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篇(1 / 1)

墜星追魂記 見底 3952 字 3個月前

人總是擅長去發現彆人的幸福,不論是否擁有真正的法力。

清晨七點左右廚房裡叮叮當當地開始響,兩個個爐灶都開著火,一個鍋子裡熬著素白的粥,另外一個平底鍋小火煎著兩個雞蛋,謝峰在案台上細致地切著香菇丁,小心翼翼地撒在粥裡調味。一不留神那兩個雞蛋都有點焦了,倒不是烏漆麻黑到致癌的程度,僅僅看起來不漂亮而已。

謝峰好久沒煎蛋了,昨晚她想吃,今天才特意做的,見這個兩個蛋都焦了,他索性倒出來扔一邊,重新又煎了兩個。

“我做好早飯了。”他走回臥室,輕撫著床上女人的頭發說道,“起來吃吧。”

梅含生緩緩睜開困倦的眼,再看向他的眼神裡是不耐煩的冷漠。

他頓時繼續放柔了語氣:“做了煎蛋,流心的,冷了不好吃啊。”

除了出差的日子,這個男人每天都會重複做這樣事,在妻子醒之前早就從床上起來,洗衣服打掃衛生衝澡,準備完早餐之後再叫她起床吃飯。

早餐過後她打算繼續上樓睡覺,謝峰對她道:“冰箱裡有我昨天做的菜,中午可以熱一下吃,如果不想吃可以點外賣,冷凍櫃裡還有我剛買的新口味冰激淋,空了也記得吃掉吧。”

交待完之後,他將餐盤收拾乾淨再趕著去上班。

他精心照顧她的一切,既不需要她外出掙錢,也不需要她做賢內助整理家務。自他們同居後的兩年多時間裡,她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遊戲看電視,悶了就出去外頭逛街花錢。

梅含生從未覺得謝峰的付出有多麼可貴,也絲毫不珍惜,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外人都評價勤奮老實的丈夫她毫無興趣,不論是心理還是生理。

大概從四歲起,梅含生發覺自己體內擁有一股特殊的能量,她姑且稱那個東西為靈力。運用那股異能,她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比方說讓陰霾的天空放晴、隔空取物、控製草木的生長,隻要她想,她還可以讓重病者恢複康健。

運用那股能力的代價是會讓身體異常疲倦,她養過一隻亮得跟漆麵皮鞋一樣的天牛,為了延續它本該活不過冬日的生命,她昏睡了整整七天七夜,送到醫院去之後也查不出什麼毛病,再醒過來時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姑媽抱著她哭得聲嘶力竭,此後她就很少再使用那極耗心力的異能了。

姑媽是拉扯著梅含生長大的人,母親有精神類疾病跟父親離婚後在療養院生活,父親害怕她也會遺傳到類似的疾病所以也不願帶著她生活,隻有姑媽將她抱到自己身邊,一直將她當做親生女兒去扶養愛護。

在梅含生眾多特殊能力中,也有一種異能是不需要費心力的,隻需要稍稍凝神,她就能夠看見——命運的紅線。

泛著櫻桃紅的細線從兩個戀人的無名指纏繞相連,好似靈魂被貫穿,此後二人的命運會共進退,他們會永遠相愛,終將修成正果。

姑媽家有個大梅含生三歲的哥哥梁易,他與隔壁的女孩兒是青梅竹馬,從小學開始他們就一同上學,高中畢業後又同時考進一所大學,學習同樣的專業,畢業後就結婚,婚後生下了一個健康可愛的孩子,這麼多年以來圍繞在他們身邊最多的讚美就是天造地設的般配,圓滿幸福的終點。

梅含生第一次看見的,就是他們之間的紅線。

他們就像在繁華都市上空飛舞的一雙蝴蝶,與周圍的鬨市格格不入,彆人無法知曉他們的個性,也無法體會他們的快樂痛苦,隻是覺得那一雙緊貼著翻飛的蝴蝶看起來很美,很幸福。

儘管父母早年離異,梅含生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命運悲慘,相反她覺得自己還算幸運的。童年沒被精神失常的母親打死,父親也不是酗酒者賭徒,沒留下一屁股需要少年時的她輟學打工來還的債,在姑媽家寄人籬下的生活儘管有傷自尊,但姑媽一家人都對她友善,生活雖然稱不上富貴,好歹是平淡溫和。

光是平淡溫和的日子,就是好多人求都求不來的。

畢業之後她從事的是有關新聞報道類的記者工作,那份工作對於女人來說不太輕鬆,需要經常晝夜顛倒地跑來跑去,她的精神力一向堅定,工作很適合她,很快國外新聞她也開始接觸,逐漸地她的身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會出現在一直思念她姑媽身邊。她滿世界的飛,滿世界的找,繁榮摩登之城、荒漠綠洲之地,碧海環繞之嶼、她走過的路,見到過的人已然無法計數,在這之中卻從未遇見那個能與她無名指紅線相連之人。

這世上沒幾個人幸福,梅含生能夠看見紅線的能力和詛咒一樣,越是清醒地看清未來就越是痛苦。

站在川流不息地街道之中,身邊人來人往,無一人會為她逗留。幸好這世上的戀人之間擁有紅線的實在太少了,滿街的情侶之中,沒有幾對的手指上牽著紅線。

二十七歲時,表哥梁易給她介紹了同事謝峰,那是個彬彬有禮的男人,有著跟表哥同樣的品質,乾淨如水,卻也無聊至極。姑媽十分上心她的婚事,甚至還給她攢下了一筆錢做嫁妝,希望她儘快的圓滿幸福。

當時的梅含生腦子一熱也就答應了,反正繼續徘徊也恐怕很難再找到命定之人,那不如就與就謝峰那樣一個老實善良的男人平淡過一生吧。

訂婚時的鑽石戒指帶在她手上半年多了,絲毫也沒有留下任何環狀的戒痕。

大概是沒有愛存在過吧,梅含生想……自己體內那股力量恐怕不受她控製排斥著謝峰,所以她也沒有任何懷孕的跡象。

晚上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時候謝峰仍然沒有回來,這幾天他眼下總是有烏青的黑眼圈,應該是又要加班了。一整天待在屋子裡也太悶,梅含生打算出去吃點東西。

夏日的S城夜晚熱鬨非凡,天氣好不容易從白天的酷熱變得清涼起來,回去的路上真可謂是人擠人般的窒息。

上班族不符合理解的長襯衫,女孩兒的吊帶短褲,還有些光膀子沒穿衣服搞所謂行為藝術的年輕小孩兒……夏日的街頭打扮成什麼都有,在等紅燈的時候,梅含生的耳膜突然發痛,心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狂跳,在眼前的片刻模糊後,她無名指上隱隱出現了一根紅線!

紅線上帶著灼熱的溫度,燙得梅含生差點就要叫出來。

順著紅線的另一頭看去,在昏黃的路燈下站著個半明半暗的身影。

人實在太多太密集,在一瞬間時間仿佛被拉長,梅含生眯細的眼眸用儘全力也還是看不清楚他究竟什麼模樣。

很快綠燈亮了,梅含生向對麵走去,而那個人也恰好向她走來——是個長頭發的人,纖長的體型,大概隻比她高半個頭,等到走近了,她就清楚地看到他明豔的臉。

那真是一張漂亮的麵龐,白皙無瑕,鼻梁挺直,眉眼深刻精致,看起來有點不太健康的樣子,像水墨畫上的人物。

他的長發是悶青色的,帶著微微卷的弧度,柔順地披散在腰間,穿著的古怪程度也是頂級,上半身是露著肩膀的不規則白色襯衫,下半身穿著黑色的裙褲。

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女人。

梅含生沒想到與自己手上共同係著紅線的男人,會是這麼陰柔的家夥。就在他即將與她擦身而過時,她拉住了他。

夏日的燥熱完全沒籠在他身上,透過棉質襯衫還能感受到他身上詭異的清涼溫度,如果不是手感確實是柔軟一點,梅含生都要覺得自己是不是在觸碰一根鋼管。

詭異的清涼讓梅含生一怔,那人也一副被驚嚇到的樣子,很快抽回手,皺眉道:“你乾嘛?!”

“不好意思,我認錯了人。”

回到家之後她在浴缸裡放了冷水泡澡,渾身的火氣還是半點沒退,左手無名指上的紅線正不斷收緊,快將她手指給勒斷了!她從沒想過,紅線纏繞的感覺會如此熾熱激烈,她不禁反複回想起那個命定之人的臉。她有些後悔就這樣冒失地拉住他,應該保持一段距離默默跟上去,然後製造偶遇才對……

不,她不應製造什麼偶遇的!她就是該離開他,回到家裡來,因為她已經錯過了!

紅線之下,有她的訂婚戒……儘管並不喜歡,可她已經訂婚啦,而且那個男人並沒有犯任何過錯,她不能僅僅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背叛謝峰。世上多得是沒有紅線纏繞的婚姻,她就該為當初的胡亂許下的婚姻誓言付出代價!

生平第一次,她流淚哭泣,懊悔不已。

過了一夜之後昨晚加班回來的謝峰第二天仍然在七點多給她準備了早飯,餐桌上她拿著筷子的手在微微顫抖,謝峰握住她的手感覺到非常燙,連忙找來了溫度計測她的體溫:“發燒了,你發燒了知道嗎?”

謝峰拿了幾粒藥片給她喂下,讓她好好在床上躺著,打算跟公司請假,今天待在家裡照顧她。

梅含生埋在被子裡的聲音悶悶的,她道:“我沒事,彆小題大做!你出去賺錢更重要!”

拗不過她的謝峰隻好還是去上班,臨走時還叮囑她,如果實在難受一定得去醫院,有什麼問題隨時打他電話。

他的溫柔體貼就跟毒素一樣,鑽進梅含生的身體,順著毛孔裡汗液滲出來,呼吸之間都是粘膩的罪惡。她再次深刻地感覺到自己對謝峰實在是沒有一點興趣,手上的紅線在她眼中發光發亮,她顧不得太多,從床上爬起來套了件裙衫衝了出去。

她腳步虛浮地踩在馬路上,伸著胳膊看著紅線指引的方向一步步走到了S城中心一棟公寓內,她感覺到昨夜遇到的那個男人就在這棟樓裡。

梅含生怎麼也想不到有天她會跟變態似的跟蹤一個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