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跟她下山(1 / 1)

峰主的詔令成績是可觀的,效果是不喜人的。

源於召集而來的人指不勝屈,沒一會兒就把會武台擠得滿滿當當,都要下不了腳。

人群挨擠擠擠,導致新報道的弟子剛下飛劍,就被蹭得掉下山去。艱難地爬回來,又掉下去。

最倒黴的那位籠統爬了三回,在最後一回,腳被人踩住了,還舍不得對方鬆,一鬆就又得掉下去,再從頭爬過。

果然看熱鬨是人類的天性,號稱斷情絕愛的斬情峰也不例外。

眼見會場再擁堵下去,可以當場下頓餃子,一鍋燉了。

社交恐懼症和密集恐懼症齊發的解裁春,驚懼到了頭,往外輸出的火力數值,噌噌往上升。

她連忙疏通,“父母雙全,闔家安康者退。武力不精,未能習得斬情峰真傳,非人中龍鳳、身高不逾八尺者退。”

“嘩”的一下,現場人流去大半,摻和著“早說嘛,浪費時間。”等抱怨。

劍修的特性往往在冷硬似鐵和暴躁如雷間,轉換得如魚得水。

散去的人潮與禦劍飛來的修士,在空中發生撞擊,可以想見平日多加管製的交通秩序繚亂程度,以至在今日造成嚴重的通路堵塞。

“不是貌比潘安,人勝羅敷者退。不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者。沒有吃苦耐勞的秉性,不賢良淑德,任勞任怨者退。”

解裁春每加多一句話,退散的人員就不可勝計。

被撞下山的人像沉沉的黑雪,零零散散地下著。不一會功夫,台上所剩之人寥寥無幾。

峰主揣著手,和舊日搭夥結伴的友人晴大新交談,“你們嗩呐匠的的品味,還真是源遠流長,一脈相承。”

晴大新屈起尾指,掏掏耳朵,一臉自豪。“那可不是。”

峰主扣著的手一頓,“沒有表揚你的意思。”

等台上隻剩餘一人,是那位連續摔下山三次的冤大種。

解裁春蹲下來,爭取從這位修者齜牙咧嘴的麵孔裡,展現自己最優美的言行,“這位姐妹甚是合我心意。”

那人麵目扭曲,“你踩到我的手了!”

“抱歉。”

解裁春一鬆腳,失了倚仗的修者嘩的一聲掉下山崖。

那叫一個掉出自信,掉出強大,掉出非一般的精彩。隱約還能聽見山間裡飄蕩的回音,“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空曠的山巔風聲寥落,逶迤的清泉靜水潺潺。

解裁春迎風而立,擺出一副孤獨求敗的姿態,“難道偌大的宗門,就沒有一位合適的人選?”

不甘落入下乘的斬情峰峰主,拱拱鼻子,“我倒是想到一個絕佳的人選。其子沈腰潘鬢,卓爾不群。就是他活得太好了。不符合五勞七傷的典範。”

關鍵是她真舍不得給。

他活兒太好了?聽劈叉的解裁春,立馬來了興趣,“那我高低是要看上兩眼。”

旁側聽了一耳朵的修士們,或義憤、或好奇,統共組成一大波人,浩浩蕩蕩地去觀瞻一番峰主臻選——圍觀良家婦男淴浴。

落在後頭的晴大新,涼嗖嗖地朝許峰主後脖頸吹氣,“峰主前頭說舍命相幫,後腳就悄咪咪地藏私,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哈。”

從故友那兒學得巧言善辯的峰主,為自己辯解,“非我徇私,是這孩子他委實是個練無情道的好苗子。恐我允了,執法堂的長老們也不讓啊。”

屆時打裡打外一場空,可不成了白忙活。

晴大新掩口而笑,找的就是無情道。

斬情峰禦劍者眾,造就了無以複加的交通阻塞。

人滿為患的天空,不可勝數的飛劍齊齊綻放光彩。摻雜著幾句“你紮到我了。”、“你不要過來啊!”的喧囂。

霎時華光滿天,流光溢彩。恰似上元佳節高懸於柳巷的七色絹燈,由流沙紙折成的紙船被男女老少的手一推,漾舟江澤。盛著星點燭火,彙入汗漫湖泊,遙寄相思。

慘遭圍觀的年青人,妥妥一位傅粉何郎。

是任人采擷的秋水芙蕖,盛放在浴池中央。

蒸汽浩瀚,冥迷地漂浮於溫泉水岸。是一朵朵含羞待放的菡萏,層層疊疊攏著花葉,在籠罩著靄靄的雲煙中,好似過濾出的酒糟,聞上一口,要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見勢不對,被峰主推薦為可用之才的青年,當即召喚本命劍寄餘生,攜來衣袍內衫。

其反應機變,從中可窺一斑。

銀白色的裡衣遮住了內裡灼眼的風光,健實的肌腹從半透明的水衣裡透出,猶抱琵琶半遮麵。留下若隱若現的美景,令人流連忘返。叫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扒開、瞧個透徹的想望。

四方山林,無不響起失魂落魄的唏噓聲。

看來這無情道也沒怎麼修煉到家。

那郎君的紮裹,不成體統。是未經許纓的姑娘,羞怯地待在樓房內,未修整裝扮,不能出門見客。

然就是這般草草了之的妝扮,卻無損他過分出挑的形貌。反而為他裝點了出塵、飄逸的一麵,襯托得他卓絕不似凡間客,更符合人們對畫中仙的想象。

得君如此,夫複何求。

解裁春帥氣地從高崖上往下一跳,意圖耍個威風。

奈何她低估了山脈的險峻,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三腳貓的功夫沒修煉到家,當下摔了個狗吃屎。

人好端端一個女娘,成了拔出蘿卜帶出泥的泥鰍。從土裡挖出來,還沾著渾濁的黏土,與浴池裡仙氣飄飄的道宗首徒形成鮮明對比。

彰明較著,不忍直視。

人家是雲海月、水中蓮。她是邋遢鬼、土裡泥。

但無傷大體,解裁春慣會拖人下水。玷汙人家的清白,她最在行。

心裡有汙自然黃,解裁春爬起身,“吧唧”一下,在好心涉水過來扶人的兄台寬闊飽滿的胸膛前,蓋了個戳。

依稀可見汙黃的手掌印中,白裡透著一點粉。她沒忍住,兩指並起,揪了一下,隨即察覺到不好在人家的地盤冒昧,畢竟還沒有拐帶到手。

故而趕忙鬆開手,那粉色的花瓣輕鬆回彈,發出“啵”的一聲的輕響。

怪Q彈的。

“你這徒兒長得人模人樣的,咋就行事作風那麼的……”

斬情峰峰主艱澀地吞下“猥瑣”一詞,換用了不拘一格之類,進可攻,退可守,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評判用詞。

但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一下,許峰主抄著手,“等下你的徒弟要是被我的徒弟失手斬了,我可不負責哦。”她這位徒弟打過來,她第一個選投降。

上一個偷窺費清明沐浴的人,被他踹斷筋骨,揍塌鼻梁,時至今日都沒能爬得起床。

“拜托,要斬就斬,哪來的失手一說。”晴大新戳破她的小九九,“那你們這會兒怎麼成群結隊來偷窺他?敢情一個個都閒得發慌?”

“這不仗著人多勢眾嘛。他總不能一個個踹。”

斬情峰峰主倒挺很實誠。“真要計較我們大飽眼福之事,哪能挨個計較得過來。我倒要看看是我這徒弟抓得快,還是我們一群烏合之眾溜得快。”

“佩服佩服,老奸巨猾,非你莫屬。”

“承讓承讓,你也不容小覷啊。”

兩個陳年舊友相視一笑,發出嘿嘿嘿的怪誕笑聲。

在她們一旁蹲點的劍修們,不約而同地遠離這兩人。被荼毒了耳朵也就罷了,還隱隱生出身處這類師門,丟儘顏麵的體感。

不過,大家都跑來偷窺了。確乎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們今兒個倒是要看看,小師弟到底把增進劍術的秘訣藏哪兒了,才能修為一日千裡,遠把輩分在前的師兄師姐們,遠遠甩到後頭去。

總不可能塞屁股兜裡,走起路來,巴拉巴拉地夾吧!

被眾人編排的本尊,費清明兩指交並,一招追蹤劍訣流暢地溜出手掌心,本命劍寄餘生變作一束微光,竄過去,自發攆著兩位為老不尊的師父後麵跑。

“你這逆徒!逆徒!”

“嘿!還動真格了你!看一看能少你幾兩肉麼!”

其餘圍觀費清明沐浴更衣的修士,見小師弟出手,連師父都敢收拾,馬上溜之大吉。

費清明垂著眼簾,沒有多加追擊。不是不打,而是稍後再論。

窺伺間隙的一群人出現在他感知範圍內時,費清明就在識海中,用靈識一一給來犯的淫賊們打好標記。

等他休整好衣裝,便提著繡花枕頭——好看不好用,準確來說應該是完全不能用的本命劍,挨個上門清算。擅加窺視者,他一個也不會犯過。

至於摔斷腿的嗩呐匠門人解裁春,蠢笨有餘,愚不堪忍。

她第一個受了報應,也為此付出慘痛代價,因此逃過一劫。費清明就沒多做追究。

耳根發癢的解裁春,拍拍耳朵。疑惑是不是她在山下坑蒙拐騙過的人家,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瘸了腿的解裁春,在羅霞穀住了下來。由她看中的,一本正經到有些古板了的問道宗首徒費清明負責照料。

某個門派首徒,這個起版有點耳熟啊。

就一般情節來說,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大概率是沒有好下場的。要麼是他背後的門派沒什麼好下場,要麼是他的人,和他背後的門派都沒有好下場。

總之遲早是戰火裡的炮灰,早燃晚燃都要完。

還是速速跟她下山,棄暗投明為妙。