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自然樂於效勞(1 / 1)

解裁春被強硬地塞進大紅花轎內。四邊特意糊裱過的絲絹,本應是柔軟的材質,卻在此時變作了比城牆還厚實的材料,像是一個倒置的活棺材。

或許本來就是。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運用祭祀的靈物求親,是仇恨的證明,還是另辟蹊徑?

解裁春氣定神閒地坐著,甚至有些乏味。“師兄,你鬨夠了沒有?”

“師妹。你一猜就準,讓人好生無趣。”一人掀了簾子進來,解裁春趁勢要順著簾子鑽出去,被人攬住腰,一把摁回椅子前。

“是坐這裡,或者坐師兄腿上,或者彆的地方?你自己選。”

“坐你頭頂。”

“師妹有此打算,師兄自然樂於效勞。”

解裁春微笑。

手把手教會她紙紮匠技藝的師兄祁夜良也笑。

解裁春揮出一巴掌,一腳踹上祁夜良膝蓋。祁夜良迎著她的掌風,硬是接下一招。順著她的舉動,屈下身子,跪坐在她兩腿中間。

“久未謀麵,師妹的性質依舊潑辣如初。真懷念我們當時在草廬裡一起生活的日子。”

“你沒有資格提草廬。”

“錯了師妹,隻有我,”祁夜良自發將臉頰送到她扇紅了的掌心上,輕輕蹭著。“隻有我才能被賦予這個資格,而其他人無法享有你與共同度過的時光。師父她老人家也不能。”

見祁夜良提起師父,解裁春火氣更甚,而祁夜良已經掀起她裙子下擺。

她一個肘擊,要撞擊祁夜良背部。花轎外卻響起了費清明的喊聲。“小滿姑娘?”

在人為製造的幻聽,和費清明通過血契感覺到她出了意外狀況間,上手操作的祁夜良喉管裡滾出愉悅的笑,“我何必做那些個小動作呢?除了你之外的人,我都不在意。”

他單手擒住解裁春兩隻手腕,抵在她正上方,明明是跪服的姿勢,處於她的下方,這好像比任何人都要更占據上風,運籌帷幄得被他壓製的人都要生恨了。

指腹劃過之處,勾出一片片連綿不絕的戰栗。祁夜良的手指長驅直入,剝開脆生生的牡蠣。

與拒不坦誠的甲貝外殼相比,內部濕軟的腮要黏滑誠實得多。順著委婉曲折的層路,糙實的指紋一刺激,就會湧動出過剩的營養物質。

祁夜良單手控製著解裁春兩手腕部,單手在她脆弱的部分,欺負得人連連抽搐,等到他的手心都盛滿了噴濺的甜水,他才意猶未儘的舔著唇,微微眯起的瞳眸顯而易見的歡悅。

“不過,舞台都搭好了,沒觀眾捧場,到底是失了趣味。”

他埋下身去,親口品嘗醞釀的甘果,是否能經受住歲月的校驗,比他原先品味的更加甜美。“師妹你可千萬、千萬要忍住啊,我要鬆手了,你可彆緊追著不放,失了分寸。”

鬆哪隻手,瞳孔失焦的解裁春,隻覺祁夜良的聲音好像是從幾百萬光年之外的星球傳來,中間隔了浩瀚的銀河,以至於失了真,聽在耳裡,像是石頭投向大海。

祁夜良用他的實際行動,回答了解裁春沒有說出口的疑問。

他的舌頭是一條身形靈敏的蛞蝓,身量之長能達到驚人的程度。喜好陰暗、潮濕的環境,若不能適時地補充到充分的水分,就會在漫長的尋覓中,焦渴而死。

可以想見祁夜良會運用何等刁鑽的進攻方式,以極其獨到、陰險的手段,要逼她就範,是她乖乖地舍出他索求的甘露。哪怕因急速飆高的溫度暴死也無怨無悔。

誠如祁夜良確乎是慢慢鬆了手。

而花轎外的費清明,識破不了紙紮匠布置的障眼法,看不出四名轎夫其實是裁剪得當的紙人,它們抬著的花轎是由紙片製造而成。但依舊根據著冥冥中那點牽引,向轎子走來。

“費……”解裁春要喊。

祁夜良舌頭一挑。

她下意識捂住嘴,避免惱人的音調脫口而出,泄露了她的沉浮。祁夜良見狀,笑得愈發歡暢。他兩手壓著解裁春箕門,貪婪地吞吃著,用吃了這頓沒下頓的勁頭,活像餓死鬼轉世。

解裁春仰著頭,肩胛骨到脖頸鑽出一條條膨脹的青筋。捂著嘴巴的手,都被嗬出來的喘息濡濕。

風掀起紅轎簾子一角,費清明從那端經過。

心無旁騖地向前直行的費清明,越過抬轎。餘光瞥見搭檔有一段時日的同伴,解裁春全身緊繃,夾得更緊了。

看來還是他不夠努力,師妹的注意力才會轉移到彆人身上。對此產生不滿的祁夜良,眸裡精光彙聚,重重一吮吸。“嘩——”九天銀河落在他的臉上。

聽到解裁春驚呼的費清明,轉身鎖定了若無其事往前走的花轎。他一舉跳到轎子頂端,抄著寄餘生,從上往下劈。

紙做的轎子當即四分五裂,一陣白霧消散,臉上挨了一擊,身體還被踹了幾腳的祁夜良,站在三米之外,渾身發軟的解裁春則被費清明抱在懷中。

“你是何人?”

和大部分名門正派相當,迎戰敵人,費清明總會選擇先行溝通的方式。互報家門,而後再打。

解裁春時常認為此招不僅無用,還挺累贅。不防小人,隻防君子。小人隨口胡謅,聽了純抓瞎。君子願意報上真實門戶,縱使不報,也無傷大雅。

何苦還要來這一套。

“岐私寨,敦狂路。紙紮匠。祁夜良。”吃飽喝足的祁夜良,心滿意足。並不與費清明這一眼就能見底的正人君子多置氣。

看得見,吃不著,又有何用。還不如他久久見一麵,碰麵就能吃個大餐。可惜沒能吃到爽利才罷休。

算了,下次再來不遲。

“師妹,山水有相逢,我們後會有期。”祁夜良袖子一甩,回收四名紙人,腳踩風輪,碾過滿巷竹林而去。

“我承諾你的,永遠算數。我等著你心甘情願對我投懷送抱的那一天。”

“彆忘了,我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懈可擊的……”

後麵的話沒有說完整。

因為費清明的劍追過來了,照著他的腦殼梆梆的砸,他唉一句,砸一下。唉一句,砸一下。

他閉嘴了,轉著脖子,扭頭看頭頂懸著的劍。它等了一會,沒聽到動靜,直接按著自己的節奏砸。

從“梆——梆——梆——”變成了“梆梆梆——”。

賤人,解裁春見得多了。

但是會動的賤人,還是挺讓人防不勝防的。尤其是殺不儘、斬不絕,爭取著從各個地段無差彆一蹦一跳跑出來的賤人,那就要人加倍的討厭。

費清明負劍而立,無從得知解裁春和自稱她師兄的人的恩怨糾葛。

他手背搭在解裁春額頭,試探她的體溫,比平日的上升了些,好在沒有超出健康範圍。

於是往下移,握住她的手。以此傳遞他的體溫和支持。

有些往事,解裁春不願多談。他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寧可揭人創口,也要一探究竟,用他人的創傷為自己的好奇心買單。

費清明握住的手,較之他的更為冰涼,像是受了寒。

不知解裁春遭遇了何種狀況的費清明,低下頭來,蹭了蹭她的額頭,和她臉貼著臉,眼睛對著眼睛。

“不是,你這樣的話,會讓我想起一個叫做背對背的鬼故事。”解裁春煞風景地說。

“什麼鬼故事?”

傾訴欲上來的解裁春,不能允許有人沒有接到她的恐懼。

她當年可是因為這個鬼故事嚇得入睡都不能安眠。在被窩裡縮著腳,都會覺得底下有個女鬼跟她背貼著背。於是侃侃而談,向費清明講述了一則簡短又有力量的恐怖寓言。

說完就更害怕了。

“那要怎麼樣,你才會不害怕?”

費清明歪著頭,好比一個質樸的小兒,什麼事情都得學。

或許要許多年過後才能明白,一無所知,才能一往無前,懂得越多,了解的越深入,意味著就越接受世間附加己身的壓力與疼痛,給了他人傷害自己的契機。

解裁春說:“你抱抱我。”

費清明擁住了她。

“抱得再緊一些。”

費清明抱住了她的腰,腦袋靠在她的肩膀。

解裁春撥動耳飾,吹響嗩呐。震得他魂不附體,一隻惡靈嘶吼著從費清明麵頰奔逃而出。

“清天地於一線,護蒼生於至明。守萬物之安和,庇百家之悠寧!”解裁春快速吟唱咒語,咬文嚼字靈敏得要咬了自己的舌頭,要是口吃的話就啃不下這份力氣活了。

“奉三清祖師敕令,拜宣明真君為憑,幽魂野鬼,悉數鎮魂!”

逃逸到半空的惡靈,隨著西邊最後一絲日光消失,煙消雲散。

解裁春一看昏黑下來的天空,抓著費清明進入義莊,隨手找了一副棺材,躺進去。兩人擠在一處,上下交疊,狹隘的空間裡說不出的擁擠。

還好還好,技多不壓身。

要不是當初師父瞥見喪葬行列多有絕跡,鬼修崛起,妖物橫行,強壓著她必須學些技藝傍身,這會她應該成了惡靈的口中餐。

迷迷瞪瞪的費清明,這才慢悠悠地清醒過來。

他被解裁春壓在身下,並不對此抱有疑慮。反而認為她的所作所為,皆有跡可循,隻是他暫時還不得其解。

二人再度交換了情報。從而了解到費清明是在和她分彆過後沒多久,就被惡靈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