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之冤(1 / 1)

“伊芙林!伊芙林!”

陰暗森林裡的泥土濕漉漉的,伊芙林被一陣劇烈的搖晃驚醒。她迷茫地睜大眼睛,看著圍在四周的人——媽啊,我不會是又穿越了吧...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剛想驚叫出聲,結果看到了捏著她肩膀的熟悉身影:

“森納?”

“你怎麼暈倒了?”森納的臉上寫滿擔憂。她扶著伊芙林坐起來,眼神落在周圍淩亂的草堆上,表情突然凝固了:

“這,這是...”

伊芙林揉著自己摔疼的膝蓋,彎腰站起身來。她低下頭,頭皮一陣發麻:

“這什麼啊!”

在她的身側,本該繁茂的草叢被粗暴地扯碎,斷裂的植物慘烈地鋪了一地。

樹叢中,莫名出現了許多動物死狀淒慘的屍體。它們的脖子被殘忍地擰斷,裸露著鮮紅的傷口,屍體麵目猙獰地癱在地上,身下躺著已經凝成黑紫色的血跡。

伊芙林張口結舌地看著這一片狼藉,從頭皮麻到手指,幾乎忘記該怎麼站起來。

“伊芙林小姐,這些是你做的嗎?”

低沉的男聲如同一道驚雷,將她從天旋地轉中劈醒:

“怎麼,怎麼可能!當然不是我做的!”

她轉過身,身後站著的幾位教授都麵色嚴肅地盯著自己。站在最前麵的是奧古斯都校長,他皺著眉把自己的袍子提起來,灰色的眼眸中不帶一絲感情:

“你到這裡來乾什麼?”

“我本來是到植物園找森納,但是我們聽到這裡有求救的喊聲,”伊芙林莫名的有點緊張,捏了捏手指關節,“我害怕是又有綁架的事情...就跑過來了...”

“是這樣嗎?森納小姐?”

“是的校長,”森納抓著伊芙林的手臂,“聽到這裡有喊聲之後,我和伊芙林就兵分兩路,她去林子裡麵先救人,我去找了芬尼根教授來。”

伊芙林也還是第一次見這位芬尼根教授。他穿著一身略顯陳舊的草綠色長袍子,在奧古斯都校長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點頭。

她這才反應過來,不隻是校長和巡查員,連馬庫斯教授和考德威爾教授也都圍在了四周。伊芙林的心臟砰砰跳,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襲來,她背上不知何時已經浸滿了冷汗。

考德威爾教授走上前去,用自己的拐杖尖端翻著離他們最近的一隻死鹿。鹿的脖頸處血肉模糊,筋肉藕斷絲連著扭曲的淩亂的身子。隨著他的翻動,一陣黑霧騰氣,轉瞬又消失在他身側的空氣中。

幾位教授一瞬間皆變了臉色,竊竊私語起來。巡查員老瑞奇更是瞪著眼睛連退兩步:

“這是...”

七零八落的動物殘骸散發著濃重的血腥腐爛氣味,夾在微涼的秋風中,嗆得伊芙林睜不開眼。她頭腦有些不清醒,但剛剛那冰冷的如同惡鬼索命一般的窒息感還是一陣陣反上心頭:

“對了!這林子裡有怨靈,剛剛攻擊我了!”伊芙林高聲叫道,“而,而且,我剛剛聽到的呼救聲,有點像我的室友阿莉婭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不自在地瞄了一眼站在校長身後的奧羅拉夫人。奧羅拉夫人神情一凜,走上前低頭對著奧古斯都校長耳語了一陣。

伊芙林站在高低不平的草坡上,鼻腔裡還殘留著溺水後劇烈呼吸的刺痛感,就這麼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眾人對自己的審判。她後背的汗水被涼風一吹,激得她身子一陣顫抖。

隨著奧羅拉夫人的耳語,奧古斯都校長的麵容反而逐漸平靜下來,甚至還露出了一抹微笑。隻是那微笑看起來實在是令人心悸,伊芙林穩定了心神,繼續辯解著:

“校長,我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就受到了怨靈的攻擊。它一直跟蹤著我,還嚇壞了同係的歐文同學。”

“這裡森林是怨靈的聚集地,所以它們...”

“伊芙林小姐,怨靈是不會攻擊人的,”校長打斷了她,無奈地搖搖頭,“而且剛剛阿莉婭一直與諾恩呆在學院的魔法噴泉邊上,根本沒有被綁架。”

“最近好像有很多事情都與你有關啊,請問你有什麼頭緒嗎?”

我有什麼頭緒?我冤啊!伊芙林瞪大眼睛,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時,馬庫斯教授也走上前去,指著一個趴倒在草地上的兔子屍體:

“校長,這些動物屍體上麵...好像有不同尋常的魔法痕跡,”他皺著眉盯著兔子背後黑色燒焦一般的傷口,“而且,你們不覺得這裡,有點反常的寒冷嗎?”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也才意識到,這小片空地陰涼的不太正常。芬尼根教授看了一眼森納和伊芙林,走上前兩步:

“校長,林子裡本來就有些奇怪東西,我們還是彆在這裡站著了,儘快先回學院城堡吧。”

奧古斯都校長的眼睛還緊緊盯著伊芙林,過了半晌,他突然歎了口氣:

“林子裡發生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外傳。”

“這裡不正常,但好在沒發生危險,”他重重地甩了甩袖子,“最近馬上要舉辦晚宴,學校裡怎麼還能發生這種怪事!”

“伊芙林小姐,無論如何這裡和你脫不了乾係,”奧古斯都校長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這段時間,先禁閉吧。”

禁閉?伊芙林愣怔著,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可是奧古斯都校長似乎已經不想再多做解釋,毫不留情地轉身便要離開。

“校長!這絕對不是伊芙林做的...”森納率先反應過來,邁步就要追上校長的步子。跟在一邊的芬尼根教授無聲地伸手攔住了她,麵帶不忍地搖了搖頭。

腦子裡一陣嗡鳴,伊芙林有些不可置信。奧羅拉夫人走過來,先是拉住了要竄上去找校長理論的森納,又輕輕拍了拍伊芙林的肩膀:

“我會去找校長說明情況的...現在關你緊閉,也有保護你的意思...”

室友被綁架,詭異的黑影,現在又是處心積慮的陷害,伊芙林也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樁樁件件都好像是針對自己而來?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控製著平穩的嗓音:

“沒關係,我理解校長的決定。”

她看著校長蹣跚著走下山坡的背影,以及跟在身邊的幾位教授,臉上也帶上了一抹微笑:

“希望校長和教授們能早日找出真相。”

學院的禁閉室在建築學塔樓上,穿過長長的走廊,伊芙林看到了那個被四位盔甲騎兵守衛的深紅色木門。

奧羅拉夫人帶著她一路走過來,身後還跟著憤憤不平的森納。奧羅拉夫人不知向守衛出示了什麼,厚重木門上的鐵柵欄顫抖了幾下,自動向兩邊打開,後麵的門也應聲而開。

伊芙林朝著奧羅拉夫人和森納點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地走了進去。

木門在身後發出沉悶的響聲,緊接著是一陣金屬碰撞聲。伊芙林知道自己是真的被鎖在了這裡麵,歎了口氣,朝著屋子裡麵張望著。

她原本以為這禁閉室會是那種無比壓抑黑暗的小黑屋,自己會在一天接著一天的幽禁中逐漸失去生命力,再加上校長和教授的漠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被放出來的那天...伊芙林被自己的幻想嚇得一激靈,趕緊回過神來觀察屋子裡的裝潢。

出乎意料地,這並不是一個“小黑屋”,雖然比她的寢室狹小昏暗,但她還是悄悄鬆了口氣。房間裡的牆壁是裸露在外的粗糙石磚,沒有窗戶——伊芙林掀開假窗簾看著背後斑駁的石牆,無奈地搖了搖頭。

突然,叮地一聲,伊芙林嚇了一跳,轉過身去發現牆邊上不知何時露出一個方形的洞口,裡麵擺著一個小巧的銀托盤。她把托盤取下來,裡麵是一份簡單的餐食,以及一張森納手寫的字條:

“彆擔心,我晚上來看你。”

伊芙林心裡感動了下,旋即快速地解決了盤子裡的食物。禁閉室裡雖然憋悶狹窄,但倒是很安靜,正好,她也需要好好的睡一覺。

恐懼和寒冷被狹小房間中溫暖的壁爐驅散了些許,伊芙林抱著薄薄的被褥,就那麼倚在床上睡了一下午。

她猛然驚醒的時候,房間裡的燭火還一跳一跳地燃著。一陣不可描述的心慌襲來,她大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來,心頭一陣陣慌亂。

她這才發現,禁閉室的天花板似乎比普通的屋子小很多,上麵複雜的藤蔓花紋像是重重壓在人心口上一樣,憋的人喘不上氣。

估摸著是到了傍晚了,伊芙林站起來,晃了晃有點迷糊的腦袋。床邊的書架上擺了兩本書,她隨手抓起一本翻起來。

“神經啊,怎麼是校規啊,”伊芙林嫌棄地看著手裡裝訂精美的冊子,剛想把這東西甩到一邊去,卻聽到門口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湊了過去,聽到了森納的聲音:

“你,你們好,我是來看望被關禁閉的伊芙林小姐的。”

“能讓我跟她說兩句嗎,我不進去,就說兩句話...”

“啊,不行嗎?你們倒是回答我一下啊...”

看起來森納在跟門口的盔甲守衛交涉,但溝通的結果顯然是不怎麼滿意。伊芙林輕輕嗓子剛準備高聲喊,外麵又走來了兩道腳步聲。

“森納?”是奧羅拉夫人的聲音,“你在這...”

“森納小姐,你不應該過來的,”校長低沉溫和的聲音響起,“馬上要召開校慶晚宴了,森納小姐不如去準備準備禮服,或者去看看草藥係的教授準備了什麼節目?”

門外一陣躁動,不一會就安靜下來。伊芙林聽著,趕忙坐在了床邊,拿著本校規裝作認真品鑒的樣子。

鐵鏈碰撞聲響起,緊接著是木門緩緩打開的嘎吱聲。伊芙林裝作驚訝,做作地從床上跳起來:

“校長?您怎麼來了?是已經查明事情真相了嗎?”

這回輪到奧古斯都校長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他頓了下,沒應聲,揮揮手讓身後的人進來。

走進門來的是兩個陌生的男人。其中的一位披著厚厚的深藍色長袍,黑色的絲絨禮帽上插著一根潔白的羽毛。另一位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大衣,衣擺上繡著一叢金色的玫瑰。

“這兩位是赫卡忒魔法學院的校董,”奧古斯都校長沒什麼表情,指了指穿藍色長袍的那位,“這位是瑟倫·卡斯蒂利亞世子。”

伊芙林有點懵,隻是本能地跟著站在門口的奧羅拉夫人行了個簡單的禮。瑟倫世子帶著黑色手套的手輕輕地摘下來頭上的禮帽,她注意到,這位世子的臉色有些異常的蒼白。

“這位是蒙特羅斯大公爵。”

蒙特羅斯公爵?伊芙林愣了下,看著公爵輕輕地點頭致意了下,也低下頭快速行了個禮。

“伊芙林小姐,放輕鬆,我們隻是來這個問你幾個問題。”校長還是沒什麼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怎麼樣,在這裡感覺還好嗎?”

禁閉能有什麼好感覺?伊芙林無語。她不想多跟這些人聊沒有用的,隨便點了點頭:

“校長,我建議啊,對於森林裡那些動物屍體,不如我們做一些魔法痕跡檢測?學院裡這麼多魔法能力高強的巫師,難道搞不清楚嗎?”

“我會和索菲亞教授提議的,”

“伊芙林小姐,其實我也很奇怪,最開始的時候,你莫名的破開了學院禁書塔森嚴的禁製,後來,阿莉婭小姐因你被綁架,這次,我猜你也看出來了,那些動物屍體上麵有很明顯的黑魔法痕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校長大人。”伊芙林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聲音平靜,“如果您懷疑我與黑巫師勾結的話,我同意進行魔力淨化試煉。”

她話音剛落,對麵的公爵立刻變了臉色。

魔力淨化試煉,是伊芙林在魔法書中看到的,能夠對魔法師的靈魂進行全方麵審判的淨化儀式。整個試煉過程就相當於把人的全部靈魂和大腦剖開來暴露在人前,需要被迫承受劇烈的撕裂疼痛。

這種試煉一般隻會用在戰爭中的叛徒或者窮凶極惡的黑巫師身上,怎麼可能對一個魔法學院的學生...?奧古斯都校長看著伊芙林平和中帶著些許挑釁的眼神,心裡一陣火大。

伊芙林看出了他的咬牙切齒,但她才不管。這些人,可彆指望她能老老實實在這呆著。要是伊芙林真如他們所願在這老實禁閉著,這麼一大頂黑鍋不就直接扣自己腦袋上了嗎?

“其實我是相信伊芙林小姐的。”說話的是蒙特羅斯公爵。

相信我?伊芙林猝不及防,疑惑的眼神落在公爵身上。公爵沒理會她探究的目光,輕輕拍了下奧古斯都校長的肩膀:

“說起來,這裡還有些校長不知道的事。”

“珀西沃這小子前些天跟我提起過,伊芙林小姐在去城郊的聖弗裡教堂時,曾英勇地和一位名叫莫爾迪的黑巫師戰鬥,差一點就能抓住他了。”

“黑巫師個個都是不死不休的性子,為了修煉禁術可以把靈魂獻祭,”蒙特羅斯公爵麵帶微笑,“我倒是覺得,會不會是因為被伊芙林小姐阻攔,這位莫爾迪才過來糾纏的?”

莫爾迪?

對啊,伊芙林大徹大悟。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曾經招惹過這麼個“大人物”。看起來是珀西沃和公爵彙報了之前聖弗裡教堂的時,公爵才能在這時候幫著自己說話...她感激地朝公爵點了點頭,皺著眉回想到:

“說起來,那天我發現有怨靈跟蹤我的時候,確實感受到了一些很似曾相識的感受...”伊芙林哆嗦了下,“我記得,之前碰上莫爾迪的時候,我身體裡的魔力就會不自然的到處流竄,那天,好像也有類似的感受?”

“校長啊,這麼說來,黑巫師跟蹤我們的學生,都直接跟蹤到學院裡了嗎?”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瑟倫世子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很小,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但卻讓伊芙林心底裡不由自主地漫上一陣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