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膿(1 / 1)

墜星追魂記 見底 4009 字 4個月前

梅含將兩個人帶到梅生跟前,二人中一人她很眼熟。

那個人應該是被她蠱惑法術控製過的,梅含利落地扭斷他的脖子。

還活著的另一人雙腿已被打斷,氣息奄奄地跪在地上,這便是一個剛從天牢裡提出來的犯人,他對梅生道:“你現在試試對這人用蠱惑法術,讓他咬舌自儘。”

梅生盯著那人一眼,那死囚嗚咽聲都沒發出來,口中就溢出鮮血。

梅含將他的傷用法術治好,讓人拖回天牢。

梅生也猜出來了:“隻要將孫倪讓我長久控製過的人殺掉一些,我的蠱惑法術就能恢複。”

梅含和她說了孫倪想要得到長生不老藥,為了煉製神藥需要殺太多人,她的蠱惑法術必須恢複,配合他來製藥更方便些。

梅生對殺人作惡沒什麼感觸,要偶爾救人更沒有意見,但她對長生藥有抵觸,光是聽說“不老”、“長生”都快吐出來了!孫倪怎麼會有這種無聊的願望,將一個生命無限延伸太惡心了,她想到太多因她而死的人,像流水般彙聚融合成了孫倪的模樣,似乎要永存的醜陋,讓她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了,這最惡心的醜陋快淹沒了她!

梅含輕笑著歎息。

梅生覺得梅含興許期待看她這難受的反應,她立刻冰冷地道:“要製藥何需我的協助,孫倪現在權勢滔天,他就算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殺人也不會獲罪,你大可以為他找來足夠多的人來試藥,用得著我的蠱惑法術來殺人嗎?”

他們兩兄妹在還年少時除了男女的差彆外,幾乎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今他們開始有了樣貌上較大的差距。梅含的眉眼更冷硬,更高挑,他時不時的笑容中和了那份其實比梅生更刺骨的冷。梅生比他消瘦很多,過於精美的神造五官擠在那張蒼白消瘦到過頭的臉上反倒有絲不自然,她的頭發不再順滑,似乎覆蓋了一層薄灰,她緩緩閉起雙眸,在忍耐感受著不甘。

梅含道:“在至高之位的一句命令和法術蠱惑的結果都一樣,孫倪已經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已經不需要你了,不過他擔心你會背叛所以也沒有讓你離開。他出生在凡人當中,還以為我們會和凡人那般狡猾,我們絕不會背叛,也用不著背叛他。”

“法術的真理……那是什麼東西。”梅生冰冷地聲音再難掩疲倦,“我究竟還要看那種人醜陋的樣子多久,才能找到法術的真理?”

“他醜陋嗎?”

“你覺得他不醜陋?”梅生道,“你可以忍耐他,親近他,你的心無動於衷嗎?”

“不是應該無動於衷麼?”梅含道,“你殺的人,傷害過的人比我多了多少你也數不清了吧,你為什麼不更冷酷些呢?事到如今,你同情孫倪害過的人就是作繭自縛,他的醜陋惡心早就與你我纏在一起。”

梅含嘲笑她:“我們都是潭中水,為同源,你厭惡孫倪,無異於厭惡自己,你總在厭惡這個又厭惡那個,你搖擺不定,意誌不堅,你怎麼連凡人也不如!”

“我要回去……”梅生僵硬地說。

“回青蓮村?你來時噩夢纏身,還找得到回去的路嗎?能與祭司聯係的白鷹從很久之前再沒出現,你怎麼回?”

“我們在人間的時間太短,根本什麼都沒找到,也來不及找……長生藥我也會多準備些。”梅含用一種從未對她說過的柔軟語氣道,“法術的真理隻會在凡人之中,太多同族尋找而不得都是因為他們不願長生,如果我們有一千年一萬年接近永恒的時間,就能翻遍凡間每寸土地,那必將找到真理。”

梅生還是不願長生,無論如何也不願。

梅含不再對她多說什麼,在那之後他找到了蘇博,對他說了同樣的請求。

時節已入秋,蘇博聽說京城後山開有墨菊,想著摘一些回來放在屋子裡,在回去的路上他聽見了一種輕盈帶著規矩的步伐,然後他瞥見一人尾隨著他,那人莫名的敵意隔著數人也傳達到了他這裡。

蘇博轉身停住,那人見他發現自己竟也不再遮掩,剛才還隱蔽的身法突然變了,直朝他衝撞過來——

“滾開。”蘇博道。

那人袖口藏著的刀劃出掉在了地上,眼底閃過瞬間被蠱惑的猩紅,聽從了蘇博的話離開了。

梅含就在那時現身。

“蠱惑”法術梅含從離開青蓮村祭司的監視後已修煉了多年,他純粹的梅氏血脈裡不論有多少渾厚洶湧的法力也不能使他將“蠱惑”練好,他至多能控製些鳥兒圍著他飛,仍沒有更多長進。

梅含誇讚蘇博道:“雖然我能感覺到你的體內隻有一半我同族的血脈,但你很有天賦!若能自小在村裡和我們一起修煉,法術的力量必不差於我們。”

“我不在乎這種事。”蘇博道。

“我需要你用蠱惑法術來幫我殺人製作長生不老藥,事成以後長生不老藥我也會給你一份。”

“是孫倪想要長生不老,所以你才要做那種藥?製藥還需要殺人?”

“對啊。”

“我不會幫你。”蘇博也與梅生一樣厭惡地皺眉,“你怎麼會以為我能幫你?”

“蘇博,你先彆對我為孫倪做事不滿。”梅含道,“你很喜歡梅生對吧,難道不希望永遠和她在一起嗎?長生藥我自然也會準備她的一份。”

“她不會想長生,我自然也用不著長生不死。”

梅含笑道:“你喜歡說謊!死了可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芸芸眾生的魂魄會輪回再度變成其他的生命,懼怕死亡的確可笑,但要是喜歡了誰還說這句話就會後悔的。死後的世界裡不會有梅生,你所愛的是此刻的她,善惡難辨,美麗又墮落,冷漠中流露溫情,矛盾重重,這都是今生今世的她。一旦身死,她所有與你的記憶都不會再度記起,她不會再是梅生,她作為梅生的時間和存在也永久的消散。如果你愛她的話,會甘願對她的愛消散嗎?即便你也會死,也會遺忘,那你就再問問你自己,你甘願遺忘嗎?你不是等同於放棄了愛她,那還執著她做什麼?不如趁早離開她去享樂,有法術在去哪裡都無拘無束!”

他拍了拍蘇博肩膀,雖無蠱惑法術在作用,但也在蠱惑著:

“你要是後悔了,隨時歡迎來找我,我再承諾一次,要是做出長生不老藥,我會讓你和梅生一同長生。”

梅生整日都懨懨的,蘇博已不知多久沒能和她好好說上過話,從後山采回來紫菊從舒展的開放之態到枯萎,都沒能讓她細看過。有時還在床上隔出一個結界,長久不分日夜地在沉睡,她在睡著時呼吸輕微,帶不起身體半點起伏,一天比一天憔悴,消瘦蒼白得讓蘇博很害怕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她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不再說什麼法術的真理,不再見任何人,也不需要用到法術,她什麼都不想做。

她想爛在這裡,她想消失不見。

蘇博被她拒絕得痛心不已,他也不想活了,他也想跟隨著她消失,但在閉眼時的黑暗還是讓他膽怯。他不甘心地承認梅含說的,他害怕遺忘……怕梅生忘了他,也怕自己忘了梅生。要如何才能讓梅生從那樣病態樣子裡恢複過來,若是能看到她笑一笑,能和她溫馨地抱一抱,他甘願用任何東西來換。

他比中了迷藥更混亂,比野獸陷入饑餓的本能更不受控製自己的言行,理智在掙紮著在規勸著他,然而理智還是輸了,他的惡在那時險勝過了善。

最終變成了蘇博在梅含麵前悄悄出現。

“跟我來。”梅含道。

梅含帶蘇博去了一處臭氣熏天,哀嚎不斷的地牢裡,每間牢房裡都把人像牲畜似的關著,蟲蟻啃噬稻草的沙沙聲、老鼠爬行的吱吱聲,讓囚徒們已經畏縮麻木得眼底無光,僅能縮成一團,在臂彎縫裡偷偷看人。

梅含帶他到了行刑處。

二十多個人已經死透了堆在一邊,他們屍體上被酷刑折磨得血肉模糊,屎尿在受刑的過程中被擠壓出體外。他們應該才死不久,傷口處卻有了正在吞食腐敗血肉,扭動不止的蛆蟲——這應該是在人還沒死時故意找來放在傷口上折磨人的,牢房中最刺鼻的臭味正是從這裡擴散。

“其他人都傷了臉,可能看不清,難以辨認了,這位臉還沒怎麼打,認得出來是誰嗎?”一個女囚犯衣衫殘破地綁在柱子上,梅含從一旁在火中炙烤的刑具中拿了根長剪挑起她的下巴道,“其他人都受了淩遲和抽腸之刑,這個女人我特地留著她半條命,等你來決定她的死法。若沒什麼想象力傷人,我也能吊著她一口氣,將所有酷刑都在她身上試一遍。”

蘇博認出來了。不僅是這個女人,那些死了堆在一起的人他也認出來了——這女人是曾經他所在青樓裡打罵他讓他接客的……他最恨的老鴇!其他人則是曾侮辱玩弄過他的嫖客!

他惶恐地後退:“不……”

“不什麼?”梅含,“你不解氣,你原諒她了?”

“我沒有!”蘇博狂怒道,他手掌做刀,隔空斷了那老鴇半根喉管,要結束了她性命。

女人的血噴賤在梅含身上,他不徐不疾地慢慢擦著臉,越擦越臟,卻沒生氣,看著更樂在其中。

蘇博看到老鴇的喉管又重新愈合,她剛才還昏迷著,現在醒了立馬又在木樁上掙紮嚎叫,她僅是外部的傷好了,喉管內裡還有切口,她的叫聲沙啞絕望,任誰看著都頭皮發麻不忍直視!

她一邊叫一邊咳血,梅含又把燒紅的長剪刺入她身體,隨後又將其他刑具也刺進去,紮得這女人在斷斷續續地叫:“啊……啊……不要……救……救命……啊啊啊……”

梅含道:“要折磨她,要讓她生不如死,百倍償還,不折磨到這個地步,長生不老藥便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