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臨近比賽,就越是看沈瑾如眼中釘、肉中刺。
生怕沈瑾畫妝的水平超過脂奴,一點都不行。
無論是在梳妝房學習、耳濡目染,還是自己私底下練手,都不是宋娘子願意看到的。
開口讓沈瑾早點下工回去後,宋娘子就讓脂奴把花香胭脂塊磨細,去整理備妝用的材料,一點都不搭理沈瑾。
“娘,今天采買了好多包花香胭脂塊,就讓瑾姐兒幫我分著磨一些吧。”
脂奴剛才在外麵跟沈瑾,把爭春娘陪嫁那件事放在了明麵上,現在她心裡很有點不好意思。
大概是補償心理,想給沈瑾爭取一點學習的機會,說不定比賽的時候能被選中,進二姑娘院子。
所以一邊期期艾艾地跟她娘說道,一邊低著頭拿眼睛偷瞄沈瑾。
意料之中,宋娘子根本不聽。
她斜著眼瞟了沈瑾一眼,轉臉就罵女兒:
“你個懶貨,就不能讓瑾姐兒早點回家休息嗎?天天偷懶,現在讓你磨個胭脂塊,都唧唧歪歪的,還想不想當梳妝陪嫁了?”
指桑罵槐、含沙射影。
她明麵上看起來是在罵脂奴,其實上是拐著彎嫌棄沈瑾這會突然沒眼力見了,在她放話後,沒有立馬抬腳就走,導致她女兒脂奴接了話。
畫妝不單單是塗塗胭脂唇彩、描描眉就成的事兒,很多細節見功夫。比如這親手磨胭脂塊,把磚塊大小的胭脂,一點一點地磨成細粉,是一個妝娘必經的學習之路。
胭脂的好壞、新舊、質量高低,在沒有機器化驗的古代,就全靠妝娘日積月累上手摸索出來的經驗判斷。
還有那磨粉,顆粒粗細、份量多少,都是要親手親眼感受的,這樣才能在畫妝的時候知道怎麼刷粉更合適、更漂亮。
磨粉和畫妝一樣,也是要練習的,對脂粉把握程度的高低,影響著妝容的好壞。
所以宋娘子才壓著脂奴親手磨胭脂塊,這是為她好,隻有親娘才會這麼深遠地為脂奴考慮。
沈瑾,作為美妝博主第一人,在現代學畫妝的時候,費了不知多少功夫熟悉這個,即使天賦卓絕,也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已經達到條件反射的地步,閉著眼都會分辨。
所以這時候被宋娘子排擠,她根本無所謂,正好減少了暴露的風險。若是換了真正的景朝土生土長小丫鬟,怕是早就抑鬱難過得哭了。
“謝宋娘子疼我,我忙了一天,實在是累得慌,我還是下工回家去吧。”
沈瑾識趣地拒絕了脂奴,動作利落地伸腿站起來,在門口掛著的牌子上畫了押,下值回東角屋。
她知曉宋娘子不想讓她在梳妝房多待,便腳步走得很快,一會兒就沒了影。
宋娘子盯著門口,親眼瞅見她走遠了,才退回梳妝房,關上門,繼續給脂奴開小灶。
瑾姐兒還算識趣,但自己不能因為她會做人,就把看家的本領都教給她。
否則,脂奴吃什麼呢?到時候拿什麼生活?畢竟,梳妝選拔,她和脂奴都報了名。
宋娘子轉念又想起,平時瑾姐兒沒少討好自己,節禮孝敬,份量十足,加起來也有不少銀錢,心裡不禁泛起些對不住的念頭。
梳妝房裡脂奴正在乖乖練習磨胭脂塊,宋娘子看了看,覺得脂奴進度不錯,想著瑾姐兒就算是現在開始苦練,也趕不上脂奴,便打算明天讓沈瑾在梳妝房多留會,也跟著學學。
反正,就這兩天了,過後便是梳妝選拔。
她就是天上的梳妝仙女下凡,也來不及了。
【死亡倒計時:68天】
沈瑾在回院子的路上,有人卻在離開院子的路上。
“小姐,咱們真的要交上去嗎?”
“要不然怎麼辦呢?父親身邊的大管事都親自來了,這意味著這門親事非訂不可。”
二小姐主仆倆手緊緊地握著,哭地淚珠直掉。
旁邊桌上躺著的,是一張請人算好的生辰八字,寫著二小姐秋娘的名字。
紙上沾染了斑斑淚痕。
一個時辰前,二小姐正在用晚食,便聽見門口傳來葉果請示:
“小姐,王爺院裡的大管事來了,說是王爺有要事通知。”
“請大管事進。”
二小姐知書達禮,緊著葉果出去通傳的幾分鐘,趕快用旁邊杯子裡的水簌了口、再用帕子擦乾淨嘴。同時,吩咐屋外候著的灑掃丫鬟撤了飯食。
騰了個合適的地兒,等大管事進來。
“問二小姐晚好,屬下前來為王爺傳話。”大管事彎腰拱手,目不斜視,禮數做的很周全。
不愧是穩坐整個王府管事之首的人,人情世故拿捏的準極了。
在彆的下人都仗著二小姐不受寵而欺壓她的時候,大管事仍然尊敬十分。
“管事伯伯快請起,這麼晚辛苦了,父王尋我所為何事?”
秋娘也起身,隔空扶了一下。
不過心臟卻砰砰直跳,眼皮子也蹦得厲害,秋娘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王爺請二小姐準備好生辰八字,明日一早,屬下來取。”
“什麼?生辰八字?莫不是······”
二小姐秋娘被這句話嚇了一跳。雖然心裡已早有預感,在大管事請示傳話時,她就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但真麵臨事情的時候,終免不了慌神。
秋娘臉唰得一下就白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可,可姐姐不都還沒出嫁嗎?我做妹妹的,這麼快,輪到我嗎?”
秋娘試圖挽救,哪怕隻是拖延一下,也是好的。
“先定親,走六禮,遵循古例,您肯定是在大姑娘後麵出嫁的。”
“這是王爺的意思,還請您準備好,屬下先去回複王爺,向二小姐請辭。”
大管事不再多費口舌,後撤一步離開。
“不是,管事伯伯,我······”
二小姐柔弱的聲音根本趕不上管事匆忙的背影,生辰八字非準備不可了。
其實秋娘也沒有拒絕的餘地,楚王爺好不容逮到一隻大魚,怎麼可能放跑。
要知道,國公府現在正是炙手可熱的權貴,是整個都城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皇上也樂意給臉放權,人人都捧著。
唯一的軟肋,就是這個頑劣不堪的次子,名聲不好,才學不顯。
到了成婚的年紀,卻無貴女願嫁,把國公老爺子愁得頭發大把的掉。
更彆說,國公爺還想討個出身好、性格好、長得好,讀書好的兒媳婦,簡直難上加難。
次子的婚事一直拖到了現在,直到楚王進京述職,打聽到風聲,又看到了完美符合要求的二女兒。
撞大運了啊!
楚王激動地在心裡直拍大腿。
次子受寵,好不容易尋到的兒媳也符合心意,國公爺鐵定愛屋及烏。幫助幫助他這個親家,不是問題啦。
他楚王能攀上這麼座大佛,重現輝煌,指日可待啊!
怎麼可能不積極呢?
綁得越快越好、越緊越好,定親自然得最快速度啊。
前些日子,考察完二女兒學問之後,楚王爺便當即逐字逐句地斟酌著,寫了一封結親信。
一秒鐘都不耽擱,寫完就派人快馬加鞭,拿著他的令牌開道。
用特權逼沿途各地驛站的守員,放行八百裡加急的官道,連續不斷換最好的馬,人馬都不歇息,日夜兼程地趕到都城。
隨後,信就送到了國公爺的書房桌子上。
一拍即合!
國公爺看完信,先是找了府裡當時收信的門房,和負責都城驛站的官員,確認真的是楚王爺有意結親後,高興得找不著北,直接賞了門房一靛銀元寶,還派人給都驛官的家裡送了拜帖,帖子下麵蓋了三塊金餅。
國公爺乃一介武夫,早年隨著皇上東征西戰,立下汗馬功勞,才獲得這份爵位,本身肚裡沒多少墨水兒。
又愁次子不知禮數,所以才更傾向於找個會讀書的兒媳婦,想改善改善後代的基因。
早年間,國公爺是和楚王接觸過的,楚王當年流連花場、不通詩詞的事跡,他也知曉。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聽說有什麼更惡劣的事傳出來,想必是在封地那邊修身養性了吧。
看這封信件的用詞文筆,多少有些文采,應該是讀了書的。
楚王也在信裡說了他的女兒飽讀詩書、知書達禮、氣質清雅,那應當是不錯的。
國公爺想了想,落筆寫了一封回信,按照禮數,也像楚王府一般,在回信上印了國公府的章。
其實哪裡有什麼修身養性,隻不過是壞事沒傳出楚州罷了。
楚王在封地上作威作福,仿佛土霸王。
實屬紅燈區裡的常客,光是給花魁砸銀子,就砸了半個封地的人口稅。
若是看見喜歡的美人,甭管良家婦女、有夫之婦還是瘦馬妓子,都強納回府去享用。
要不然,王府裡成堆的妾室、庶子庶女怎麼來的呢。
隻不過沒鬨出人命來,老百姓又抵不過王府勢大,所以事情沒捅破。
除了/褲/襠/裡的那點事,書是一點沒讀。
至於那封信,之所以有文采,一是因為楚王費儘了心思,估摸著是用光了前幾十年儲存的所有文墨,他楚王這輩子都沒這麼拚過。
二是因為他養了不少謀士,寫信的時候,把府裡謀士,有一個算一個,全叫來幫他字字修改。
才有這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