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珩聞言停下口中念念有詞的溫書,出了書房門,他看了看門口的蘇嶼和院兒中站著的葉盼婷,輕勾唇笑了一下便同意了,“行。”
然出了齊家門,齊珩卻是看見蘇嶼跟葉盼婷揮手說再見,齊珩詫異皺眉,終是忍不住看向蘇嶼發問,“你不跟著去?”
蘇嶼也一臉詫異,“又不遠,還用兩個人送嗎?”
要是她去,送葉盼婷回家三人行也可以,但回來她可是要和齊珩單獨走小巷的,那多嚇人啊,她才不要和他單獨走。
看了齊珩微蹙眉的表情,蘇嶼又試探開口詢問,“阿兄,難不成你也怕一個人走夜路?”
不是怕,齊珩蹙起的眉毛沒鬆,他注視著僅離他一步之遙的蘇嶼,她對他單獨送葉盼婷這一行為那理所當然的表現讓他很不爽,可他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這而不舒服。
“要不然你讓桑寧陪你去一趟,裁縫鋪的賬我還沒算清呢。”蘇嶼思索了一下認真地道,那模樣真的,活像刻意找借口的不是她一樣。
齊珩緊抿嘴唇,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下頜繃得緊緊的,終是扭頭對低著頭臉頰紅紅的葉盼婷吐字,“走吧。”
蘇嶼看著二人背影,咬唇又鬆,她有一點感覺得出來,齊珩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模樣。
怕不是因為自己打擾了他背書考試吧?蘇嶼頓時緊張起來,在齊珩的眼裡,怕是學業最重,其他靠邊。
不過蘇嶼轉念又一想,人生喜事中,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明明可以同時具有,何樂而不為呢。
葉盼婷對齊珩的喜歡是毋庸置疑,可齊珩對葉盼婷……
哎不管他了,桑寧不是說過青梅竹馬?那必然情分也不一般就是了,她承認有幫葉盼婷一把的成分在,但家中都是女眷,確實也沒有人比齊珩送更合適了。
蘇嶼將已查完的賬本收好,然後坐在主屋的中間桌子前籌劃著分店和招工的事宜,她將想法落實到本子上,思量著分店實施的計劃,卻聽見裡屋三個女子的議論聲。
其實她們聊了有一會兒了,卻是因為蘇嶼太過入迷搞事業,自動忽略了外界聲音。
而此刻聽見了,卻是分外感興趣般地豎起耳朵。
“珩哥兒去送的?”是老太太疑惑的聲音。
“可不是嘛,嶼姐兒一問就答應去送了,說不定啊,真像桑寧說的呢。”
是羅氏的聲音,帶著些驚喜,她未停又接著道:“我反正也挺喜歡盼婷這姑娘的,事少又能乾,隨她爹,就是她那娘嘴能說,咋咋呼呼,也比較重她那個弟弟,不過我們鋪子相鄰那麼多年,她家真幫我們不少忙,是個好人家。”
“你彆這麼拍板了,不還得問問珩哥兒的意思。”老太太忙道,顯然是太了解自家孫兒是什麼脾性。
“唉。”是桑寧,這小丫頭很老成的歎了一口氣,讓蘇嶼忍俊不禁,“我就說我阿兄連我嶼姐姐那樣天仙似的人兒都瞧不上,可不就是心裡有人了嘛。”
“趕早不趕晚,我那天還聽那李妹子說快給盼婷說親了,要不……”
是羅氏的聲音,後邊還沒聽清說了什麼,蘇嶼就被從裡屋快步走出來的桑寧牽著手扯出了正屋門,她驚了一下,邊走邊問,“哎桑寧?怎麼了?”
一直走到大門口才停下,門扉虛掩著,兩人側對著大門站定,蘇嶼一臉不解。
直到蘇嶼低頭對上桑寧的眼睛,借著月光都還能看見她眸中疑惑在閃爍,“怎麼了?你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桑寧撅著小嘴問:“要是我阿兄娶了婷姐姐,那她就是我嫂嫂了?”
蘇嶼覺得這話莫名熟悉,卻還是點點頭,“是呀。”
“可……”桑寧的目光突然變得遊離不定,腮幫子鼓了氣兒,左一下右一下。
蘇嶼看了覺得可愛死了,她伸手戳戳桑寧的臉蛋兒,“怎麼了?你不是挺喜歡盼婷姐姐的?”
“我是喜歡她,盼婷姐姐人好對桑寧也好,可我還是更喜歡你,但我阿兄……”
桑寧又如小大人似的分析,垂下眸子輕聲歎息,“可這樣的話,我阿兄娶婷姐姐,你嫁給彆人,桑寧就不能每天見你了。”
原來因為這樣,蘇嶼笑她天真爛漫,然後故意逗她,“那如果我嫁的不遠,你現在天天串門就能見到我,可以後桑寧要是嫁的很遠,那怎麼辦?”
桑寧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她隻想到當下,一時間懵然,蘇嶼看她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嶼姐姐也有意中人了?”桑寧蹙眉,抬著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問。
“我沒有,而且我這兩年應該都不會考慮成婚的事情。”蘇嶼笑,然後認真地道。
爹爹還在流放途中,至賓州途中限時兩年到達,而等他穩定下來,她自會去找他,即使賓州苦寒不富饒,雜役度日,但也沒有什麼能比親人在身邊更讓人心安的了。
況且她有信心在那之前賺夠足夠多的銀兩,足夠開個小鋪子,如今天一般,維持生計,安穩度日,她現在的願望就這麼簡單。
“不過我預測啊,你阿兄好事將近。”蘇嶼挑眉,對偷聽到的話做出高度總結。
聽羅嬸娘的意思很有馬上詢問齊珩的念頭,如果他倆真成了的話,她也能徹底洗脫惦記他的嫌疑,而且……
“桑寧,等你阿兄成婚,也是我阿兄,咱們兩個就有嫂嫂啦,家裡多一個人還不好嗎?這樣裁縫鋪還能多一個人幫忙。”
一想到有幫手蘇嶼心下就期待了幾分。
“好像是呢。”桑寧眼睛也亮了一瞬,她覺得蘇嶼說的很有道理,因為有點小雀躍聲音也大起來,“說不定我阿兄今年就能有了小孩,我還能馬上做姑母……”
蘇嶼聞言連忙捂住桑寧的嘴巴,小聲“噓”道,“小點聲,還有啊,現在還不能亂說,無媒無聘的,可不能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桑寧慎重地點了點頭,她知道的。可這時卻見大門突然被人從外向裡推開,二人皆被這突然狀況嚇了一跳。
是齊珩,他邁步進門後,就站在她倆中間,表情不辨喜怒,蘇嶼見狀忙後撤一步給他讓路。
齊珩淡淡瞥了眼右側的桑寧,卻是把全部目光都放在了左側蘇嶼的臉上,他定定地看了蘇嶼一會,內心矛盾又複雜。
她倆匆匆跑來大門口時,他剛到家,正欲推門,卻聽見了讓人忍不住蹙眉的對話。
齊珩在門口站著不動,麵無表情,任由二人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落入了耳中,他感覺自己從出門時那不易察覺的不舒服感在此刻是達到了頂峰。
原來她讓自己去送葉盼婷竟是存了這個心思。
他眼裡沒什麼溫度,麵色卻更加冷峻,還似有向蘇嶼麵前邁一步的打算,可他還沒邁,蘇嶼倒被他嚇的倒退一步,蹙眉緊張地看著他。
齊珩低沉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不悅,語氣也煩悶幾分,“蘇嶼,有這牽線拉媒的本事你不妨去做媒婆。我的婚事你這是要做主的意思嗎?誰說我要娶她了?”
蘇嶼迅速搖頭,齊珩的話裡濃濃的威脅和壓迫讓她不自覺地吞咽一下,更緊張了,她沒有,不是她,不關她的事,她怎麼敢做主?上天啊,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做他的主……
“是……是嬸娘說的,我和桑寧不過就是期待……不……討論,討論了一下……而已。”蘇嶼硬著頭皮,她覺得自己口齒都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終於說完了。
卻沒想到此話一出齊珩的眉頭更皺幾分,臉色也越發沉重,他靜靜地看了蘇嶼幾瞬,幾欲想說什麼卻終是欲言又止,他伸出手指欲指她卻終是攥拳垂手,最後忽地側身而走,大步向正屋走去,看上去火大的很。
桑寧不明所以,但她會察言觀色,“我阿兄好像生氣了……”她躡手躡腳地準備往正屋去,“我要去聽聽他要跟阿娘和祖母說什麼。”
蘇嶼忙一把扯住桑寧,把她往自己屋裡帶,“彆聽了,姐姐教你畫蘭花圖去。”
齊珩看起來是真生氣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惹到他自己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而且,再也不敢亂聽了。
“先用酞青藍畫葉子,一筆長又順,二筆短而交鳳眼……”
那晚過後,齊珩卻是有些故意針對她的模樣,他們每天見三回。
早上蘇嶼送齊珩食盒,他臭著一張臉要麼不說話,要麼說話也是過分,“鹹了”“淡了”“沒味道”“齧檗吞針”。
終於第三天,蘇嶼氣的從他手裡奪碗,“不好吃你彆吃了。”給你做飯,天天伺候你還顯著你了。
卻被齊珩輕飄飄地抬手躲過,然後來一句更讓人抓狂的話,“食之無味,棄之惋惜,節儉樸素,人之美德,你不知道嗎?”
她其實也能感覺的到,齊珩好像在生她的氣。
因為這種情況就是從那晚開始的,而這兩天家裡人再也沒有提關於葉盼婷的事。
蘇嶼想,定是那晚齊珩和老太太還有羅氏說了什麼,可能是不考慮成婚,隻考慮學業一類的話?
但,和她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生她的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