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子,宮裡來消息說昨夜麗妃又吐得厲害,孫大監請您今天提早去看診。”
梅含在床上翻了身,照顧他的傭人們給他端來粥:“公子您用一點吧,最近您食量越來越小,再這樣下去對身體可不好。”
“撤走,給我沏茶。”梅含道,“彆忘了在裡頭加冰。”
冰冷的茶水被梅生麵不改色地喝下去了。
麗妃吐得有些傷了胃,這是小事,吃些滋補藥膳就能好。
在梅含進去診脈之前孫倪拉住他。
孫倪笑著問道:“上次揚州師傅的點心你和梅生覺得怎麼樣?娘娘都難得吃了一些,你們要是也喜歡,日後你來宮裡就帶一些回去。”
“多謝義父。”
“娘娘最近睡眠很不好,雖然肯吃東西了,可晚上總要吐,她肚子倒是一天天大了,但身子倒是越來越瘦,我擔心……”
“有我在義父什麼都不用擔心。皇子很健康,補品本來也就不能太過,胎兒過大容易難產。”
梅含小聲道:“皇子已顯心脈,義父若是附在娘娘的小腹上,一定能聽見那孩子有力的心跳聲呢……”
有心跳這幾個字深深震撼著孫倪,瞳孔瞬間就放大又收縮如細針,他深吸一口氣:“你能感覺出來嗎?”
“什麼?”
“靈力……”孫倪指著自己心臟處的位置:“那孩子你能感覺到靈力嗎?”
梅含仿佛不曾想到這一點,猶豫又驚詫地說:“靈力雖說從心脈散到四肢百骸,但也需要頭腦來控製,一般出生後才能感知。而且義父您的靈力低微,其實若不是蠱惑術法對您不起作用,我們也無法分辨出您是我們的同族。”
孫倪不死心,撤走了麗妃宮裡裡頭伺候的奴才們。
麗妃由於昨夜孕吐幾乎沒怎麼睡,此時眉宇間愁容凝結,也沒有醒。梅含施法讓她睡得更深一些。
孫倪掀開被子一角,麗妃穿著棉衫,腹部高隆起,在微冷的空氣中靜靜隨著呼吸緩慢起伏。
“你摸一摸她的肚子。”孫倪道。
梅含伸手在麗妃的小腹上碰了一瞬就鬆開了:“我什麼都沒感覺到。”
孫倪抓住梅含的手,從麗妃的衣服下擺一直探了進去,梅含的手並不冷,帶著乾燥的熱意被孫倪久久摁在麗妃肚子上不能動彈,那裡頭的小嬰兒對外界的壓力和溫度很是敏感,不知道是手還是腳不斷頂著他的手心。
梅含除了這個孩子的生命力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手心裡已經流汗,微微瘙癢,有種五指做爪,想將其中羊水包裹之物像擠湯圓裡芝麻餡一樣血淋淋濕漉漉地攪成一團再掏出來的衝動!
啊……他自己都不理解為什麼老是會有殘暴的想法冒出來,明明他擅長的法術是療愈啊……
梅含震驚道:“有……有!有一點靈力!”
孫倪鬆開手,在床榻前來回踱步,他嘴裡念著:“大逆不道……罪該萬死……大逆不道……罪該萬死……”
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孩子的一天,在未進宮之前他也流連過花叢之中,但從未聽過有哪個女人為他懷孕。梅含的法術將他的下半身是治好了不錯,卻沒有人懷過他的孩子,所以他才吃了熊心豹子膽把手伸向了皇帝的女人……
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墮胎藥已經不起作用,尋常大夫也無法輕易讓那孩子胎死腹中。梅含道:“如果擔心這個孩子長得像義父惹人猜忌的話,需要我來殺了孩子嗎?娘娘的身體我還會再治好,她也不會有事,仍然會健康,不會留下任何能威脅您的把柄。”
“殺了。”孫倪額頭冒出冷汗。
“不不不不不不!”孫倪立刻就否定了剛才所言。
孫倪晃著腦袋,重心不穩地跌倒在地,想到如果那個孩子被皇帝看見長得像他,搜他的身看到他完好的□□那會有多麼悲慘的後果!
“不用被人發現不就行了!”孫倪發出幾聲怪笑,之前的慌張和新想出來的注意夾雜著無法抑製的欲,望在他腦子裡混亂翻湧。
“孩子也有可能像娘娘,若是像她就不會有人發覺,要是像我也沒有關係,弄傷臉不就行了!在宮裡出生的孩子,不需要多漂亮的臉也能活,對不對?!”
“義父說的是。”
梅含道:“彆忘了,您還有我和梅生啊,什麼都不用怕。”
麗妃肚子裡的孩子在腹中又開始不停地翻騰得格外厲害,使她因疼痛而蘇醒。
在麗妃睜開眼的前一刻,梅含已重新為她蓋好被子:“看來皇子很健康有力,您這幾日不怎麼吃東西可沒力氣承受皇子的折騰。”
孫倪扶起麗妃,在她背後放了軟枕靠的舒服一些:“您這次睡了有兩個時辰才醒的,頭痛是不是好多了。”
“嗯。”纖弱的妃子看向梅含:“每次你過來,我好像都容易睡一些,要是你能在宮裡住下就好了。”
梅含笑了笑:“有義父陪您不就夠了嗎?”
“他需要在陛下麵前走動,哪能總在我的宮裡待著。”她抿了抿嘴唇,“他今天就得奉旨出宮吧,順便還能看看他的相好。”
“我會侍奉您用完早飯。”孫倪道。
“我吃不下。”
“稍微吃一點也好,就當是為了皇子的健康,您也不能再瘦下去了。”
皇帝早下旨麗妃宮中的飲食講究精細,隨時能讓她吃到溫熱細致的膳食。孫倪剛喚人送膳,侍女們就捧著雞絲乾貝湯進來了,那裡頭不加一丁點讓人發膩的油水,湯汁燉成茶水一般清澈透明的樣子,直到麗妃醒來之前這道湯就被孫倪吩咐在爐火上燉了快一天。
孫倪捧起滾燙的碗用勺子攪拌著,熱氣蒸騰在英俊的眉宇之間,麗妃目光幽深地瞧著他這般溫柔神情頓感心酸。
為什麼他不能再靠近我一些呢……
麗妃最終也隻喝下了半碗湯,再多喝一口都要吐了。
為她準備的湯品還有不少,孫倪出宮前也準備了一份讓梅含帶回去喝。
“伺候你的人告訴我你最近飲食也不好,聽說上次我讓那個揚州點心師傅做的糕點你和梅生都沒怎麼吃,要是不喜歡的話,以後宮裡的東西我也可以都要一份送出來給你們。你也越來越瘦,多注意些,怎麼不先治一治自己的食欲不振?”
梅含小時候在清蓮村祭司家中的吃的總是很清淡,常吃的有簡單水煮清蒸的魚肉還有不酸不甜的水果,所以出來之後有段時間他十分沉迷於各種甘甜如蜜、鮮香四溢的美食,該吃的他早就吃過了。
現在他的口腹之欲早就淡了,不是嘴裡寡淡無味,而是腹中沒有任何饑餓之感。如果不覺得饑餓,再美味的東西都沒有入口的必要,濃茶倒是能喝一些,那能給他提神。
為麗妃建造新宮殿的事已經提上日程,孫倪出宮約見了幾位雲貴來的木材商人,定好材料的大小價格等事宜,他就回府休息了,越氏早就在他臥房等了許久。
他們一句話也不說就開始脫衣服,摟抱、親吻、交,合,專注於快.感,此刻就算天降隕石都不能將他們的身體分開。
孫倪常常分不清什麼是理智,什麼又是瘋狂。在宮裡,腦子一整天無時無刻不在思慮,在那個非掌握權錢之人無法順利行動的地方,稍有不慎就被降罪,他必須無時不刻在討好主子們,不光要跪,必要時他甚至連主子們的腳趾都得親吻以視忠誠。
剛理倫常天生叫人忘卻尊嚴,無時無刻不警示人們不能光為了自己快活……忠君忠父,隻是為了自己而活的人,自古以來隻有乞丐。那是隨波逐流、既被世人厭惡又絕不會被後人緬懷的垃圾。
孫倪如果不逼迫自己、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合理的存在,他早就崩潰了!也不知是何時何地、哪時哪刻他順從了,認為所有皇權之下的燒殺擄掠、弱肉強食都可為忠誠,而付出那麼多的忠誠他不也換回了曾經夢想的一切了麼?
金銀珠寶、美人美酒,甚至是皇帝的女人,他也有了機會去碰……這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澤,世上再沒有比他更想忠誠皇帝的奴才了。
他不會讓這個帝國因為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而混亂。
越氏趴在他的背上吻他的後頸:“聽說麗妃若是誕下皇子就要立為太子是真的嗎?”
“哪個混賬傳出來的謠言,該撕爛嘴,千刀萬剮。”孫倪不怎麼痛快,“陛下年事已高,立一個稚子做儲君不是拿江山社稷開玩笑麼?麗妃母家也並非名門世家,榮耀都是陛下所賜,已經是富貴無極了。”
越氏將他的話一五一十都帶回東宮裡的主人聽。
太子殿下深感欣慰:“多陪著他吧,抓住他的心,皇上永遠喜歡忠誠的奴才。”
當梅含每天早上送到房裡的吃的一口都沒動後,傭人也不再準備了,改成給他泡一杯冰茶。
“梅公子,您衣裳壞了。”傭人抱著他的衣衫看著內襯上一個指頭大的洞很是頭疼,“這個材料的衣服很難修補好,像是……煙灰灼燙的,您沒受傷嗎?”
“沒事。”梅含指著床上,“昨夜我起身時不小心碰倒了香爐,有灰可能撒在床單上,順便把那個也換了吧。”
“那我把香爐換個位置放!要是不小心燙著您就糟了。”
梅含捧著茶凝視著杯中漂浮的冰塊。幾塊冰忽然以極快的速度融化,茶水在他掌心中變得滾燙並在杯中沸騰,他渾然不覺燙,一口飲儘。
指尖在木桌上劃過流下一片焦炭之跡,他收攏心神,心理默念著:
“可不要在宮裡也點起火焰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