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雖是立春了,北城也沒有多暖和。
“去南邊吧!”白鷺說。
追暖尋春就是候鳥永恒不變的使命,就算小鳥想得再多她也無法克服這種本能。
“你不是想見河水解凍嗎?”江渚流問道。
“不想了……”小鳥垂下頭,低低說著:“所有事不是我想如何就會如何的。”
江渚流也不再搭話,如今這路上也隻有他們一人一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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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河邊談話後,齊牧對於“樂”之一字了解更深。
他又與江渚流交談幾次,最後江渚流教給他一本入道的書籍,交代他:“有緣自會相見,不必悔恨。”
“自然,至少也要安頓好家中之事。”齊牧拱手。
而香奴自上次去聽了那次音樂後就悶不做聲,最後約著江渚流和白鷺再次來到河邊。
那天連虛假的陽光都沒有,天空都是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又始終沒有落下。
她十分糾結地告訴他們:“我們可能要分彆了……”
“為什麼?”白鷺不相信。
“是因為我吃得太多了嗎?”她下意識地怪在自己身上。
“不是”,香奴輕輕搖搖頭,“我找到了自己所尋之道了。”
“你要去做什麼?”小鳥緊緊貼在她的身上,“我們可以一起的。”
她隻是定定看了小鳥一眼,又垂下頭來,“我要自己記錄世間所有樂曲。”
“我不能陪你一起嗎?”小鳥依舊挽留著。
香奴還是搖頭,眼中似有些無奈。
小鳥望向江渚流,希望他給自己答案。
他也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小鳥不懂,她隻覺得眼睛癢癢的,好像要流出什麼東西來。
“那你還沒有給我取名字……你還沒有見到我變成妖精……”小鳥急切地說著,想要她不離開自己。
“你是他的鳥,按理來說,該是他來給你取名字的。”
香奴真不愧是彈唱琵琶的,嗓音婉轉,如不仔細聽完全感受不到話中的無情。
談話還是在河邊,枯黃的蘆葦晃晃悠悠,讓聲音消散在風中……
“江渚流,你也同意嗎?你不挽留她嗎?”白鷺問著。
“這是她的事,我不能強行要求她的。”江渚流冷冷開口,風吹起他的白發,遮蔽了他的麵容。
“可是,可是我們可以和她一起走的,不是嗎?”
在白鷺的族群中,隻要是在一起的便是家人,一隻鳥落下了,是不能輕易拋棄它的。
“她要去記錄音樂,便要去城鎮裡,就會和人打交道,你……”
白鷺讀懂了江渚流的未儘之意,她是自由的鳥兒,她不會願意待在那些地方的,所以香奴不能帶上她。
換種話說,她被拋下了。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白鷺好像又回到了朔南湖裡,她還是那樣孤獨無依,是一隻落單的鳥兒。
她看著江渚流,他也是一個人,和香奴一樣的人,所以他也會離開嗎?
小鳥強迫自己不要想,但心中也知道了這個必然的答案。
所以,冬天真的不好,她不愛冬天。
所有人都要為違背天性而付出代價,這樣一隻見了冬天的鳥兒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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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才認識幾天?就這麼舍不得了?”江渚流打趣著,想要小鳥彆再那麼悶悶不樂了。
“可是這幾個月就已經占據了我的生命,它永遠留在了過去,也永遠不會再來了。”小鳥說著。
“就算以後再碰見香奴,我也不會再有那樣的欣喜和不舍了。”
“所以,這就是離彆嗎?”小鳥怔怔望著江渚流。
聽見小鳥那一番話,江渚流也不敢再說些什麼。
他嗓音低啞,“或許便是這樣吧,你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陪伴了那麼久,就算大家一起度過了那麼難熬的冬天也會分開嗎?”
白鷺認真地盯著江渚流。
江渚流隻能讓小鳥想想積極的方麵,“你能用心感受這一切,證明你就要變成妖怪了,這件事值得你高興一會兒嗎?”
“可是我為什麼要執著變成妖怪呢?這件事又是誰規定的呢?”
“我不想要變成妖怪!”白鷺飛離了江渚流的懷抱。
“我不想變成妖怪了……”她又重複了一遍。
江渚流望著她,眼中是那樣悲切,“為什麼?”
他隻是追求一個答案,江渚流不懂一直想要當妖怪的小鳥為什麼突然變了主意。
“什麼是妖怪?”白鷺提了一個問題。
江渚流被噎住了,妖怪怎麼修煉的問題很多,但什麼是妖怪呢?他沒有想過。
小鳥頓了頓,開口:“鬆叔說,長了心便是妖。我在想,誰會有心呢?自然是人才有心。”
“可是有了心也不一定很好啊,比如鬆叔,又比如香奴……你們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想法,卻從來不和我說,問問你們,便又是我沒有眼力見。”
江渚流被噎住了。
小鳥繼續說著:“或許你們從來都沒有想過和我同行,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本來也是,沒有誰會一直在一起,香奴姐姐是這樣,她平日和我們就不怎麼待在一起。”
“而小水從來都是消極的,除了談論道法時,我不懂,所以就和香奴姐姐的音樂一樣,我們最後還是會離開。我不想再糾結了……”
“而且,我不想長這顆心……”小鳥眼中溋出淚水,撲撲地落下。
“它隻會讓我感覺痛苦,不過,我不後悔和小水見證這場冬天!”
白鷺飛向天空,她沒有道彆,她厭惡道彆,她不想被留下,所以她成了做決定的那一個。
江渚流怔怔地望著天空,其中也不再見白鷺的身影。
“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