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對上，DJ把背景音樂切換到了一首迷離的節奏布魯斯，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在舞池裡隨著節奏舞動，或三三兩兩，舉著酒杯悠閒聊天，少人注意一樓的樓梯口，此時被兩男一女占據，幾乎成對峙之勢。

李燮從下往上，看著喬若凡和簡誠二人，他先是驚訝，看到喬若凡……還有她的陌生男伴，一種陌生而複雜的心情湧上。

無需喬若凡為他二人引見，他轉向簡誠，微微挑眉：“你是？”

簡誠頓了一下：“我叫簡誠。”

李燮微微一笑：“沒聽說過。你是Ruby的朋友？”

簡誠對他語氣裡的輕蔑一笑置之：“我住在這裡。”

李燮暗示這裡是他的主場……抱歉，簡誠並不這樣認為。

李燮目光一冷。

兩人正說著話，暫時忽略了一旁的喬若凡。喬若凡昏昏沉沉，要下樓梯，差點一腳踏空。

“小心！”簡誠餘光看到，伸手要扶，然而那邊幾級樓梯下的李燮更近水樓台，直接將喬若凡接住。

簡誠暗暗咬牙。

李燮聞到喬若凡呼吸間的酒意，將人半抱在懷裡，衝簡誠露出禮貌的微笑：“謝謝你剛才照顧Ruby。剩下就交給我吧。”

簡誠麵如沉水，並不打算答應：“你問她。”

喬若凡還不到斷片的地步，扶著李燮站直身體，表情懵懂，兩個男人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簡誠對喬若凡道：“你剛才不是說要找人嗎？”

“……Leo歐巴，終於找到你了！”

簡誠：“……”

李燮的桃花眼眯了起來，不加掩飾的笑意，索性不去看簡誠，柔聲對喬若凡道：“是Sapphire讓你來的吧？見到她了嗎？”

喬若凡嗬嗬笑著，回答：“還沒。”

“一會我帶你去跟她打個招呼好了……好久不見。找我有什麼事？”

喬若凡誠懇道：“聽說你倆分手了，所以我來插足了。”

李燮：“……”

簡誠：“……”

簡誠的臉色沉得要命，李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驚喜，忍笑解釋：“我和Sapphire不是你想的那樣……”

喬若凡：“啊？你們還要一起做專輯呀？”

“……”

簡誠笑出了聲，手握成拳抵在嘴邊，輕輕咳了兩聲。

李燮臉綠了，簡誠也如願得到了喬若凡的注意，喬若凡的腦子艱難轉動了一會，轉頭對李燮道：“Leo歐巴，你等下我，我跟他說兩句話，再跟你去見Sapphire——順便跟你說下今後做專輯的事，可以吧？”

李燮木然點點頭。

喬若凡拉著簡誠走到一邊，簡誠低頭，看見她牽著自己的手，心裡軟成一片。

一直走到門廊附近，喬若凡腳步虛浮，不過覺得自己很清醒：“簡誠……對吧？我會打給你。”

“……嗯。”

“不過我也有可能會忘記……不然還是你打給我吧？反正我們加微信了，總能找到我的。”喬若凡自言自語。

她覺得自己清醒到連斷片失憶的可能性也考慮到了。

“……嗯。”

他低低地答應一聲，垂眼看她。正麵對上舞池裡迷幻的燈光，在他臉上切割成一塊一塊的光影，隻讓人感歎造物對他的偏愛。喬若凡後知後覺，記憶深處的某個開關被扭動。

這個人好像真的是她的某個粉絲，她突然不再懷疑。

“你是那個……”

她睜大了眼睛，指著他。

“我是簡誠。”他勇敢地握住她的手，很想放到嘴邊吻一下，可是又舍不得，隻想長長久久地握著。他抑製不住的歡喜，知道她想起來了。

喬若凡輕輕踮腳，取下他的鴨舌帽，他睫毛輕顫，接受她的檢閱似的。

“原來是你啊。”喬若凡很滿意她所看到的。

他跟十年前的選秀裡的樣子不太一樣了，成年男人的輪廓愈發凸顯，拋棄了礙眼的韓式劉海，他冷峻的眉目在此時的燈光下多了一層毛茸茸的柔光，

粉絲濾鏡的作用是強大的。喬若凡覺得自己的底線又降低了一點。

她臨時改變了主意，在身上摸摸索索，好半天總算找到自己的車鑰匙，遞過去。

“這樣吧，你幫我個忙，一會等你回來，送我回酒店？”

她讓他幫忙取回被拖走的車子，自己則留下來拉攏李燮討論關於專輯製作的事情。

簡誠絲毫不加掩飾的開心，接過車鑰匙，答應著：“好。”

他倒退幾步，舍不得眨眼，直到不得不轉身離去。

外麵下著小雨，他豎起黑色衛衣的帽子，步履輕盈，直到很遠，回身跟她招招手。

——直到很久之後，喬若凡完全忘記了那晚發生的大部分事情，那個背影卻依舊留在她的記憶深處。

後來的事情。

喬若凡回到聚會上，明顯覺得李燮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不過她無暇關注——因為見到了朱瑾菲，她的心態又開始失衡，賭氣喝了許多酒，直接給她乾趴下了。斷片中的斷片。

於是，第二天早上，她在李燮的床上醒來，因為宿醉頭痛欲裂，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呢……

李燮坐在床邊，目光晦暗難言，轉身把她昨晚爆改禮服裙的西裝扔進垃圾桶。

“你昨天吐了，不要了。”

“不好意思……”喬若凡訥訥，看見自己身上穿著李燮的襯衣，完全誤會了那件衣服真正的的主人，“我之後賠給你。”

李燮搖搖頭：“不用。”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喬若凡暗含期待地看向他，對啊，她也想知道，她忘記了什麼？

李燮在看不見的地方捏緊拳頭。

“你昨天說，我給你製作專輯，”他說，“你做我女朋友。”

喬若凡愣住。

“Ruby，咱們要試試嗎？”

過了一會。

她道：“好啊。”

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

2024年。

“所以。”寧曉薇皺著眉頭，總結陳詞，“因為他坦白當年騙了你，所以你和他分手了？”

喬若凡實在不是講故事的一把好手，一件事情講的稀碎，此時無奈扶額：“你覺得是這樣嗎……”

寧曉薇快要失去耐心：“有屁快放！”

喬若凡幽幽道：“我隻是覺得，答應他的求婚，就和那次在一起一樣，同意，隻是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

“當然，過去的四年，和他在一起，我並不後悔，甚至說，即使我們繼續走下去，也不代表這段婚姻一定會失敗。”

“隻是我不甘心。我覺得他也不應該委屈自己。”

寧曉薇雙眼放空：“你在說什麼？”

喬若凡沉默半響，道：“算了，我還是直接跟你說，我們在車上發生的事情吧。”

寧曉薇哼了一聲：“早該如此！”

——幾個小時前。

“……當年如果不是簡誠，我們也不能走到一起。”

喬若凡越聽越奇怪：“等會兒……你在說什麼呀？”

汽車在此時拋錨，司機趕緊下車查看情況，車裡隻剩下李燮和喬若凡二人。

李燮下定了決心：“是這樣，四年前我們重逢的那場派對上……要不是因為看見了你和簡誠，我也不能那麼快確定我對你的心意，所以在第二天請你跟我在一起……我當時甚至沒敢想你真的會答應。”

他語氣輕鬆：“現在回頭看，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妙，是不是？因為一個偶然而重大的決定，我們的人生從此改變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還會那樣做。”

“……若凡？”

喬若凡不答。

“你……生我的氣了？”

喬若凡儘管震驚，回答：“沒有。”

李燮握住她的手，覺得她的手有一點涼。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是怎麼了？”

喬若凡臉色蒼白，倒並不是糾結於四年前的事情……而是，她帶入自己，就像李燮說的，他們結婚，會是一個新的改變人生的節點，問題是，她敢不敢跟他說同一樣的話？

若乾年後，她會不會後悔？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答應李燮的求婚嗎？

心裡的疑惑與不安越來越大，直到已經無法忽視。

她發覺自己在上車時預見的自己正在等待來臨的某個時刻——就是此刻。

“我不想要。”

“不想要什麼？”李燮的臉色很難看，但還是努力笑著。

她認真看著他。

“不想結婚。”

李燮沉默了。

就和後來的寧曉薇一樣，他很自然地想到。

“是因為簡誠？”

喬若凡搖搖頭：“不關他的事。”

“我還有很多事想要做——甚於結婚，所以我不想結婚。”

李燮故作輕鬆：“你指什麼？專輯？這不影響啊，我們可以把婚禮放在那之後，等你不太忙的時候。”

“不僅是一張專輯，還有下一張專輯，還有下下張，未來還要開巡演。我想要做新的綜藝，不僅是《我造星途》第二季，還有星慈的女團，我手上還有好幾家公司剛剛起步，我也不能撒手不管。”喬若凡道，“李燮，我沒有‘不太忙’的時候。”

“……沒關係。”李燮抓著她的手力氣有點大，他呼出一口氣，“會有的，我會等你。”

“可我不想要你等我。李燮，你也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們本來可以一直這樣下去，但是一定要前進一步……你就是因為不想等了，不是嗎？”喬若凡道，思路異常清晰，看著李燮灰敗的臉色，她好像也能想象到此刻自己的，“你知道，我不是指責你的意思。這很正常，隻是讓我們承認吧——我們想要的並不一樣。”

“好，”李燮深吸一口氣，“那我們不結婚就是了。”

喬若凡冷靜道：“不，我覺得我們應該分手。”

死一般的寂靜。司機在車外逡巡，察言觀色，最終決定先不回車上去了。

李燮張了張口，可什麼話都說不出，心裡明知喬若凡說的沒錯。

他想要在春天婚禮，最遲不超過6月，在大溪地過蜜月，然後很快要一個小孩子，成立一個溫馨的三人小家，住在有院子的房子裡，院子裡放一架秋千。

這些愉快的暢想，他甚至不敢告訴喬若凡。

他明知那些不是她想要的。

他也明知隱瞞這一切的他，就和當年絕口不提簡誠的存在一樣惡劣。

“我會告訴我爸媽，你今天去不了了。”李燮道，“結婚的事我們再商量。”

“我說分手。”喬若凡的眼眶紅了，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李燮聽到了，沉默是他最後的回答。

*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

直到喬若凡總結陳詞：“事情就是這樣。”

寧曉薇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喬若凡還腫著眼睛，看向寧曉薇，目光幽遠：“你知道我之前看美劇，男女主因為訴求不一致，分道揚鑣的時候，我總是好遺憾啊。我總想，要是兩人之間誰能讓一步就好了。”

“現在我卻想，為什麼要讓步？不管是誰讓步，都是不公平的。遺憾總比日後後悔好。當時我不理解的事，現在我做到了。”

寧曉薇無言，過了良久，唯有給喬若凡豎起大拇指。喬若凡伸手扯一張紙巾，又很響亮地擤了擤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