她覺得自己變得渺小起來。

她慢慢知道了更多，有關喬若凡。

藝人包裝課，有關她們未來的人設，韓國資深老師主講。對王子黛和朱槿菲，沒什麼好說的，隻讓她們展現自己就好，她們的底色，一個高冷一個熱烈，有眼睛都能看出來，她倆是天生的大明星。

對阮淩：“你要乖，姐姐們星光太盛，不過不怕，你的花期還有很長。”——奠定了後續Jade與世無爭呆萌小妹路線。

實際上的Jade，老師對她的評價是：“就算是掉到水裡嘴皮子也會浮上來的家夥……千萬要管住你那張嘴啊！”

阮淩適應著自己的新人設，少說話，乖乖點頭。

至於喬若凡——

韓國老師笑納了喬若凡獻上的貢品飲料，替在場所有人問了那個問題：“Ruby，你家裡很有錢嗎？”

其他幾人好奇的目光齊刷刷落到喬若凡身上。

喬若凡擺擺手：“沒有沒有，就普通水平。我媽媽是老師，我爸爸有個小廠子。”

切，一定是謙虛！老師看著她從頭到腳的名品，沉默。

老師道：“千金的人設團裡有Dia一個就夠了。”

王子黛聽到提起自己，很不好意思，低了低頭，感覺像是自己撒謊了。她繼父家裡有點小錢罷了，遠不到“千金”的程度。

喬若凡樂嗬嗬的：“我無所謂。”

“不如走黑紅路線？”老師眼前一亮。

喬若凡垮了臉：“老師，我不行。”

“為啥？剛才上課前，我聽你隊友們不是還開你玩笑呢嗎？你看上去挺好接受的呀？”

“不一樣啊，老師，我的心像玻璃一樣。”她開始用外語胡言亂語起來，“陌生人罵我，我承受不了，我們中國人講，傷那個啥……功德？”

老師一頭霧水。喬若凡緊急拉著她們之中韓語最好的王子黛，請求場外協助翻譯。

“老師，Ruby是說，她其實是個非常柔軟的人，我們是她的朋友，玩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陌生人就不一樣了。大街上好好走著路被人扔石頭是會痛的。”

喬若凡也聽懂了，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對上她熾熱的目光，王子黛不敢回之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