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白鷺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她略一垂頭隨後斂了笑對著白鷺道:“我就是上來看看夕陽,你先洗菜,我馬上就去做飯。”

“府中沒有侍候的人嗎?”蕭恕問得隨意,他舉起弩再一次按下了機括。

沈清晏沒有直接回答,隻是低垂雙手絞著衣袖。蕭恕沒再繼續追問這個問題,又道:“怎麼想著要練弓馬之道了?”

“從前外祖母常常感歎我不能習武……”沈清晏方說這樣的一句就止了話茬。

她方才一個問題便沒有回答了,如今這一個也不知如何回答才能儘量不惹蕭恕生氣。

她不知道蕭恕心中作何等想法,但從此時看來,這位皇嫡子並不像是討厭自己。

蕭恕見她此時神情有異,又聽她提及秦汐,猜想是她又想起了秦汐不免覺得自己問得不有些合時宜。

他抬頭看向西垂落日,道:“殘暉如緋,這樣的光景平凡又絢麗。”

“拂拂生殘暉,層層如裂緋。”沈清晏抬眼看向遠方,喃喃道:“其實能一直平淡地看儘朝霞與暮霞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蕭恕靜靜地瞧著沈清晏,看著夕陽下淺淺笑著的人:“這人世間最美也不過如此了。”

能平淡地看著朝霞與暮霞,這又何嘗不是沈清晏心中所願呢?隻是如今她處境尷尬,即便自己想平淡,那身後的暗流也會推著她不得不往前走。

她坐在妝台前,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自己的長發,偶一抬頭,發覺十一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十一,你回來了呀。”她放下梳子將長發隨意甩至身後,“柳瑜那頭的事辦妥了?”

十一點頭:“明天就會送到柳家了。”

“我們家十一辦事就是穩妥。”沈清晏想一如往昔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一抬手,看著自己跟他的身高差距,不免皺了皺頭。

這家夥是不是又長高了?

明明小時候個子沒高多少,轉頭去了冽瀾幾年,回來的時候自己都快認不得他了。

十一明白她的舉動,微微蹲了蹲身子,讓她順利將手擺到了自己頭上。

“餓了嗎?”沈清晏一邊摸著他的頭,一邊問:“我給你弄吃的。”

作為這個院子裡頭唯二會做飯的兩個人,基本上十一在的時候就吃十一做的飯,但是眼下十一剛從外頭回來,怎麼著都得休息一下不是。

沈清坐在廚下的簡易矮桌前,看著十一狼吞虎咽,尋思著這小家夥什麼時候能開竅。

白鷺對十一的心思,她早就知道。隻不過十一一直不開竅,強行硬湊難免也會是一對怨偶。

無論從哪一方麵來看,十一都是一個足夠讓人心動的男人。

長得好,身材好,武力值高,還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聘禮什麼的她能給十一出,而且平日裡十一都跟著她寸步不離,也不會吵著煩著家裡頭的妻子。

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啥啥都會,還人美話不多,換了誰能不心動?

心動呐,所以白鷺瘋狂心動呐!

再看白鷺此人,生得端正,擅岐黃,身手也不錯,跟十一正是相互互補型啊!

白鷺不會做飯,十一會;白鷺會醫術,十一不會;白鷺話嘮,十一寡言。這不是天生地設的一對互補型戀人嗎?

而且他們兩個也算是自小相識,知根知底,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沈清晏小心試探著,“十一,你年歲也不小了,有沒有意中人呀?”

十一埋在食物前的頭停了停,隨後抬頭看著沈清晏,一本正經道:“姑娘,什麼叫意中人?”

沈清晏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在腦海中努力打了個三四個來回,方道:“就是,你有沒有跟她待在一處,哪怕就是一起並肩而立一言不發,都能讓你覺得開心的人。”

“姑娘,”十一忽然笑了笑,道:“子月。”

“誰?”沈清晏一臉震驚,十一身邊什麼出來跑出來一個連自己都沒聽過的姑娘。“紫月?”

十一點頭:“在師門的時候,我每晚都會跟子月一起睡。”

“等等!”都跑一起睡了?十一這小家夥什麼時候思想這麼超前了,跟人姑娘一起同榻而眠了居然都能不說不提親?“十一你太混賬了吧?”

“人家姑娘跟你在一起,你得負責任呐!占了便宜不負責任,這叫禽獸!”雖然自己嗑的CP無疾而終了,但也不能瞎拆了官配去滿足自己吃的CP啊!

“走,我現在就去擬聘禮單子,你告訴我人姑娘在哪裡,我明兒就去托人說親去。”

沈清晏作勢要走,十一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埋頭道:“我能娶一隻貓為妻嗎?”

“哈?”沈清晏蹲下身子,“貓?”

“三花的,長毛的,特彆漂亮。”

貓中美人呐!

“那什麼,十一啊,我說的意中人,重點還有一個,得是個人呐。”

“姑娘,可我就想子月。”

“行吧。”沈清晏歎氣,伸手摸著十一的腦袋,語重心長道:“等你哪天開竅了再說吧。”

自己嗑的這一對,也不知道哪天才能修成正果。

二月廿六這一日,京兆衙門好生熱鬨。

失蹤十幾日的承恩侯府二少爺,在這日被人扭送至侯府正門。柳家人誤以為是綁匪上門,直接將押送之人調頭扭送到京兆衙門裡頭。

府尹升堂一審,審出的真相卻讓圍觀者瞠目結舌。

原來,這柳家二少前些日子與人一道去了城外的暗娼園子,終日廝混於內,散儘銀兩後仍不知回返。他欠了娼館千兩白銀,館中打手討要無門,便將他直接扭送柳府討要。

哪知,柳府眾人誤以為他們是綁匪。

這一送,就滿城皆知,再也藏不下來了。

“你們那日是沒看到,我可是親眼見著柳侯爺麵色鐵青走出來的。”

另一個人接上嘴:“唉,他生母死的時候,這東西還縮在女人堆裡。”

“都是意外,誰又能料到呢?”說罷,眾人皆發出一陣歎息。

沈清晏行過街市,此事鬨到今日這局麵,雖斷了柳瑜前程,卻也保了他性命。

柳瑜此人本就一無是處,貪戀美色,饒是沈清晏想破腦袋,她都想不到第二個順理成章的計策。

她想,也許自己還不夠聰明。

她繼續走著,行至粟雲樓前,便見柳夙神色失落獨自遊走在鬨市中。

沈清晏出聲叫停:“大表兄?”

柳夙停下腳步,卻一言不發。

“清晏有些餓了,大表兄可否陪我吃點東西。”

桌子上滿布精致菜色,可柳夙卻隻是飲酒。

她想,自己算來算去,始終沒有算到這對柳夙的影響。在柳家,全府上下,唯有柳夙對柳老夫人依舊恭敬有禮。他雖在外求學,但隻要他留在家中,必定會去請安陪坐。

她可以不顧柳家所有人,卻獨獨對這位大表兄帶了些愧疚。

他也姓柳呀。

柳夙繼續飲酒,沈清晏攔下他,語氣輕柔:“夠了。”

他似是要將沈清晏的手移開,可隻是稍一掙紮,便停了。

“府中近日頻生事端,宋姨娘死得不明不白,二弟又……”他的眉頭蹙起:“阿爹為此氣病了,阿娘亦是心急,家中三個妹妹也是時常哭鬨,我……”我真的不知如何自處。

沈清晏鬆開手,將自己麵前的茶盞移過去:“大表兄是嫡長子,此時應當挑起柳府重任。”

柳夙沒有出聲,道理他都懂,隻是所有事都蜂擁而至,讓他有些無措。

“舅舅失去姨娘,加之二子不孝,一時氣急攻心,請人仔細料理便是。舅母此時多半是擔憂舅舅身子,隻要舅舅身子好了,舅母也能安心操持後院事務。大表兄可先將二表兄著人看管約束,待事態平穩後,再遣人教他學些管賬本事。”

她頓了頓,又道:“至於三位姐妹,不過就是怕此事影響到她們日後的婚嫁,隻要家中有人足可依靠,此事便不打緊了。”

柳夙抬頭,眼中彌著詫異。

沈清晏又道:“可大表兄,你須得好生讀書,以備來年春試。”

柳夙若想要有出路,唯有科考。

“舅舅雖有爵位在身,但那是祖輩蔭庇,他不過一介低階散官,若大表兄仍無建樹,怕是柳家就要沒落。大表兄若然日後春試中榜,便可為柳家翻身。”

柳夙看著她,明明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可話語間卻十分老成。

她說的沒錯,自己是柳家嫡長子,若要將柳家撐起,隻有科考方是上選。

“雩娘,你來府上這麼些年,我從未覺得你長大了。可如今聽你一言,又覺你……”他停下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形容。

沈清晏笑笑:“我無父母疼愛,唯一的親人也故去了,人總是要學著長大。”她起身,腰間環佩叮咚作響:“雩娘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不等柳夙回答,便直接離開。

麵對柳夙,她始終留有愧疚。

行出門外,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她希望自己以後不會再牽扯到無辜之人。

隻是,慈不掌兵,仁不當政,哪裡有人能真正做到絕不牽連無辜之人。

見過柳夙之後,她就一直趴在粟雲樓的雅間窗旁,看著底下行人發呆。

十一已經在外探了多日,遲遲未有消息,也不知如何了。

這幾日,她將院中之人散去,原以為汪貴妃會立刻出手,卻不料這麼多日,都未有消息。

天色陰霾,烏雲層層疊起,少頃,便有雨點打來。

沈清晏坐直身子正穀欠關窗,十一與白鷺二人已然入內。

她急切道:“如何?”

“近幾日,每日晨起都會有同一個宮人外出,她都會去裡蘇巷一家店買糕點。”說罷,他將懷中紙包交到沈清晏手裡。

沈清晏打開,裡頭放著好些花形糕點。

她拿起一塊放入口中:“桃花糕?”

這種便是時下最為常見的時令糕點,因是要用桃花來作,故此每年二月都十分盛行。

“這個不過就是尋常糕點,是否是那家鋪子不妥?”沈清晏連續吃了兩塊,著實感覺不到異樣。

十一搖頭:“我向左鄰右舍打聽過,這家店開了二十幾年,並無不妥。”

沈清晏喃喃自語:“那便奇怪了。”雖是時令糕點,但宮中禦廚之多,何須遣人出宮購買?“也許,那名宮人,並非汪貴妃宮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