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便進去了,照顧好你家公子,無大礙吧?”蘇嶼關切問著季青。
她一夜未睡,臨天大亮才有了困意,沉沉睡了一陣,驚覺醒來才想起昨日邀約聞琅一遊之事。
而此刻的關切,也是關乎許久未見朋友的語氣,無其他心思。
想著和聞琅的曾經,蘇嶼覺得是那樣遙遠,直到大起大落的心情平複下來,也沒有想與聞琅再續今生緣的意思時,她都要感慨自己怎會如此薄情了。
也是直到那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那個萬事需要靠彆人的女子了,也沒有人和事能乾涉和動搖她的心思和決定。
她隻想好好地把裁縫鋪做大做強,攢些銀子,待父親安定,其餘的事,不想去想,想也尚早。
心境也早已不同,放到以前,大概彆人為她付出幾分,她也要為彆人付出幾分。
但現在,她可以主宰她自己的命運,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也很明確,所以再沒有什麼委曲求全。
她已經放下了,斷不會再重新拾起,不過到底是重新感慨了一遍和聞琅有緣無分,造化弄人。
而知聞琅也為之努力過,她的心結反而更能放下了,沒有看錯人,足矣。
季青搖頭,“無礙了,哥兒是今早上才燒起來的,約莫著卯時初,因著我和芙蕖著慌找大夫又不識人,索性離裁縫鋪子不遠,想找姑娘幫忙,姑娘不在,是齊家公子幫忙找的大夫。姑娘,要不我去叫我家……”
“不用叫他,”蘇嶼打斷季青的話,“應該剛睡著吧,彆打擾他了。”
原是這樣。
嬸娘大概是看她睡得熟,沒舍得叫她,便和齊珩一塊走的。
不過,這齊珩竟還順手做了件好事?他不是一向提聞琅不慣?
被人提起齊珩,蘇嶼又想起昨日那個拇指吻,當時情況一直在變,她無瑕顧及太多,事情過於令人驚訝,直激得她腦袋懵懵,一時間竟忘了生氣。
而此刻想起來,卻是不由得氣從胸來。
喜歡她歸喜歡她,為什麼不直說呢,動不動就扯彆人手腕,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甚至還敢和她生氣,這是喜歡一個人的模樣嗎?受虐狂才會喜歡齊珩吧?
還一個月?啊呸!她為什麼會答應著考慮給他個機會?她現在就可以給他答案。
想起這個,蘇嶼的臉色就不好了幾分。
季青以為是自己惹了蘇嶼不快,有些著慌,忙道:“姑娘千萬彆怪我,我實是心疼我家公子,他之前留下了病根,才致發作的,此刻也是的確剛睡……”
蘇嶼再一次打斷他的話,“我沒有生氣,病人為大,而且季青,”她覺得無奈,“你為何和我說話竟變得如此小心翼翼?”
“昨夜公子已訓斥過我們,尤其是芙蕖……”季青正說著,二人眼見著芙蕖從客棧後廚出來,季青覺得背後說人壞話好沒道理,遂閉了嘴。
卻未想這芙蕖一看見蘇嶼,撲騰一聲便跪下了,“求姑娘收下我。”
蘇嶼蹙眉,“我不明白。”這是何意思?
“因為姑娘從前愛吃公子送的山楂糕,那便是芙蕖做的,芙蕖這次被帶來本就是公子想著姑娘每日都能吃上,欲把芙蕖予姑娘做奴婢的。”芙蕖解釋著。
蘇嶼覺得更難以理解,她拒絕著,沒什麼情緒在,“首先,我不需要,其次,我記仇。”
芙蕖聞言死咬著下唇一瞬,忙磕頭兩下,“砰砰”作響,再抬起來,額頭上的紅印子已很明顯,“姑娘儘可放心,芙蕖再不做那般無禮舉動,求姑娘饒我那一回,公子將您視為最重要之人,芙蕖愛屋及烏,定不會叛主。”
“大可不必。”愛屋及烏都用上了,蘇嶼搖搖頭,不是因為對她的話懷疑,而是根本不需要,於是不準備再去理睬她,朝客棧外走去。
卻未想芙蕖發了狠,衝那柱子上飛奔過去,欲一頭撞死,好在那店小二眼疾手快,扯了一下卸了力,才不至於殞命,可到底芙蕖衝撞的力道不小,依舊受了傷。
蘇嶼大驚,“你做什麼?”
芙蕖猛地晃頭,使自己清醒幾分,血印依舊在,猙獰可怖,“求姑娘收留。”
“我和聞琅,此生都再無成婚可能,你若存了以後想為陪嫁丫頭的夢,我勸你死了這條心,你跟了我,甚至以後再見他一麵都很難。”蘇嶼冷冷道,同為女子,她又怎看不出這婢女對聞琅的心思?
“姑娘,因惹了姑娘,公子不欲再把芙蕖給姑娘,而芙蕖若隨公子回福州,也定會被發賣了的,芙蕖亦無家人,不若留在公子最在意之人身邊,替他照看著你,公子會記著芙蕖的好,足矣,求姑娘成全。”芙蕖哭訴。
蘇嶼麵色不虞,“你愛如何如何,不關我的事,不要把我扯進來。”
“姑娘若不答應,芙蕖隻能一頭撞死。”芙蕖似是心意已決,眉目堅定。
“隨意。”蘇嶼不吃這一套,頭也不回走出客棧。
芙蕖意欲再撞,季青氣急敗壞,“芙蕖,你什麼時候能改改你的性子?彆給公子添麻煩了。公子最是好性兒,你多求求他,沒準能成的,這麼些年,你不知道蘇姑娘什麼脾性嗎?”她最討厭有人威脅。
“我隻是,不想給公子添麻煩。”芙蕖雙眼無神,弱弱道。
而客棧的店小二早已叫了掌櫃的過來,放話欲要攆三人走,“你這姑娘要死要活的,樓上還有一個病病歪歪的公子,要死在我們客棧,我們生意還做不做了。”
二人忙保證著斷不會發生此事,又拿錢堵嘴,才算罷休。
從客棧出來,蘇嶼去了作坊那邊,修葺的大體完善了,隻待縫人來,然後開始熱火朝天的縫製工作。
蘇嶼讓張大明帶人來摸一下位置,交代完這些後,蘇嶼就回齊家了,因為沒有休息好,在午飯後她睡了一覺。
再醒來後卻是見桑寧已經回來了,因著齊珩在劉家客院住,桑寧最近都是孫媽媽接送,有時蘇嶼也會接,或者羅氏。
對於桑寧,大抵上就是誰有空誰去。
今個回來的還挺早,蘇嶼瞧著奇怪,也沒多嘴問,隻是有些累地錘了錘肩頸,熬夜真的很難受。
不過也到了去裁縫鋪打烊的時間,蘇嶼走到牛棚子處預備出發,結果到那一看牛竟然不見了。
於是奇怪地問著坐在青梅樹下繡花兒的桑寧牛呢,桑寧自從學了刺繡後,性子也愈發穩重了。
蘇嶼每天兩個裁縫鋪外加作坊和劉府來回轉悠,牛車最近幾乎成了她的專用坐騎,此刻不見了實是令人好奇。
家裡沒人會趕牛車,該不會是……
“阿兄把我送回來的,他又趕著去裁縫鋪了,他去接我阿娘了。”桑寧回著。
“齊珩?他今晚回家來住?”不然怎麼解釋呢?
“喔對了,不止是今晚,我阿兄從劉家又搬回家來了。”
“哦?”蘇嶼挑眉,她想起當時齊珩去劉家的時間點,大概是上次他們倆剛吵完架,仔細回想起吵架的內容,蘇嶼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啊。
嘁。
受情傷了就躲起來,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又行了?
齊珩啊齊珩,真行,真夠可以的。
而且,他竟然敢非禮她?心跳加速的時候忘卻了他的行為,此刻想起來的時候腦子裡隻有三個字,登徒子!
蘇嶼翻了個白眼,而且想起自己因為被喜歡而受了窩囊氣就來氣,頓時腦子裡有個報複捉弄他的主意,要是跟他說“你沒有機會”不知他會是什麼反應呢?
會再卷著鋪蓋回劉府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折騰他來回跑兩趟也蠻有意思的,活該。
到時候挑明就跟他說是故意的捉弄他玩,他要還喜歡她的話,那她倒真可以給他個機會。
這般想著,蘇嶼便笑出了聲,注意到桑寧奇怪的看她,遂有些轉移注意力般問些彆的聊著天。
天也慢慢見黑了。
“桑寧啊?你知道你阿兄……喜歡人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嗎?”兜兜轉轉,話題又回到齊珩身上。
“啊?喜歡人。”桑寧歪著腦袋想了一陣,疑惑了,“我好像也不知道哎,婷姐姐算嗎?”
“不算。”蘇嶼搖搖頭,“難道他從小到大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嗎?”
桑寧眼睛看天,那是仔細地在想,隨即很肯定地搖頭,“嶼姐姐,桑寧見過的我阿兄身邊的女子都很少哎。”
蘇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眉心一動,不如這樣問:“你覺得你阿兄要是喜歡一個人,他會如何表現?”
“大概肯定會不遺餘力對她好吧,柔情似水的。”桑寧來了興致,學會了個詞兒就亂用,然後神秘兮兮地跟蘇嶼咬耳朵,“其實我阿兄彆看平時不怎麼笑,大家對他的評價都是冷淡不近人,但他有時候也會很溫柔的,沒有人說過他溫……不對!”
桑寧的驚呼把蘇嶼下了一跳,隨即疑惑著等著下文兒。
“有一個人說過,就是巧兒姐姐,那日碰見了,我等阿兄來接,她剛好路過哎,她還送我了點心,說謝謝阿兄前幾天晚上送她回家,說沒見過比我阿兄還溫潤的君子。”桑寧眨眨眼睛,該不該說的話,反正已經說了。
蘇嶼的眉毛微微皺起又鬆開,這時聽見門口的動靜,桑寧眼睛亮晶晶,“應該是我阿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