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準狠(1 / 1)

看著活蹦亂跳沾了一身泥土的大青魚,是真不小一隻呢,然而脫離跌倒的險境,齊珩卻依舊握著她的胳膊沒撒手,相當於半靠在齊珩懷裡的蘇嶼覺得自己應該禮貌地說聲謝謝。

但轉念一想,他不幫忙,她也能給魚從水裡拽上來的,而且托他的福,剛剛因他大力地甩魚杆後扯,她差點摔倒。

所以隻能,抱歉,蘇嶼不自在地扭開了身子,往旁邊走了走,脫離他的桎梏,而且沒吱聲,她的禮貌針對人且針對事。

幸而齊珩的手抓得不算緊,感受到她的離去也就鬆開了。

以她對齊珩最近的行為來看,她覺得她要不主動躲開,他能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攥著她胳膊到天黑。

心裡那個齊珩貌似有點毛病的想法更強烈了。

一群人過來看蘇嶼釣到的大魚,皆稱讚不已。

齊珩無奈地把胳膊放下,歎了口氣,自哂笑出聲,然後側身看蹲在地上拎魚線的蘇嶼。

她麵上還有怕被亂撲騰的魚濺到身上泥點的皺眉與擔憂,卻也沒撒手直接扔進了魚簍裡,膽大倒是依舊一如既往。

“蘇姑娘運氣真好,”春來手舞足蹈,伸手比劃了一下,“我家哥兒剛剛放走了一條超大的魚,比這個還大呢。”

“那是爺心情好,日行一善。”劉知遠不以為意,“把那魚叉給爺遞過來,爺要下河叉個魚,給你們露一手。”說著便挽起褲腳,往那河裡去。

“阿兄,能行嗎?河水不深嗎?”劉婉微詫異著,看著他撲撲通通下河了,眸中全是嫌棄,而且能叉到嗎?

“能能,絕對能。”劉知遠招呼著岸上的男子們和他一塊兒,“都給你們準備了乾衣裳。”

春來拿了五六個魚叉過來,三位姑娘一臉詫異,都下去的話,魚不都被嚇跑了嗎,叉人還是叉魚?能叉到才怪。

裴敬禹擺擺手,他真來不了,祥安躍躍欲試,劉知遠叫著旁邊的齊珩,“齊珩來來,你可不能躲。”然後劉知遠衝眾人揚揚眉,“我叉魚的本事還是他教的呢!”

眾人的眼睛都看向齊珩,齊珩卻隻看向蘇嶼投過來的眼神,他分不清那內裡是什麼情緒,或許有驚訝在?是否還有一絲的崇拜?

那麼也可以露一手,被激了一瞬的齊珩接過了魚叉,卷起褲腳。

事實上特殊情況下的男人和咬鉤被釣上來的蠢魚沒什麼兩樣。

裴敬禹和幾位姑娘回到桌子那坐著去了,實話講,這種快速且殘忍的捕魚法其實並不怎麼受女子喜歡。

“抱琴舟上彈,棲鳥林中驚。遊魚為跳躍,山風助清泠。”言罷裴敬禹笑了一笑,目光看過麵前的三位姑娘,“我隨便一吟,並非合景,隻是此情此景下,或許泛舟撫琴,我們也許能學學文人誌士的高潔雅趣罷了。”

桑寧眼睛瞪大,“我嶼姐姐剛剛也說不若撫琴,你們……”桑寧一拍手,“心有靈犀呀!”

蘇嶼笑笑沒說話,然後快速撚起一塊核桃肉塞到桑寧的嘴裡,“你嘗嘗這個,不光很香,還有點甜,我還沒吃到過發甜的核桃呢。”心有靈犀這詞兒可不能亂用呀。

“真的?”裴敬禹的目光投向蘇嶼,笑吟吟地,似是早有預謀般,“我帶了琴。”

見對方的表現如此明顯,興致如此之濃,蘇嶼本不想拂了對方的麵子,但怕他下一句是想要讓她獻藝。

她今天隻想好好出來放鬆一下而已,況且每天接連被劉婉微的琴聲荼毒已經夠可憐的了,實不想再碰琴。

於是蘇嶼沒給裴敬禹再說話的機會,忙接茬道:“裴公子既興之所至,我等皆已準備好耳朵了,洗耳恭聽。”然後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也帶了琴,”結果未等來裴敬禹的回答,等來了劉婉微靦腆忸怩的自薦,劉婉微來之前本意就想演示一番,且聽見裴敬禹說他也帶了琴,她喜色頓開,何嘗不是另一種程度的心有靈犀呢?

“我來彈個開指小曲拋磚引玉吧,我練琴也有一月了,連嶼姐姐都說我彈得不錯呢。”

蘇嶼捏著糕點的手指頓了一下,麵上陪笑地點頭,內心其實已經開始崩裂,相信她,有時候過度的自信真未必是件好事。

劉婉微自信地抬手,在蘇嶼的教授下,姿勢擺的很像那回事,可那嘔啞嘲喳難為聽的聲音傳來,桌前的三人不自覺地收回了目光,均從桌子上拿點吃食來掩飾自己的異樣。

“小五你彈得什麼破爛琴,把我魚都嚇跑了。”一開始彈就嚇了劉知遠一哆嗦,他在河裡氣急敗壞。

水不算深,隻到他腰上處。

桑寧忍不住笑出了聲,蘇嶼實是怕磋磨小姑娘的自信心,直至結束都正色著一點沒敢笑,裴敬禹也是僅皺了皺眉毛而已。

蘇嶼不禁感歎到底裴敬禹還是溫潤如玉的君子,不像河裡那仨叉魚的。

“青山綠水間,樵者和漁……”裴敬禹看到遠處,複又看著河裡分散叉魚的三人,卻像是忍不住笑了一聲,“也姑且能算上是漁者吧,自得其樂。”

蘇嶼詫異他的話,循著裴敬禹的目光望去,隻見遠處山上下來兩個背柴的樵夫,她眉毛一蹙看向裴敬禹不明所以,裴敬禹示意她看河裡的三人。

蘇嶼順著看過去,拿著叉子的劉知遠看起來胸有成竹,他手把叉子舉得比人高,巍然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水麵下。

也算漁者……蘇嶼瞬間就明白了裴敬禹口中所說,不禁啞然失笑,忍不住道:“怕是譜《漁樵問答》的誌士聞裴公子之言,要氣得從地下爬出來了。你看劉家哥哥那模樣,也太不像悠然自得寄情於山水的飄逸之士了。”

尤其是在看到劉知遠一叉未中後氣急敗壞地開始拍水,蘇嶼眉眼彎彎,笑得不由輕扶了下桌子,和裴敬禹對視一眼更是笑出聲來。

桑寧和劉婉微隻當他倆是因為劉知遠的滑稽動作而發笑,也跟著笑聲不斷。

“伯牙在江邊撫琴,亦唯有子期能聽懂山水之意。”裴敬禹不笑了,他認真地看著蘇嶼開口道。

裴敬禹的意思都表露的如此明顯,蘇嶼豈非不知,她笑容僵了一瞬,後又展,“裴公子謬讚了,蘇嶼不過是短見薄識,怎配做伯牙的子期。”言下之意即是我怎配做你的知音。

裴敬禹勾唇笑看蘇嶼言罷扭頭躲閃的模樣,蘇嶼如此聰明怎會不知他的心思,如此這般怕是自己被拒絕了呢。

不過沒關係,為時尚早。顯然深諳讓步之道的裴敬禹不打算放棄,“不知伯亦今日能否同邀姑娘合奏此曲,也不枉來此一趟,總要儘興而歸。”

先說一個大請求,被拒絕了再提一個小請求,蘇嶼看著裴敬禹的目光,真的很難再言拒絕之語。

況且他也總派小廝傳話邀他們兄妹論琴,她總是以裁縫鋪太忙為由拒絕,今日卻是堵到了麵前,蘇嶼自謙笑道:“好吧,不過我琴技拙劣,裴公子莫要嫌棄,獻醜了。”

河畔,兩把琴相對而放,蘇嶼和裴敬禹兩人對麵而坐,夏風輕輕吹過蘇嶼的臉頰,帶著發絲揚起,蘇嶼把手放在琴弦上微微撫過。

自離東京城後,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彈琴,不同於教授劉婉微的技巧,而是隻傾注於琴本身曲本身。

蘇嶼閉眼一瞬複睜,在連日繁忙的小鎮日子中生活,她都快要忘記在京城做大小姐時的感覺了。

與裴敬禹相視一笑後,二人同時撥動琴弦,配合默契,琴聲相互呼應,交織在一起,儘顯寄情山水悠然自得之意,怎不算暢快淋漓?

“完了,給他人做嫁衣了,人家高山流水遇知音了,哪像咱們。”悠揚的琴音傳來時,劉知遠低頭看了下自己和齊珩濕到胸前的衣衫。

齊珩的魚叉上好歹還叉了一條魚,他忙活半天舉個空叉子略顯狼狽。

和之前在溪水叉魚一點不一樣,水的阻礙太大,很難快準狠一步到位,顯然他叉魚不是太行,於是劉知遠訕訕道:“巧者十叉五叉中,你是巧者,我是笨者。”

言罷此語的劉知遠正欲放棄,突然眸光一閃,看向齊珩手裡的叉子和還掙紮的魚,“要不,咱倆換換叉子?”

齊珩終於從彈琴的兩人那處回神過來,聞劉知遠言後表情一言難儘,他沉默地和劉知遠交換了魚叉。

劉知遠興高采烈地上岸去了,隻留齊珩眸色晦暗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

當離河麵不遠有個黑魚大搖大擺地遊過來時,齊珩眼快手快,黑魚身隨叉飛,魚叉再被從水裡挑起時,那黑魚已被叉子串了個徹底。

齊珩麵無表情,利落地抓住魚,扔至岸邊春來腳下,春來撿起魚放進魚簍裡。

瞄了一眼一曲結束的二人,齊珩回頭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直待春來喜笑顏開地叫著齊珩直說夠了夠了之時,眾人才知小魚簍裡的魚都已經夠吃兩頓了。

不過手持魚叉之人從河裡上岸,眸子裡卻絲毫沒有滿載而歸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